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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_九斛珠-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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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并不妨碍阿殷的欢喜。
    今日随侍定王的差事依旧由蔡高担当,阿殷同常荀着官服过去,途中倒碰见不少熟人。
    常荀是惯于参加这种宴会的,先往前面去跟他父兄招呼过,继而回到后头的座位上,盘膝坐定。待得上头永初帝宣布开眼,那边歌舞声起,便侧头问旁边的阿殷,“那日期待此宴,这会儿感觉如何?”
    “幸亏今儿天气不热。”阿殷跟常荀的交情还算不错,当即感叹出来,仰头瞧着天上不时飘过的浮云,稍稍凑过去些,“若是像昨天那般晴朗无云,坐在这儿半个时辰就得换层皮。不过还是很新奇,你瞧前头,除了皇亲和诸位诰命,这文武官员里哪有一个女的?从前是当侍卫站在外围,如今坐在这儿观歌舞,虽然看不齐全,却也格外不同。”
    “四品的女官,咱们定王府是独一份。”常荀惯爱打趣她,酌酒入腹,“不过这儿离得远,倒能稍微自在些,像我父亲坐在最前面,虽能将歌舞看得更清,却要时刻小心应答,那才叫一个辛苦。来,陶司马,咱们先喝两个。”
    阿殷当即举杯,“干了?”
    “干了!”常荀一饮而尽。
    这头两位司马悠闲自在,高台之侧的定王就没那么安闲了。
    今日他是随着永初帝从宫里直接过来,因为恰好与皇后及众妃同行,中间便抽空跟谨妃问安。谨妃当时因身子尚未痊愈,脚步有些虚浮,扶着儿子的手臂走得微慢,比旁人落下几步后,靠过来低声道:“皇上欲给你赐婚,高相的千金,先想想。”
    这提醒的声音短促低沉,除了定王,别无旁人知晓,定王当时便明白了谨妃言下之意。
    自十七岁开始,五六年间他曾数度被议及亲事,然而每次谨妃提及,用词都是“皇后欲赐婚”,而今日,却说是皇上要赐婚。
    这两者可是截然不同。
    皇后的张罗他可以不当回事,然而皇上若是开口,那便是考虑了朝堂局势。姜家才被斩除,皇上要清了景兴余党,要让朝纲稳固,臣子愿意为他办事,近来便有不少需要倚仗宰相之处。他将高相之女赐婚给她,莫不是也打了这般主意?
    可为何会是在这众目睽睽的宴席上?皇上就不怕他会像从前那样决然推辞?还是说,皇上料定他愿意体贴父皇心意,借着群臣在场,要挟他点头答应?
    定王端坐在案后,目光扫过斜对面的女眷,果然见到了那位高夫人,以及高妘。
    目光随意扫上高台,在谨妃身上停留片刻,瞧母妃没什么不适,定王便看向皇后。那边厢皇后竟然也在看他,两处目光相接,皇后竟然迅速避开了!她身为嫡母,持着金册金印的正宫娘娘,居然避开他这个庶子的目光?
    这事必定是她在背后挑唆父皇!定王已是笃定。
    只是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将高相推给定王府,对于东宫而言,绝非好事。
    心中思量不定,定王也无心去看台下歌舞,只闷头酌酒慢喝。抬目看向那场中舞姬,还是惯常的脂粉堆砌,无甚新奇之处。倒是……目光越过群臣,扫向末尾,便在其中瞧见了熟悉的两张面孔。那头阿殷和常荀似都无心观舞,虽是正襟危坐之态,然而不时侧头说话,显然是两人正在说什么趣事。
    云影漂浮而过,那绿荫忽明忽暗,她的面容在晴日里分外清晰。
    “玄素?”旁边太子碰碰他的胳膊,“听说礼部已经往陶家去提亲,你倒真吃起窝边草来了?”
