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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你听说了吗?”文茵正喝着于妈炖的糖水,边跟敏之说话,“大嫂似乎是去凤栖楼闹了一闹,现在虽然说回了天津,可是你二哥那边的朋友来电话,说是大哥在那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老丈人身子渐渐不好了,几位妻兄听说了他在任上的事迹,都不敢接手这个山芋,大约也是怕惹祸上身,大嫂也不像从前那般护着了。”
敏之替她剥了几颗荔枝,就叫撤了盘子,也怕她多吃对胎儿不好,边净手边说:“若是三嫂在,大约要笑说他二人活该,那时候你们写信过去要帮忙救二哥三哥出监牢,是收的什么回信,二嫂难道已经忘了?”
“忘是忘不了,也不敢忘。只是现在这么看着,多少有些唏嘘。”
“你且安着心吧,虽说境况不如从前,可他们也没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若是到时候要咱们帮忙,那就是两说,如今这情形,也用不着操心。”
“那倒是,只是想着好歹是金家的大房,总不能真叫他们喝西北风去。”文茵看一眼敏之,见她不以为然的神色,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觉得不可能,那时候你在牢里,是看不见外头人的脸色,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我那时候倒是想着还不如躲在牢里头清净呢,连你跟他说话都是转过身去背对你的,我这么大,从没有受过那样的对待,想想大嫂那样的心性,要真这样,也是叫人不忍。”
“都说了要你放宽了心安胎,怎么又想这些事情!再说了,孔夫子不都说了么,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老人家那么说,咱们就该这么做,安了你的心,多吃点水果,让我两个小侄子长得漂漂亮亮才是你该操心的事,来!吃这个。”
果然文茵的话头就被扯了回来:“你怎么就知道是两个小侄子,万一是两个女儿,我是不是要愧对你们金家列祖列宗?”
二人玩笑一阵,墨玉来敏之去吃药午休。
“你这身子,怎么比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还要难伺候,去睡吧,一会儿醒了我再来找你。”
“我来找你吧,矜贵的大肚婆。”
文茵被掺着起来时,回头望了一眼敏之消失在屏风后头的身影,想着她若是这样记着大房的不好,大约知道这些事情是隶铭做下的,也不会有什么大反应,就安心走了。
没几天,就传来段总理出走的消息,说是京城乱作一团,好些文件没有总理签字都不得下发,似乎这一回闹得十分厉害,黎大总统跟前的人但凡提起“段总理”三个字的,都叫贬去后院洗衣裳或者掌勺了。
敏之与文茵两位闺阁妇人,遥遥北望京城这一出好戏,在上海自家园子里头磕瓜子。
“听说张勋的辫子军已经进城了,如今北京城里又时兴起辫子头来,若是父亲在世,不知道会怎么说。”敏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如今都说言论自由,在自家院子里说点什么,也是无妨的。
“父亲大约会说,人心都变了,还留个辫子有什么用。”文茵扶着肚子,来了这么一句。冬乐肝血。
敏之惊讶地看着她,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二嫂似乎对父亲没有这样尊敬过。
“别看我,我是猜着我家那位曾祖也会这么说而已。”
敏之默然。
清廷覆灭五年多,在这个三年就能将世界翻一翻的年代里,五年,都够从前康乾盛世的五十年光景了。到如今才发觉,清朝是真的亡了,还是一伙仍旧留着辫子的所谓“清军正统”告诉自己的,真是笑话。
第一九七章
趁着辫子军在京城兴风作浪,南方革命党果然没有辜负这一好时机,纷纷在各地武装起义,打打闹闹小半年。进了四月里,文茵也该生了。
为着是双生子,洋大夫说怕足月后孩子太大,提前一些要好一点,于是京城那边张勋正搞着复辟,文茵这边就用上了催产的药。
稳婆要清场,文茵抓着敏之的手吩咐:“打探好消息,我觉得张勋复辟定然不成功,大约我还没生呢,他那边就倒了。等我缓过来了告诉我消息。”
敏之郑重点了点头,去门外候着。存志日前去了一趟香港,敏之已经发了电报给他,大约孩子落地,他也就能到家了。冬乐估血。
果然不出文茵的预料,她头胎双生。两日后孩子落地,京城那边也有了消息,宣统帝再接再厉退一次位。张勋军队被击溃。黎大总统辞职,段总理仍旧为总理,改而推举直系冯国璋为中华民国大总统。
存志已经到了,坐在文茵床头抱着一双儿女。笑得开怀:“想不到到头来,还是我金家老二儿女双全,敏之,你羡慕我不?”
