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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看着她心疼,急忙走过去安慰她,却忍不住先哭了:“小姐,小姐,不要这样好吗?家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不,他们骗人的,他们骗人……”婉儿不管,继续撕着那些字条,可是,它们是绳索,已经死死的把这个家“封”住了,它已经不再属于她们了。她只剩下无奈,只剩下眼泪了,唯一的家,都已经不再是她们的了。家已经不在了!她的眼泪淌着,看得旁里的人都禁不住同情,只是安慰她说:“姑娘,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就什么都不是你们的了!”
“不,我不要走!我不要走!”她倔强得怕人。
“婉儿,听话好么,起来,我们一起去想办法!”雪儿拉起她来,她现在是极其脆弱的,刚生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灭了。故事到了尽头,路又在何方呢?
“婉儿,快来,跟我去找一个人!”雪儿拉起她来。她想起梁韵,那个满脸幽怨的女子。她是她们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雪儿拉着婉儿一直跑,她的额上起了细密的汗珠,眼泪禁不住奔涌,她急忙转过脸去,生怕婉儿看见,她是需要温暖的,需要这个家,所以,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
小巷太深了,曲曲折折的像条走不完的路,可是,她和她,依然要走下去,无论尽头是什么。
梁韵站在院子里,屋子里流淌出缓缓的音乐声,缠绵的,暧昧的音乐,那是从手摇式唱机里流淌出来的声音。很多日子以来,她都习惯了这样,听着那些绵软的声音,数着自己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没有争斗,没有过往的回忆,干净而寂寞,却是安全的。院子里的几树桃花只剩些光秃的枝桠了,一枝枝在萧瑟的风中震颤着,好不凄凉。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她想起在梁家院子里遇见的那个小丫鬟来,不知道为什么,近些日子以来,她总是梦见她。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那全都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她只是个与世无关的苦命女子,喜欢这等平静的生活。她转过身朝屋子里走去,她累了,需要休息。
忽然,院子里跑进来两个人,她认得,走在前面的是那个女孩,只是不同了,她挺着大大的肚子,一脸憔悴,她有些不忍,急忙迎上去。雪儿见着她立刻哭出声来,喃喃道:“太太,出事了,出事了!”
梁韵被她着了慌,见她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忙掏出手绢来,替她擦去,忙问:“怎么了?妹妹?姐姐出着什么事了么?”
“太太,家被‘封’了,什么都没有了!”雪儿直哭。泪水湿了她胸前一大片。
“封了?怎么会的,姐姐她……”梁韵惊道。
“是的,太太,夫人她吵股赔了,前些日子,她……”雪儿哽咽得说不下去。那些日子就如噩梦一般,她不敢再回忆。
“别急,快进来,跟我好好说说!”她扶起她来,见着她拖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愣愣的,定是吓坏了。忙道:“她是……”
雪儿止了哭道:“她是婉儿小姐。”
梁韵忙扶了她俩进屋去,听雪儿把事情说个明白。望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经历的却是这番变故,雪儿在一旁哭得不成人儿,她忙安慰道:“傻孩子,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别哭,好么,以后你们就搬过来,和我住在一起,别人不会来欺负你们的。”她把两个孩子搂过来,抱在怀里,眼泪却止不住流出来,声音也哽咽了。
从唱机里汩汩流出来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伤感,她三人的心绪随着那声音静静的流淌着,仿佛那是个遥远的故事。声音渐渐沉下去了,越来越慢,越来越沉,末了,如丝一般断裂开来,沉寂了,故事也该如此么?
苏原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他不知不觉又来到那条他和她的街,清冷,凄凉,幽深的气息蔓延着。她不在了?他的眼泪隐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下来,洒在这条曾经熟悉却已陌生的街上,他沿着缓慢的走着,一根一根的数:一、二、三……这条街老去了,远去了,陌生了,却一直蜿蜒在他的心里,像一道痕,深深的划过,刻下来,再也抹不去。“墨香居”过去了,外滩过去了,那些过往的日子也随着他的走过而过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灰色的,压抑太重。婉儿,你在哪里?他问,眼泪再一次涌出来,湿透了他的心。
“九十九!”,路到了尽头,该如何走下去呢,他沮丧得蹲下去哭起来。那些有着她的记忆,那些“牡丹红”里的温存,那些外滩的温暖,都走到尽头了。他的路在何方呢?
