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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宫女而已。
“不知道那一位又抽了什么风,前些天非说自己病了,又不肯正经医治,偏要吃药膳调理。”予星撇撇嘴,“尚膳局和尚药局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位又一天一个花样,要用的食材,两边都拖着不给,一来二去,她就发起火来了。”
尚膳局属于内六局,品级最高可以到正五品,尚药局却归太医署管理,掌管尚药局的药丞,只是区区从六品。尚膳局觉得自己品级高些,尚药局却自诩是正经官署,彼此看不顺眼。偏偏药膳这一块,说是食材也行,说是药材也行。若是皇上、太皇太后想进药膳,两边都抢着精心准备。而像罗冰玉这样的人要用,则能拖一天是一天。
冯妙仔细听着,原来后宫中还有这样的事。她在太皇太后身边时,因为穿着奉仪殿的服饰,见着的人总是三分笑脸。没想到,做个宫女也如此不易。
“第一次,她说我们送去的紫参乌鸡汤,用的紫参是最次等的。第二次,她又挑剔我们用的红杞子颜色不够鲜润饱满。”予星低低地咳嗽两声,“我们已经刻意小心,不去招惹那一位,可还是躲不过。前几天,她说胃寒体虚,要喝龙眼姜枣汤。姐姐忙得昏了头了,忘了在汤里放姜片,我送过去时,那位闻着味道不对,就大吵大闹起来……”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知道了。错处是凉月犯下的,予星却没牵扯出姐姐来。冯妙听到这,心里暗赞了一声,这小宫女不但念着情义,而且很有几分胆量。两个人都进了甘织宫,就彻底没指望了,保住一个人在外面,日后才好有个照应。
冯妙见她东拉西扯,好半天讲不到素荷身上,吃不准她是生性如此,还是有意避开,忽然抬手故意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玩笑道:“看这张巧嘴,怎么念宫规的时候就不成了,白让素荷打了那么多下。”
“她啊,”予星不屑地撇嘴,“她从前是替皇上尝药的宫女,那时候就没少刁难我们。揽秀殿那位得幸以后,不知怎么,她就被打发到这来了……”
予星说多了话伤神,伏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粗麻衣衫上,渗着一簇又一簇半干的血渍。
冯妙背上灼痛,实在睡不着,只能睁眼侧躺着。天色渐暗时,便看见其他人稀稀落落地走进来,这才知道,这间不大的宫室里,要睡那么多人。
刚歇了一天一夜,冯妙和予星,就被赶着和其他人一起做活,也不管她们身上还带着伤。想起进入甘织宫第一晚看见的草席,冯妙知道,死个人,在这冷宫一样的地方,实在连桩事都算不上。
她进宫穿的贴身小衣,原本是博陵长公主给冯滢准备的,缀着一排花生大小的珍珠。冯妙把珍珠一颗颗扯下来,想在给甘织宫送饭的宫女太监中,物色个稳妥老实的人,请他帮忙换点药来。一连看了几天,小太监都是放下饭菜就走,根本没有机会。
到第三天,冯妙觉得四肢酸软无力、鼻息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分派活儿的时候,素荷阴测测地看着,皮笑肉不笑地叫她和予星,去冷水里淘洗小药园里摘下来的木芙蓉叶。
捱到晚上,冯妙便觉得昏昏沉沉,合衣躺在榻上,冷战不断。夜半时分,她隐约听见予星在睡梦中喃喃出声:“姐姐……我冷……”她探身起来,伸手一摸,予星额头滚烫,像火烤一样。两人背上疮伤还没好,双手又在冷水里泡了一天,都发起热来。
☆、42、何奈霜雪(六)
冯妙坐起来,把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予星身上,摸索着下地。她不能死在这,也不能让予星死在这。
脚一落地,她就觉得头重得快要撑不住。咬着牙撑到门边,伸手一推,心中凉意更盛,大门外面被人用铁锁锁住。她这才想起,刚来甘织宫的第一晚,素云也说了,这里的宫门晚上会落锁,不能进出。
冯妙倚在门上,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只有鼻端呼出的气,热热的拂在嘴唇上方。每呼吸一下,肺里连着脊背,都一抽一抽地疼。她慢慢蹲下去,从地上摸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碎石,向门上敲过去。
咕咚声响,在死一样寂静的夜里,像极了绝望无奈的叹息。
她抬起胳膊用力敲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冯妙失去借力,跌在门槛上,被冷硬门槛撞在腰上。头顶传来的声音,透着厌恶和不耐烦:“深更半夜,敲什么丧?”冯妙微微怔住,莫非运气太差,今晚值夜看守的,恰恰是素荷。
“能不能请个医女……”
冯妙低微的话音刚起了个头,就被素荷截住:“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请医女?这甘织宫,连奚官局都不管,早知今日,平时就多烧几柱香吧。”
奚官局是专门负责给戴罪的嫔妃宫人诊病的,有时贵胄们豢养的马匹、飞禽走兽,也叫奚官局的人诊治。
眼看素荷要走,冯妙使足力气撑起上身,抬手扯住她的裙摆:“我来甘织宫之前,就已经低热、咳嗽,予星今天也发起来了……”她的风寒早已经好了,此时别无他法,只能故意这么说。
素荷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一把扯回自己的裙摆:“你、你不会是疫病吧?不会传染吧?”
