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隶铭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身对几位商贾并校书先生道:“大人们有事商议,不如诸位与我一同去听书如何?”
房内几人正巧欠缺一个借口,闻言便纷纷起身,一行人旖旎而出,向着二楼去。敏之因为坐在里头,有心等一等人出去后才起身,赞化便觑着这个空档,侧首对她轻声道:“你去透透气也好,这里太闷了些。”敏之便低头笑着应了,旋即起身离开。
不过寻常一句话,看在某些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寻常了,甚至还有些刺眼。
听书不过是托词,出了雅间的门几人便三三两两散了,敏之身上仍旧痛得很,候在外头的墨玉疾步上前来,扶着敏之往人少的地方去。
“小姐脸色有些差,身上还痛吗?”
及至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墨玉才敢询问。
“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来的这些伤。”敏之自嘲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似的,阴影里头的人冷哼了一声,不过主仆二人都没听见。
“奴婢从前看着姑爷还是很疼小姐的,怎么如今忽然就……”
墨玉还未说完,就被敏之打断:“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若是真的在意我,不会六年不闻不问,也不会丢下一家老小与姨娘私奔,更会将答应过我的话记在心上。”
“是……”
吹了一会儿风,敏之觉得差不多了,便扶着墨玉的手往雅间那里去。
才到门口,就看见隶铭已经坐在了里头,除了赞化,几人脸色均是怡人,正以茶代酒,互为庆贺。
酒席吃到这种时候,便算是功德圆满了,再吃一点水果甜点,几人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去复命,任务圆满完成,几位大人的神情都很轻松,当然,是除了庞大人以外。
敏之仍旧该由赞化的轿子送回去,可是见他闷闷不乐,便留了一分心思,与他一前一后步行着走了一段路。
“赞化是有什么烦心事?”尽讨长扛。
到了僻静的地方,敏之出言询问。
“唔,还在想着方才青帮提的条件。”
“是有什么不妥?”
“青帮提出来要将临江的一片河滩划给他们做青帮的地盘,他们在那里无论做什么官府都不得干涉。”
敏之纳罕:“怎么听着竟像是租界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程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居然都同意了,他们觉得那一块滩涂,连洋人都不要,青帮拿去也无所谓。”
“这样的事情敏之也不懂,不知道该怎么替赞化分忧呢。”敏之笑着抱歉道。
“无妨,有你温言软语在侧,已经很好了。”说着,自袖中抽出一张花笺,“对了,你昨日不是问我要这花笺么,就在这里了,幸好没有忘了给你。”
敏之接过,道一声“多谢。”
请假
回国了,这几天比较懊糟,请假,再次道歉对不起!
第一四三章
因为二人是慢慢踱步回来的,到了凤栖楼时已是将要十点钟了,赞化怕影响敏之休息,在门口道了声晚安。没再上去坐。
敏之握着那张花笺,上七层自己的屋子。因正与墨玉说话,诸如“这位庞大人还是挺靠谱的,受过的话都还记得。”此类,进屋子时嘴角边就带着笑。
“哟!大先生回来了。”却没想到屋子里头已经坐着个人了,“还挺高兴的啊。”
敏之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收了又放,向着隶铭:“帮主怎么来了?我还当你今夜要歇在那位清秀的小倌人那里呢。”
刚才回来路上与赞化闲磕牙,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今日陪坐的几位倌人身上,隶铭后头那位据说是“越仙楼”的清倌人,参加秋赏的几位里头,她是为数不多的没请枪手的。
隶铭抬头看了她一眼,烛光幽暗,看不清眸中意味。
敏之也不管他,自己过去桌边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就着桌上洋油灯抽出那花笺细看。
见上头是瘦金体的一首诗。字瞧着像是自己的,只不过看起来稚嫩许多,应该是从前写的,诗的内容倒是大气得很,只是怎的看着这么眼熟?
“你在看什么?”冷不防头顶上一个声音,吓了敏之一跳。
“你都遮着烛光了。”不动声色推开些许。
隶铭冷哼一声,没有拆穿。
“今日得着的一张花笺,给我的人说这是我写的,字看着挺像,我却不太记得了。”
“我瞧瞧。”
敏之见他有兴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给了他看。
“哟!你这字倒是写得不错,我怎么没见你写过这样的字?”隶铭说着抬眼看了看她。
敏之不以为然:“小时候觉得这样的字体好看,练过一阵子,后来大了人也懒,写这样的字体费神,就没再用了。”
隶铭仔细看了她两眼:“现在还能写?要不你将这诗抄录了给我看看?”
敏之依言取过笔墨,顷刻就描摹了那诗。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字体更衬你些。”隶铭仔细看过,将两张花笺摆在一起。“挺像你这个人。”
“怎么说?”敏之挑眉。
“退远了看规规矩矩,凑近了满纸的棱角锋利,笔画纤瘦看着柔弱,实际上一笔一划都跟绣春刀似的。”
敏之冷笑一声:“陆帮主原来是变着法儿说我不和顺咯?”
“你说呢?”捏着她下巴看她半晌,将她眼中的桀骜尽数收入眼底,“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习一习王羲之的字。”
王羲之的字?
