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的,这是草莓水。”
“威尔的朋友过来看他。你最好——”
“我这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说,少一个小时不用陪他我确实感到释然。我把杯盖拧紧,“客人们要来点茶或者咖啡吗?”
她看上去有些吃惊。“是的,那样再好不过。咖啡吧,我想我会……”
她看起来比平常紧张得多,眼睛看向走廊,从那儿传来嘟嘟哝哝的低声谈话。我猜想威尔的访客不多。
“我想……我会让他们自己聊聊。”她凝视着走廊,思绪显然已经飘向了远方。“鲁珀特,是鲁珀特,他工作上的老朋友。”她突然转向我说道。
我感觉这事肯定非同寻常,她需要有人跟她分担,即使只有我在那里。
“以及艾丽西娅。他们现在……非常亲密。来点茶其实也不错。谢谢你,克拉克小姐。”
开门之前,我在门边靠了会儿,调整了一下手中的托盘让它保持平稳。
“特雷纳夫人说你们兴许会想喝点咖啡。”进门时我说道,然后把托盘放在矮桌上。我把威尔的杯子放在他轮椅的托座上,转动麦秆以便威尔只需调整头的位置就能够到,趁此机会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访客。
我最先注意的是那个女人。长腿金发,浅褐色的皮肤,她让我怀疑人类是否真是同属一类。她是人类中的赛马。我偶尔会遇见这样的女人:她们常常从山上奔向城堡,手里牵着穿博登牌衣服的小孩,她们进到茶馆来时,声音清晰自然,让人深为动容,问道:“哈里,亲爱的,你要不要来一杯咖啡?让我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来一杯焦糖玛奇朵?”这无疑是一个焦糖玛奇朵女人。她身上充满金钱和权力的味道,她的生活是时尚杂志中的章节。
我仔细端详着她,猛然间意识到她就是那张滑雪照片中站在威尔旁边的那个女人。她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不自在。
她吻了吻威尔的面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笨拙地微笑着。她穿着一件毛绒背心,要是我穿那件衣服看起来会像个雪人。她围着一条浅灰色的开司米围巾。她摆弄着围巾,好像难以决定是否该解开。
“你看上去不错,”她对他说,“真的。你……的头发长长了一点。”
威尔不发一言。他只是看着她,表情跟以往一样不可捉摸。我有点幸灾乐祸,看来他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摆那副表情。
“新的轮椅,是吗?”那个男人敲了敲威尔的轮椅的后背,双唇紧闭,不住地点头,像是在赞叹一辆一流的跑车。“看起来……相当漂亮。非常……高科技。”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两只脚交替移动,直到威尔的声音打破寂静。
“露易莎,能麻烦你给炉子加点柴吗?需要添点儿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当然可以。”我说道。
我忙活起来,从篓子里拣出大小合适的木柴,给炉子里添加燃料。
“啊呀,外面好冷,”那个女人说,“烧着炉子真好。”
我打开炉门,用拨火棒戳了戳被烧得红彤彤的木头。
“这儿的温度比伦敦可要低好几度。”
“是啊,千真万确。”那个男人附和道。
“我一直想在家里装个壁炉,那显然比明火效果要好。”艾丽西娅微微俯身审视着炉子,就像她从未见过壁炉一样。
“是啊,我也听人这么说过。”那个男人说。
“我得仔细瞧瞧。有些事情你总是想做,但是……”她话没有说完,顿了一下,说:“咖啡真不错。”
“那么——你一直在干些什么,威尔?”那个男人勉强笑着说。
“说来可笑,我没干什么。”
“还在做理疗吧?有什么……进展吗?”
“短时期内,我是不会滑雪了,鲁珀特。”威尔有些讽刺地说。
我暗自笑了笑,这就是我知道的威尔。我开始清除壁炉里的灰烬,感觉到他们全都盯着我。周围一片寂静,不知道我套衫的标签是不是露出来了,我强忍住不去查看。
“呃……”威尔终于开口道,“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已经……八个月了?”
“哎呀,我知道。很抱歉。只是……我忙得要死。我在切尔西有份新工作,经营萨莎戈尔茨坦的时装店。你记得萨莎吗?我周末也有大堆工作要做,每个星期六都忙得头昏眼花,很难请到假。”艾丽西娅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来。你妈妈跟你提过吗?”
“卢因斯内部一片忙乱。你……你了解是什么样子,威尔。我们有了一位新的伙伴,一个纽约来的小伙子,名叫贝恩斯,丹贝恩斯。你见过他吗?”
“没有。”
“真他妈是个疯子,一天几乎工作二十四小时,还指望每个人跟他一样。”终于找到一个能轻松谈论的话题,那个男人显得很宽慰。“你知道美国人那套过时的职业道德——午餐时间不能过长,不能讲黄色笑话。威尔,跟你说,那个地方的整个氛围全变了。”
“真的?”
