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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宅的门口,呆呆的站在前面看围墙里面的朱漆柱子,尖翘的檐角,还有从围墙里伸过来的桃花枝条,漆黑的颜色,交错曲折的往上蔓延,只是晚秋里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树丫,失去了往日的生气。你怎么还不来呢?她问,背靠在青砖上,看着墙内的模糊的影子,她想他,可是,都不在了。大门上的狮兽拉环已经不在了,新的主人已经将它修葺了一番,显得生鲜油亮,可是她觉着它依然那么熟悉,仿佛透着灵气在召唤她,她想推门进去,可是里面的狗吠声把她震住了,门嘎吱一声开出一道小缝,里面伸出一张陌生的脸,一下子又缩回去,门重新紧紧的关上了,把她用青砖的墙,紧闭的门隔在外面,彼此毫不相关,干净无扰的生活么?
她累了,靠着冰凉的青砖墙看着里面唯一可见的轮廓想象,那些有着她们的日子,那些过往的光华,那些猜猜忌忌,纠纠缠缠都过来了,把她拖进遥远的记忆里,回首,往事已经不在,只剩下些模糊的影子。她抓不住,于是散开来,飘飞得到处都是,眼泪一下子止不住,全涌出来了。她折过身,沿着青砖的围墙往回走,粗糙冰凉的砖石在她手下滑过,带着以往的一切滑过,毕竟,该远去了。
围墙的顶端有些洁白的绒毛,那是昨晚起的霜印子,还未化去,活生生的闪着苍白的光,她觉着有些刺眼。巷子的那头走过来一个女子,妖娆的身段,美丽流畅的曲线显出她骨子里的妩媚。她低着头,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也不知道是哪国文字,书皮上见着烫金的文字,曲曲拐拐,像是迷宫。她是谁呢?这般幽怨的女子。可她想,自己怎么这般好奇,想她么?她不知道,那些她们在一起的日子都远去了,只留下些断片,连不起来,她无能为力。那女子越来越近了,婉儿忙低下头,那些都是与己无关的事情。她过来了,身上有一阵清香,熟悉的?又抑或是陌生?婉儿记不清了。她和她,两个同样落寞的女子擦肩而过。彼此活在两个世界,或许真是陌生人?
“婉儿!”婉儿已经走到巷子口了,接下去是一个拐弯,她的身影在这里选择隐没或残留,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飘过来。她立刻转过来,只见着苏红奔着过来。
是她,真的是她,她欣喜若狂,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盼望着见到她,现在她终于见着她了,却沉痛得迈不开步子,她朝她喊:“小红子!”却先哭着蹲下身去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痛,所有的幻想与缠绵,所有的温存,都一起涌过来,从她睛里流出来,淹没了她的心。
“婉儿,婉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苏红紧紧的抱住她,眼泪洒了她一身,湿过的地方一片鲜艳。她是她一直寻找的人,终于,在这个深秋的早晨,在这条幽深冷清的巷子里,她和她相遇了,思念终于得以寄托,碰撞,该时候了。
“是我,真的是我,小红子!我想你!”婉儿被她抱在怀里,温暖得令她窒息,她哭着喃喃道:“他还好么?”
“他不在了,婉儿,他不在了!”苏红把她抱得更紧,眼泪禁不住奔涌。他走了,她又怎能不伤心呢?
“什么,小红子,你告诉我,他怎么了,怎么了?”婉儿一把挣出来,摇着苏红的身子问,她要的不应该是这个答案。
“婉儿,他走了,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苏红泣不成声,却死死的抱住她,现在只有她了,她唯一的朋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婉儿挣脱开去,直勾勾的望着她,里面映着她的影子——他的脸,他应该还在的?
“婉儿,结束了,他走了。”苏红把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她,她的心碎了,连最后的一丝幻想都消失了,她本以为可以和他守在这个城市,承受那些思念,想象他温文的笑容,可是,现在,他走了,留下一片空虚,她觉着心里被掏空似的,眼前一阵眩晕,险些倒地,苏红连忙扶住她,哭着道:“婉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吗?”她扶过她来,让她伏在自己身上,好久,她终于醒过来,轻声问,有气无力的:“他什么时候走的?”
“上个礼拜三。”苏红不愿回忆那些伤心的日子,这些天,她已经流了太多眼泪。
“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已经失去所有的希望,生活,对她也许只不过是一条遥远的路,至于尽头,已经不重要了。
“他找不到你!”苏红的身子震颤着,她也同样想他。可惜这些都晚了,他已不在,带着她和她的思念,如风一样飘走了。眷恋么?也许。
清朗的天空里滑过一只小鸟的影子,无声的,悄悄滑过,留给人一道想象的遗憾。远处的山呈了苍黑的颜色,如一笔眉黛,深深的划过,于是留下一道印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去,或者是永远。树叶掉光了,只留着树丫,光秃秃的,让人禁不住想象它来年春天的样子,雕花檐角的房子只见着些轮廓,同样苍黑的颜色,里面有幻想,有温存,有梦靥,有缠绵,有悲伤,有离别,有伤感,有过往的日子,有缠绵的回忆,有生活的痕迹,有创伤的血口子,新鲜的,老去的,交错着,层叠着,延伸着……
“这是他给你的!”苏红递给婉儿一本厚厚大大的书,法文的。婉儿记得,那是她和他第一次在“墨香居”相遇的时候她不小心弄下来砸到他的那本。她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滴落到烫金的字体上,闪着奇异的光。似乎里面有他和她的影子,可是,该过去了,他已经不在了。故事也到了尾声。翻开来,里面夹着一张信笺,上面用着生的笔触写着:
婉儿,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我当初是那么爱你,可是,我却背着你和另外一个女子来往,我怕你知道以后再也不见我了,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瞒得住你,你还是离我而去了?你知道吗?当你对我说:“你不要来见我”的时候,我是多么伤心,我一口气跑到外滩,我想,我这样死得干净,你也不会留恋。你是我的全部,但是,现在,你走了,我什么也没有了,所以,我想,我是应该走的。但我懦弱,我在那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回来了,我想,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人象我这般爱你了,我是真爱你的,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容许自己侵犯你,哪怕是在我们温存的时候,我也这样警告自己,或许有一天,我会真正的忘记你,可是现在,我做不到。所以,我还不能死。要是哪一天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和你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婉儿,我是不要你的可怜的,我要承受我自己做错的一切罪过,我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承受上帝对我的惩罚。我知道我对不住雪儿,玩弄了她的感情。可是,我对你从来没有动摇过,我爱你,并且永远。你会吗?我会等,这个城市里,我会永远和你相守。
最后,婉儿,我想对你说,我真的好想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捧着对你的思念,直到永远。只可惜,它只是封寄不出的信。我想哭,你在哪里?