呵呵!别人的没留意,那位“越仙楼”的清倌人一笔好书法倒是给敏之留了很深刻的印象,她习的倒是正宗的行楷,很是得了王羲之的神韵。
“从前倒是没听说陆帮主对楷书如此喜欢,怕是为了哪个人吧?”不耐烦地起身走向妆台边坐下,一样样地摘下头上手上的饰物,想了想又说:“也是,王羲之的字嘛。秀逸绮丽,却又一派天真,果然是男人们该喜欢的。”
秀逸绮丽又一派天真?这是说人呢还是说字呢。
隶铭却不辩驳,只是淡淡道:“男人自然是喜欢天真的,棱角锋利的,大多招架不来。”看看天色又加一句,“倒是忽然想看看越仙楼的对联了,听说那楼里的字都是快雪亲笔所书。”
快雪就是那位清倌人的名字。
“既然想见,不如就去看看。这个时辰,想必那位姑娘也未曾歇下。”敏之正摘着耳铛。
隶铭听见这么说,笑着答了个“好”字,转身就走。
敏之脸上没见什么,却觉得耳垂一热,大约是他走得太顺溜,心里即便没什么波澜,到底手上失了轻重。
“墨玉。”
“小姐什么吩咐?”
敏之示意她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说了几句,墨玉领命退出去了,顷刻又回来。
“怎么说?”
“那顶青呢小轿确实出了咱们这里的大门往越仙楼去了。”
“备水,沐浴!”
沐浴过后,敏之心里的邪火方才没有那么盛,一个人去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又渐渐地烦躁起来,一把掀开了帘子走到外头,拿桌上的茶壶猛灌一气,又顺手捞过来旁边挂着的琵琶,胡乱拨了一段《十面埋伏》的开篇,直到听见“啪!”一声,右手食指的指甲竟然齐着肉断了且还飞了出去,吓的敏之一惊。
“小姐这是怎么了!”墨玉听见里头声音,推了门进来看,正好看见琴弦上一晃而过的白色。
“小姐你怎么……好歹戴个义甲啊!”走上去细细查看,“这指甲养了这么久断了多可惜!”
“断了就再养吧。”看敏之脸上倒是寥寥神色。
墨玉已经寻了锉刀来,低着头细细将余下的指甲磨平了。
“墨玉。”
“是。”
“最近霜红跟那位……”
“张宗昌理事?”估纵尽亡。
“对,跟那位张理事,怎么样了?”
敏之自从三试那天回来后,除了夜间敬酒时见了霜红一面,其余时候都没有见过她,连道贺都未曾收着她的随礼,无奈自己琐事缠身,也没空细想,现在正好得着闲,正好理一理思绪。
“听说三试之后,张理事回回来咱们凤栖楼都被抱琴那丫头挡在外头,说是霜红先生见客去了,等也不让人等,留下喝一杯都不肯,映妈妈为着张理事没什么权势,也听之任之,吃了这许多的闭门羹,那张理事已经好些时日没听见提了呢。”
“是吗?”敏之拿左手中指在桌上打着拍子,“你这几日上街时候留意着,要是有机会,就将他请来,别叫人看出来刻意就成。”
“是,小姐。”
敏之应了,正要起身收拾,忽然瞥见桌上放着的那两张花笺。
“小姐怎的又起了兴致写这瘦金体了?”墨玉诧异着笑道,“好些年没写了呢,哟!这好好的怎么将花笺撕下来呢!”
敏之拿到花笺的时候没有细看,听见这话仔细地去瞧,果然发现笔法幼嫩些的那一张花笺边缘有被撕下的痕迹。
第一四四章
“我觉得这首诗熟悉得很,可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你从前见过没?”
敏之的东西都是墨玉收的,有时候问她自己都还不如问墨玉更有用些。
“当然记得了!这花笺不正是从前天津时候小姐收录诗词的本子么。”
墨玉这么一说。敏之就想起来了。
“去替我把那诗集找来。”
墨玉应了,转到内室,在墙上那层层叠叠的书里头轻易翻出来一本:“在这儿呢!小姐怎么就不记得了。”
“我还当从前天津的东西,你都替我收在别处呢,怎么会想到就在这里!”
墨玉听见这话,诧异地看着敏之:“原本是奴婢收起来的。可前几日不是小姐和霜红先生喝茶时候,让抱琴来叫奴婢找出来的么?”
敏之听见这话。呆了呆,却怎么都记不起自己有这样的吩咐。倌人之间互相差遣对方的丫头做事情,这是常有的事,敏之便也没细问,只当是自己忘了。
“那这诗是怎么来的,你可还记得?”敏之又仔细看了一遍那花笺,再翻了翻那本集子,“总觉得这不是我写的,看我那时候的遣词造句。跟浸了醋似的,这么大气的,想必不是我的手笔。”
“这自然不是小姐写的。”墨玉站在一边规规矩矩说,“小姐忘了吗?那时候在天津老宅,借宿在隔壁李大人家里的一位少爷来拜会咱们老夫人,在园子里头遇见小姐正赏菊呢,于是就写了这诗,说是送给小姐的见面礼。”
墨玉这么一说,敏之倒是有些想起来了,那位少爷姓李,名字似乎是舒同或者之同一类。瘦金体也是他建议敏之习的,说什么字如其人。
“原来是那位哥哥啊!”恍然。
虽是想起来了,可心里的疑惑也是越来越深。即便是自己喝多了酒,可明知不是自己写的诗,敏之是绝不会拿给别人充作自己诗作的,可听赞化言语间意思,仿佛捡来的时候就深信不疑这就是敏之的字、敏之的诗……
等等!
既然是捡来的,怎么就能这么肯定呢?必定是谁给他,或是假装落在他那里的,并且在那之前已经反复告诉过他:写这诗的人就是她金敏之。
那人是谁,应当不需要再猜了吧?
保险起见,敏之还是吩咐了墨玉,去查一查映妈妈那里的记档。青楼楚馆一向有妓女陪客的记录,为的是以防万一,或是红花下得不够厉害仍旧怀上了孩子。或是个把胆大的从楼里拐人,查查记档就能知道了。
少顷墨玉就回来了。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