“哦,天啊,是的。加班是家常便饭,有时我都不敢离开我的椅子。”
吸尘器的一阵突袭似乎抽走了房间的所有空气。有人咳嗽了起来。
我站起来,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我……我再去取些木柴。”在威尔的暗示下,我低声说。
我提起篓子跑开了。
外面很冷,但我仍然逗留在那儿,用拣木头来打发时间。我思量着冻伤一个手指头是不是比回到那个房间更明智。但是天气太过严寒,我的食指最先变乌青,最后我不得不认输。我尽量慢吞吞地拖着木柴,走进配楼,慢慢地回到走廊。快走到起居室时,那个女人的声音透过微开的门传了出来。
“实际上,威尔,我们来这儿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说道,“我们……有消息要告诉你。”
我在门边停了下来,两手托着装木柴的篓子。
“我觉得——嗯,我们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才行……只是,噢,事情是这样。鲁珀特和我要结婚了。”
我站着一动不动,考虑着我是否应该悄悄走开。
那个女人有些胆怯地继续说道:“嗯,我知道这或许对你是个打击。事实上,对我也是。我们——好吧,我们真的是在你出事之后很久才开始恋爱的……”
我的胳膊开始作痛。我向下看了眼篓子,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唉,你知道你和我……我们……”
又是让人忧虑的沉默。
“威尔,你说话啊。”
“祝贺你们。”他终于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两人都不想让这件事情发生的。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只是朋友,关心你的朋友。只是你出事以后鲁珀特给了我莫大的支持——”
“他真了不起。”
“请别这样。真是糟糕透顶。我很害怕告诉你,我们都很害怕。”
“看得出来。”威尔冷漠地说。
鲁珀特插话道:“唉,我们告诉你是因为我们两人都非常在乎你,我们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说这件事。但是,你知道的,生活在继续。你必须清楚这一点。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
大家陷入沉默。我不想再听了,轻轻地从门口移开,一边移动一边轻哼着。但是鲁珀特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音量很大,我能够听到他的话。
“好了,老兄。我知道这肯定让人非常难受……所有这些。可是如果你还关心丽莎,你肯定希望她过得好。”
“说点什么吧,威尔,求你了。”
我能够想象他的样子,他的表情肯定又是既让人捉摸不透又表现出一丝淡然的轻蔑。
“祝贺你们,”末了他说道,“你们一定会幸福长久。”
艾丽西娅开始为自己辩护——声音有些模糊不清——鲁珀特打断了她。“行了,丽莎。我们该走了。威尔,我们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奢求你的祝福,我们是出于礼貌。丽莎觉得——嗯,我们都认为你应该知道。很抱歉,老朋友。我……我希望你的情况能有所改善,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保持联系,当事情……你知道的……事情安定一些时。”
我听到了脚步声,赶忙弓身到木柴篓前,装作我刚刚进来。我听见他们走到走廊了,接着艾丽西娅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眼圈发红,好像就要落下泪来。
“我能用一下洗手间吗?”她哽咽地说。
我缓缓地抬起一根指头,默默地指向洗手间的方向。
她瞪着我,我意识到我脸上的表情很可能显示着我心里所想的。我从来就不擅长隐藏我的感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她说,“但我真的尽力了。我确实努力过,努力了好几个月,他却把我推开。”她的嘴角僵硬,有些莫名的恼火。“他确实不希望我在这里,这一点他表现得很清楚。”
她似乎在等待我说些什么。
“这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终于说道。
我们站在那里,看着对方。
“知道吗?你只能帮助那些想被帮助的人。”她说。
然后她走了。
我等了几分钟,听见他们的车开下车道消失不见,然后我走进厨房。我烧了壶水,虽然我并不想喝茶。我翻了翻已经看过的一本杂志,最后,我又回到走廊,咕噜了一声,提起木柴,把它拖进起居室,在我进入房间前,我用篓子轻轻碰了碰门,这样威尔就会知道我来了。
“我在想你是否要我——”我开口道。
但是那里没有人。
房间是空的。
就在那时我听见了“哗啦”一声巨响。我跑出去来到走廊,正好听见了另一阵响声,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声音从威尔的卧室传来。哦,天哪,千万别让他伤到自己。我惊慌失措——特雷纳夫人的警告在我脑中闪过。我让他一个人待的时间超过了十五分钟。
我跑下走廊,到门口时悄悄停下,我站在门外,两手抓着门框。威尔在房间中间,在椅子上直起身来,一根手杖横放在扶手上,向他的左边突出了十八英寸——像一根长矛。长架子上一张照片都没有剩下,地板上到处是华贵相框的碎片,地毯上散布着闪闪发光的玻璃片。他的膝上也沾上了玻璃块和木头框架碎片。看到这一片狼藉的场面,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还好他没有受伤。威尔大口喘着气,似乎他刚刚所做的事情耗去了他不少力气。
他转动轮椅,轮椅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响声。他的眼睛接触到我的目光。他的眼神无限厌倦,谅我也不敢对他表示同情。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膝盖,又看向他旁边的地板。我依稀能分辨出他和艾丽西娅的那张合影,她的脸被一个弯曲的银框遮住了,在其他被毁坏的照片中间。
我倒抽一口冷气,盯着那张被相框遮住了的脸,慢慢地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这几秒是我记忆中最长的时光。
“挂这些照片是要打孔的吗?”我一边朝他的轮椅点点头,一边说,“我就不知道怎么把插座固定在墙上。”
他瞪大双眼,我觉得这回我真的惹怒他了,不过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好了,别动,”我说,“我去拿吸尘器。”
我听见手杖落到地上的声音。离开房间的时候,我觉得我听见他说了“对不起”。
王首酒吧周四晚上总是熙熙攘攘,雅间里更是热闹。我挤坐在帕特里克和一个男人中间,男人的名字好像是叫卢特,他不时看看我头顶上方挂在橡木梁上的黄铜马饰,以及托梁上点缀的城堡照片,对我身边主要围绕脂肪比率和赛前大补碳水化合物的谈话不太感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