    “那是我养出来的,难道吃不得?”定王迅速回神,挑眉回道。
    太子呵呵笑了笑,“吃得,吃得。”
    上首永初帝亦瞧见他兄弟私语,趁着歌舞暂歇的空隙,问道:“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回父皇,儿臣方才跟玄素说,礼部如今往陶家去提亲,那陶姑娘是他府上的右司马,算起来是吃窝边草。”太子笑吟吟的睇定王一眼,“玄素说那本事他养的草,有何吃不得。儿臣觉得玄素平常不苟言笑,如今开始议亲,说话倒有趣起来。”
    “俗话说以柔克刚,玄素惯常冷清,如今这样才对。”皇后接过话茬,笑望谨妃,“这样才是正理,也免得谨妃妹妹担忧。”
    对面的金城公主闻言微诧,“定王兄居然要议亲了?这可是稀奇事情,是哪家的姑娘?”
    “是羽林郎将陶靖的女儿,他府上如今的右司马。”皇后道。
    金城公主便笑道:“那可该恭喜定王兄了!”
    “不过这回娶的是侧妃,玄素府上终究缺个正妃,皇上——”皇后本就生得雍容,经那袭明黄衣袍衬托,更显尊贵端方,“臣妾倒是看重了个姑娘,出身品貌都配得上玄素,不如好事成双,皇上亲自下旨再赐一门婚事?玄素孤单了这些年,也该娶妻成家,早些给皇室添个皇孙了。”
    “是该娶个正妃添皇孙。”永初帝颔首,“是哪家姑娘?”
    “便是高相府上的千金,容貌出众,品行端正,性情也好,当得起正妃的位子。”
    永初帝闻言,面上便见笑意,“高晟出自淮南世家,这些年办事勤恳,尽忠职守,他一双儿子也履立功劳,确实该当封赏。玄素——”他将目光投向定王,续道:“你府上确实得添个正妃,这些年阖宫家宴,每回都是你独自前来,皇后和谨妃见了,总要为你的亲事挂心。高相的千金出身贵重,品貌也好,朕便今日赐婚,再与高晟结个亲家。”
    皇上的亲家那可是旁人难以企及的福气,高晟闻言,当即行至那矮案跟前,“微臣惶恐。”
    他语虽惶恐,却并没什么惶恐之态,甚至仿佛早已有此预料。
    定王的目光迅速扫过高晟,起身踱出,端端正正的站在元靖帝跟前,拱手道:“回父皇,儿臣……”
    “玄素,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永初帝一看他又要出口拒绝,立马截住了,“朕知道你的性情,这些年是闲散惯了,不愿受拘束。可你瞧瞧左右,太子和玄英都有儿有女,就连玄夷都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你还要拖着大事,叫人操心?皇后眼光向来极好,高相为国劳碌,他的千金也是品貌出众,堪为皇家儿媳。朕也有意娶他做儿媳,早日给朕添个乖巧的皇孙。”
    他的语声缓缓落下,虽则说的是喜事,却如千钧重担压在定王肩上。
    定王当然知道永初帝言下之意。对高相的器重拉拢自不必说,他通篇未提阿殷这个侧妃,无非是告诉他,皇家长幼嫡庶有序,定王府上的嫡长子只能由正妃来生,他也只认这个皇孙。
    可凭什么?
    定王的目光自那繁复华美的软毯慢慢往上挪,扫过那袭明黄龙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最终与永初帝四目相对。
    “儿臣素性愚鲁,怕有负高姑娘之品貌。”他清晰的看见永初帝面上笑意凝固,那双眼睛中堆起浓浓的不悦。当着众臣不给皇帝情面,定王甚至能预料到永初帝拍案大怒的情形,却并未有半点犹豫,在永初帝开口打断他之前,便屈膝跪地,“儿臣辞谢皇恩!”
    
    第60章 1。24
    
    永初帝目中陡然现出怒色,自御座上缓缓站起,沉声道:“你说什么?”那一瞬,帝王的威仪裹挟怒气喷薄而出,那双曾在朝堂震慑群臣的眼睛盯向定王,如有千钧之重,压得人几乎不敢呼吸。永初帝向来重视颜面,当年让景兴帝“禅位”,这些年善待代王和寿安公主便是见证。而今他当众赐婚被拒,当着群臣和高相的面,自是盛怒无比。
    定王对上他的眼睛,将其中的怒色看得清晰分明。
    他微敛衣袖,端然跪在案前,面不更色,“儿臣愚鲁之人,怕辜负皇恩。”
    永初帝面色已无笑意,俯视跪在地上的定王,“你是要抗旨?”