苏原敬上庚子年八月十八
“八月十八”,一个晚来的日子,那天,她和雪儿离开了梁家大宅,看了最后一眼这个她们生活了一年的地方,陌生了,换了主人,陌生紧闭的大门,该离去的日子到了,她最后回头看了看这条幽深的巷子,丢下所有的关于她的回忆,离开了。这个日子里,他正在苦苦寻觅,只可惜,到了永远,他也没能找到她,该完了,对么?
……
“婉儿,我要走了,嫁去香港,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生活,给他生孩子。”苏红拉着婉儿的手,落寞的说。身后的人群熙熙攘攘,一片繁忙,他们有着各自的目的,他们的路在延伸着,虽然彼此交错却毫不相关,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交点,而且,丝毫没有共同之处,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小红子,快来,该上车了!”苏太太在后面喊。她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里,断断续续。她已经能老去了,脸上的皱纹再也掩饰不住,岁月像刀痕一样刻上去,深深浅浅,婉儿觉着害怕,她害怕老去,那样记忆会模糊。
“婉儿,我得走了,你祝福我吧!”苏红把她搂在怀里,眼泪滴出来,落在她的身上,苏红看见湿了一片,青黑的,鲜艳。她是不喜欢穿这种颜色的,可是为着他,她着上了,她觉着这样使她安慰些,心情也会好起来。
“你不该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哦!春来了就换掉吧!”苏红丢下她,拿了行李没入人群里,她停下来向她笑了笑,那是消失已久的笑容,婉儿又仿佛见着了那个活泼天真的“小红子”,可是,一切都远去了,现在,她要离去,到一个她陌生的地方去开始陌生的生活。婉儿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淹没了,看不见,远去了,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姐,你回来了,雪儿挺着大肚子迎上来。她就快当妈妈了,脸上洋溢着说不尽的幸福。
“嗯……”婉儿无声的回答,呆呆的被雪儿拉到椅子旁坐下。忽然,她抱住雪儿痛哭起来,喃喃道:“雪儿,她走了,她走了!”在车站的时候,她想留住苏红,可是无能为力,她最后还是要走的——尽管她身上有他的影子。
“傻孩子,都会走的,所有都会走的!”雪儿安慰着她,可她的话明明说到了自己心里去,苏原走了,她的幻想也落空了,还好,她有他的孩子,这是她的幸福所在。
“快过来吃饭了!”梁韵从里面端了一碟滚热的菜出来,焦黄的菜梗,冒着阵阵热气,搪瓷的洁白盘子,干净而清新。她束了小围裙,一副娴静的样子,隐隐传过来一阵温暖,在这个小家里蔓延,保护着她的“孩子”。
“婉儿,过来,梁妈已经把菜做好了,我们要好好吃一顿哦。”梁韵走过去拉了她过来,哄着她吃饭,她是她的“孩子”,她心疼。
婉儿接过碗来,里面白花花的米饭,喷着清香。盘子里鲜艳的菜梗,一道道五香十色的菜令人垂涎,婉儿偷偷看了梁韵一眼,她脸上的愁容已经没有了,换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欢颜,她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笑得一脸幸福,或许,往昔的流逝并非是件坏事。
婉儿的泪水流出来,顺着脸淌到碗里,和着饭,她拼命的往嘴里塞,可是全然没有眼泪的味道,甜甜的,是幸福的滋味。她再一次泪如泉涌。
……
窗外,月色暗淡下去了,四周冷清清的,寂静得只听见虫鸣的声音。光秃的树丫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如一道影子,又如一个站立的人,在这冷清的秋夜里,守望着沉睡的世界,良久,它也竟不住睡过去了,夜深了。
“雪儿,苏原有封信给你!你看么?”婉儿在她怀里轻幽幽的说。语气沉缓平静。雪儿的手是温暖的,她拉过来,握在手里,那里有安慰。
“他说,他希望你把孩子生下来。”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流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到枕头上,湿了好些,那些全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珍贵。好久,她才说:“雪儿,他爱的是你!”她想哭,却害怕雪儿知道,可鼻子酸得她难受,只感觉泪水滑过皮肤时痒痒的。她任着它们奔流,有些发丝被沾湿了,贴在脸上,弄得她痒痒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