冯妙听见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故意用手遮住嘴,咳嗽了几声,装出惊诧害怕的样子:“不会吧,其他人也有在咳嗽的,可不关我的事。”
像甘织宫这样的地方,要是真发起疫病来,恐怕谁都逃不掉。素荷横着眼想了又想,终究还是爱惜自己的性命,把她们两个人带到小药园后一处偏僻小室,跟其他人隔绝开。冯妙早已经盘算过,只有这间空置的小室偏僻冷清,适合用来隔绝可疑的病人。
她在家时照顾弟弟,会辨认几种常用的草药,趁着白天没人时,到小药园里摘了些金银花一类清热去痛的药,嚼碎了外敷在伤口上。
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疫病,而是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这才恶化了。用草药敷了一天,就开始略有好转的迹象。予星到底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大难不死,抱着冯妙痛哭了一场,赌咒发誓地说,要是有朝一日在这深宫里出人头地了,一定要第一个拆了这甘织宫。
第二天,冯妙仍旧挑准没人注意的时间,去小药园里找药。她想着外伤暂时压下去了,需要时间慢慢愈合,只要再找点内服去热的药来就好了。她拨开一丛杂草,底下露出一丛白中泛绿的小花,她心中一喜,这种禹白芷,对清热镇痛最有效。
手刚放在花茎上,就被人一把扭住:“好哇,你们两个,果然是装病偷懒!还敢到小药园里来偷药?!看我不叫文澜姑姑,好好整治整治你们!”
☆、43、无路可退(一)
冯妙本来就生得娇小,又没多大力气,被素荷扭住胳膊,轻易抓在身前。
素荷手劲极大,手指几乎掐进她的肉里,扯着她往正殿走。冯妙自知拧不过她,皱着眉喊了声痛,趁素荷不备,从地上扯了一小截浅紫色的花握在手里。素云从小室里拉出予星,一路推搡着,跟在素荷身后。
文澜姑姑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脸上的表情,像是从来不会变化一样,听着素荷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转头看一眼冯妙:“这不是前几天才刚来的?”
素荷得意洋洋地应声:“是呀,刚来就这么嚣张放肆,简直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冯妙在文澜姑姑面前站着,“是素荷姐姐说,我们染了疫病,才把我们送过去的,并不是有意偷懒。”冯妙露出几分委屈神色,“至于小园子里的草药……”
她抬手捂着嘴咳嗽,手掌遮挡在宽大的衣袖内,悄悄捻碎了刚才抓住的那一小截花:“不是姐姐吩咐的,让我过几天移回来住时,带几株西北角上那种成串的紫色小花回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素荷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揪冯妙的前襟。
冯妙“呀”地叫了一声,往后躲去,拉扯间,藏在袖子里那一小截半开的花,就掉落在地上,揉碎的汁液,在地上淋漓出一小道痕迹。素荷还要向前,手刚伸在半空,忽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面无血色地向后退去。
那道痕迹染湿的地方,一条两指粗的小蛇,正弯弯绕绕地爬过来。
素荷吓得脸色惨白,直往素云身后躲。素云也好不到哪里去,盯着那条小蛇挪不动步子。冯妙用袖子遮住口鼻,掩饰住偷偷发笑的神情,大声说:“有没有雄黄?或者烟火也行,蛇怕这些东西。”
素荷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哪里顾得上找雄黄,抓过一段草编的小席,匆匆点了,借着浓烟和火光,把那条蛇驱赶出去。
冯妙偷偷瞥一眼端坐不动的文澜姑姑,故作惊奇地说:“咦?姐姐,难道你不知道这野信子会招引毒蛇呀?”
“你胡说什么?”素荷刚从惊吓里回过神来,“这哪是什么野信子?这是紫浣衣草,能清热解毒的。”她从前是替皇上尝药的宫女,多少也认得些草药,讲到这些不免有些得意。
“这不可能啊,”冯妙捡起地上被揉碎的花,一脸疑惑天真的表情,“紫浣衣草,要种在云柏树下才能成活,小药园子里,并没有树啊。再说,野信子的花汁气味,能招引毒蛇,刚才那条蛇,恐怕就是闻了味道才过来的。”
“这两种草,都开紫色的成串小花,很多人会弄混。”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姐姐,是不是你也不确定,所以叫我悄悄地拿回来,不要被人看见?”
“你、你……”素荷知道她在信口开河,可是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那些花草属性,冯妙讲得有板有眼,想来应该是对的,只有让她悄悄带一株回来那句是假的,可是她如果专门拿这一句出来说,反倒显得心虚。
一抬眼,正对上文澜姑姑目光炯炯,素荷脚下一软,就要跪倒。
“素荷,你种这野信子,是要给谁用呢?”文澜姑姑音调平平地发问,听得素荷心里一惊。在甘织宫里,唯一能压服素荷的人,就是文澜姑姑了,刚才的一幕联系起来,莫非文澜姑姑已经疑心,这野信子是要引来毒蛇害她的?
素荷阴狠地瞪了一眼冯妙,转头挤出一脸可怜相,向文澜姑姑哀求:“我不过认得几种常见的花草罢了,哪里分得清野信子和紫浣衣草呢?一时看错了,也想仔细辨认清楚。”
☆、44、无路可退(二)
文澜姑姑嫌恶地扫了素荷一眼:“不懂就别丢人现眼。”
她转回头,上下打量冯妙几眼:“你懂草药?”甘织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进了这里的戴罪宫眷,都不问名字。任凭你是有品级的女官也好,晋封过的妃嫔也好,全都一视同仁。
冯妙知道机会转瞬即逝,立刻认真回答:“我从前跟人学着辨认过一些草药,小药园里那十几种,我都认得。东面的空地上,还可以种些止泻的黄连。把这些野信子拔了,也可以种杂色的浣衣草,没有云柏,可以移植一些白花蛇舌草过来,药效没有种在云柏树下的紫色品种好,但是胜在养起来方便,用来清热祛毒,比金银花的药效强些。”
文澜姑姑听她说得清楚,微微点头:“你不用去做别的活儿了,以后小药园就交给你,用心打理。”甘织宫环境简陋,吃的也经常是隔夜剩下的饭食,当初开辟这处药园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