    “儿臣不敢。”定王直起身,声音平缓而恭敬,“儿臣只是怕耽误了高相千金,所以斗胆,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高台之上气氛霎时冷淡,近处众臣与王侯公卿听见,皆讶然看向定王的后背。这位爷背负着杀神之名,性情也颇张狂,向来冷肃不近人情,前两年没少在朝堂上对永初帝顶嘴。后来他率兵出征,在沙场九死一生,回来后性子才稍有收敛,对皇帝也愈发恭敬。乃至近来姜家的事情,他虽然依旧行事冷厉,却显然是奉承皇帝旨意,忠正事君。
    众人皆以为他已改了性情,谁料今日却会来这样一出?
    群臣的诧异目光并未逃过永初帝的眼睛,这叫他愈发恼怒。
    旁边太子未料定王真有胆色当众拒婚,却是沉着脸,朝定王道:“父皇为你考虑赐婚,你怎如此不知好歹?还不赶紧认错!原以为你已经改了那又臭又硬的性子,谁知越发不服管束,高相忠君为国,他的千金也是百中挑一,你还如此狂妄,辜负父皇母后的心意,惹得父皇动怒。”他仿佛是劝说一般,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快,快向父皇请罪。”
    定王闻言,心中只是冷笑。
    看向永初帝时,果然见他被太子言语激得怒气更盛。他双手撑在案上,目光利刃刀锋般扫过来,就连胸膛随呼吸的起伏都更加分明,显然是气怒已极。
    定王不愿找死,却也不肯退让,遂缓了语气道:“并非儿臣有意顶撞,实在是儿臣不愿辜负圣意。儿臣虽蒙父皇栽培,却自幼愚顽,惯爱舞刀弄枪,文辞歌赋上实在捉襟见肘。高相千金天生丽质,品貌出挑,母后交口称赞,想必是知礼文慧之人。父皇器重高相,特意赐婚,是为了能给高相千金最好的归宿,令她体沐皇家恩情,夫妻相谐。儿臣自问无此才华,故不敢耽误,实非有意惹父皇动怒。”
    他叩首及地,旁边太子瞥一眼永初帝神色,却又道:“玄素这话未免……”
    他话音未落,上首永初帝却勃然大怒,在案上重重一拍,斥道:“闭嘴!”高居龙椅的帝王,哪能不知太子这番话的心思。若是平常他以东宫的身份弹压定王倒也罢了,今日是什么场合,定王才给他寻回半点颜面,太子却又这般说话,着实可恶!
    太子哪料永初帝会忽然冲他发火,吓得赶紧站起身来,“父皇息怒。”偷偷瞧一眼皇后,见她目中隐然责备告诫之意,知道方才说话失了分寸,忙悻悻的闭嘴。又怕永初帝盛怒牵累,索性出了座位,跪在永初帝案前。
    这一番动静,场中百官谁能不觉。
    原本歌舞升平的宴会陡然成了如此气氛,百官各自屏住呼吸,半丝儿动静都不敢发出。
    阿殷原本跟常荀说得热闹,见定王起身跪过去时便留神。只是彼时百官尚自窃窃私语,他们离得远又听不清,直至元靖帝怒而起身,百官雅雀安静后,才凭定王那番话听出了原委。
    浴佛节那日的担忧终化为现实,阿殷看着定王的脊背,手心里已然出了细汗。
    她不知道定王需要多少勇气,才敢在永初帝的雷霆之怒下,依旧平稳无波的拒绝婚事。然而从他语气言辞,阿殷却能察知他的笃定。只是永初帝那盛怒的神色令她畏惧,生怕皇上为此怒惩定王。担忧之下,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手指紧扣在桌案,能看到纤细的青色经络。
    而在上首,定王却是格外沉稳,甚至在永初帝那一声怒斥后,连方才的那些许敬惧都消失了。
    雷霆之怒也不过如此而已,哪怕永初帝为此冷落斥责,甚至动他的爵位,又能如何?那种被冷落、踽踽独行的日子又不是没经历过,朝堂权势的得失无需分辨,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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