他迷迷糊糊的走着,漫无目的,失去方向,他曾经以为他可以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守在这个有着她和他的城市,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他的脚步像灌了铅,沉重得他几乎迈不开来。街上的行人一个个缩着脖子,怕这萧瑟的秋风凉了他们的心,彼此害怕着躲闪。街口歪歪斜斜的驶过来一辆电轨车,三等车厢的,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一个个伸着欲望的头颅,争抢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苏原踢打着脚下的石子,圆圆的,光滑的,看着它们一颗颗骨碌骨碌滚过去,末了碰在旁边的铁皮栅栏上,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悦耳,在他心里却是沉重。他的步子擦着粗糙的地面,路上建着些铁轨,交错着,分隔着,永远是两条平行的线,一直延伸,不知道会通往哪里。光亮的铁轨边沿闪着幽蓝的光,苏原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扭曲的,憔悴得不像人,斜斜的拉成了一张变形的脸孔,他见着害怕,心头一阵紧,额上冒出汗来,身子重重的砸下去,声音脆响。
忽然,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一切关于他的,还有她的,都在此刻停滞下来,粘稠的血液从他的脑门流出来,淌在光滑的铁轨上,漫过去,连到另外的一条铁轨上,里面有他的影子,终于,她和他连在一起了,永不分离,他的故事完了,了结是他最后的心愿,相守会一直延续下去……
苏红静静的坐在苏原的房间里,空的,所有东西都搬出去了,就剩下那纯棉的窗帘,干净的。外面是个好天气,秋阳清朗多了,洁净的天空找不到一丝云朵的痕迹,空荡荡的象一块淡蓝的绸子,温柔而细腻。那个黄脸蛋发出柔和的光,照下来却只有少许温暖,然而已经足够。温暖是藏在人心中的,只要外界给一丁点火源,就会燃烧起来,成了燎原之势。可是,屋子里冷清清的,少了那个常常立窗而望的人,少了那个深夜里还偷偷哭泣的人,少了那个梦里还唤着自己心爱女人的名字的人,少了那个经常被自己的梦靥吓醒的人……少了,一切都少去了,温暖全无。她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上面还有他的脚印,又抑或是他的影子,她和他心灵相通,可是,此刻却是如死寂般的沉静,她感受不到他了,他在另外一个世界。苏红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来,泛滥在她的脸上,冲起一道道印痕——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的女子,脸上施了重重的粉底,秀眉着得太重,嘴唇也涂得过红了些。快了,再过几日,她就要离开这个生养她二十多年的城市,不带一点眷恋,不带一丝遗憾,她的心已经绝望了,可是,路还在脚下延伸着,后面的路已经断了,回忆的路已经断了,她已经心力殆尽,残留这一副尚可保温的躯壳,依然要在这红尘中穿梭,无可奈何的往前走。
“哥……”她的哭声很是幽长,在冷清的房间里回荡,窗大开着,可那声音却久久传不出去,是么?那应该是他的。他已经无法再和她嬉戏了,他已经无法再叫她“小红子”了,唯一可以带走的,或许只有这声幽怨绵长的“哥”。有歌曰:走的走得满心伤痕,留的留的无可奈何,生离死别觉得大限,但求他世生生相连……
“小红子,你坐在这里做什?还不快起来!”苏太太突然间出现在门口,眼圈红润润的,她已经在玻璃后面站了很久,看着苏红伤心无可奈何,她想进来安慰几句,可是自己却不争气先流下泪来,只躲在外面偷偷啜泣。这下终于隐忍不出,满脸泪痕。
“姆妈,哥真的不在了么?”苏红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倒把苏太太先弄哭了,她连忙走过去扶她起来,哭着道:“小红子,你不要说了哦,你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提起来,妈会伤心的。”她止不住泪水,直湿透了她手里的手帕,淡红的,有着桃花颜色的手帕。
“来,跟妈下去,吃些早点,别伤心啊,过几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不能总这样。”苏太太扶了她下楼来,一面小心的替她擦着泪一面安慰道。
两人下着楼来,房间里也是先前一样的清冷,灯全没打开,光线不足,只见那光从别处透进来,映在屋子里画出一道道的痕迹,新鲜的,像新开的口子。苏老爷坐在餐桌前,有口无味的吃着盘子里的早点,脸被从百叶窗里透过来的光分成一道一道,忽是黑暗,忽是明朗,简直就像是他心上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吃着盘子里的点心总觉着发苦,那些可是他平时最爱吃的东西,这会里竟不住讨厌起来,他把它推到一旁,身子仰卧在椅子里,旁里放着他的大烟筒,他已经好久没抽了,可是竟然没有一点欲望,所有的东西他见着都变了,他恍惚见着自己的儿子坐在旁里,津津有味的吃着桂花蛋糕,他还唤他:“爹!”他去拉他的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眼角起了滴温热的泪水,新鲜的,斗大,摇摇欲坠,他想让它滑落下来,却见着苏红母女下楼来,连忙转过脸去没在黑暗里用衣角悄悄擦去了,那泪滴湿了一大块地方,印在袖口上分明可见,带了太多伤感的东西。他的儿子,他怎能不落泪呢?
“小红子,快过来,陪爹吃早点。”他急切的唤,她是他唯一的孩子。只剩一个了!他又想落泪,急忙止住拉她过来。
苏红坐下来,苏太太盛了一碟桂花糕给她,她叉了两口就不吃了,斜斜的看着二老。两人都沉默不语,只顾低着头吃自己碟子里的东西,好似彼此无关的三人。苏红觉着闷,她拉过苏老爷道:“爹,我想出去走走,好么?”
苏老爷有些隐忍不住,她是他唯一的孩子,现在他不疼她还能疼谁?急忙从兜里掏出些钱来,塞在苏红手里,喃喃道:“好好,你出去好好买些爱吃的,玩得开心点!”他已经支持不住,硬生生把眼泪止住,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见不着泪光——最安全的逃匿方式。
苏红感激的亲了他一下老脸,又把苏太太搂过来,给了一个亲昵的吻,雀跃着说:“姆妈,爹,我出发了!”她好似忽然间恢复了元气,一下子回到本性,有了过往那个蹦蹦跳跳的影子。她一面跳一面唱的跳着出门去。身后,苏家二老脸上现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苏太太道:“这孩子,真跟苏原……”她一下子止住了,不敢再说下去。苏老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满脸冰凉,阴森得可怕。屋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只听见厨房里传出来水沸的声音:嘟嘟嘟……仿佛在述说着某个遥远的故事。
许婉儿独自走在冷清的巷子里,空荡荡的,幽深的巷子,她已经习惯这条路了,她以为自己可在这里碰见那个久违的人,于是她天天来,沿着这条幽深的小巷一直走,一直走到梁家大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