文茵在床上气得发笑:“都当爹的人了,还说话不知道轻重,敏之你别理他。”
敏之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并一对子女,天伦之乐果然叫人看着眼馋羡慕。
抱过了一双侄子侄女,敏之由墨玉掺着回去吃药休息。
存志见她远去,这才轻声问文茵:“她这阵子,还是用的那位大夫?”
“恩,你上回引荐给她以后,就没有换过,怎么了?”
存志摇摇头,扯到一双儿女身上,文茵也就没有细问。
如今情势略略明朗,北洋一派,南方革命军又是一派,看隶铭的意思,是属意西北军的,只是那一批人到底不能跟剩下的北洋军阀相提并论,这一点想必隶铭也是知道。看敏之如今的身子,想来也是隶铭要她远离纷争,过几日大约就要去苏州乡下备下合适的宅子,让她们两人去歇一歇。
打定了主意,存志又亲了亲怀里一对儿女的小脚丫子,刚见面就要分别,初为人父还是很不舍的。
“二爷,外头有人来请。”
正看着文茵给小宝宝喂奶,忽然来了人传。
“瞧你们爹爹多忙啊,刚回来又要出去了。”文茵戳着一个刚吃饱的,还有些晕,也分不清谁是谁。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喂完了自己也歇一歇。”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存志才匆匆去了。
文茵忽然想起从前,有那么一次,似乎是开什么宴席,自己好几天没看见他,回来了没说上两句话又走了,当时自己多生气,那样一个浪子,也有如今这样回头的时候。想着就很圆满。可又想到了形单影只的敏之,恍然觉得,她也许太孤单了些。
存志急匆匆地跑出去,一般没什么人会上门来找他,除了隶铭,来找也基本上是很要紧的事情。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前厅门口,却见里头坐了三个人,打头一个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克烈。
“你怎么……?!”话还没说完,就上去给了克烈一个拥抱。
“我也是送人过来,这就要回去,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克烈让开些许,存志瞧见后头原本坐着的二人站了起来,一样的寸头和制服,高矮也是一样,其中一个眉目间有些熟悉,待要细看,来人已经叫了一声“二哥哥”。
这分明就是跟着敏之称呼的,再看时,果然还寻得出些许当年小小隶钊的样子。
“这小子都这么大了?!”存志很是惊诧。
“这是我在日本认识的同学,姓蒋,二哥哥可以称呼他中正。”
方才存志就已经留意到了这个后生,长得确实是眉清目秀气宇轩昂,看着比隶钊小上几岁,却很是成熟稳重,竟然隐约可见大将之风。
“你这同学不错,真是不错。”存志着实赞叹,由衷称赞了两声。
“行了行了,你也别看了,他们二人才刚下船,暂时由你安排二人起居吧,我得去一趟工部局。”
听见这话,存志心里有些诧异,还是笑着送走了克烈,又招了管家过来,给二位少爷安排屋子。
管家做事很有分寸,给两位少爷安排在西南小花园附近,有直通外头的角门可供出入,一幢独立小楼还带园子,正合适年轻人。
安顿好了,隶钊对中正说:“你在这里歇一歇,我去跟我嫂嫂见礼。”
中正应了,躺在榻上休息,隶钊便出门,先去存志书房找他。
“二哥哥,”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存志在里头等他,“来的唐突,还请二哥哥见谅。”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存志笑着让他坐下,“我只是奇怪,按着克烈说的,你应当已经知道你哥哥当年的事情,实在不是出自他本意,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怎么还不愿意去见他呢?”
隶钊毕竟年轻,存志一上来就直接这么问,连掩饰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板着脸道:“天牢那事确实不能怪他,只是他冷落了嫂嫂这么多年,连嫂嫂怀了身孕都不过问,我只是气不过。”
存志见他说得含糊,脸色又有些奇怪,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略略安慰他几句,就叫管家请于妈来。
“跟着这位于妈去吧,你嫂嫂如今的吃食都是仰仗这位妈妈的。”
隶钊向存志行了个礼,跟着于妈去了。
“于妈慈眉善目,瞧着很是眼熟呢。”听说是照顾嫂嫂的人,格外就觉得亲近些。
“谢二少爷夸奖。”于妈回头略略一笑,依旧前头带路。
敏之此刻正用了午膳准备吃药,满屋子的药腥气,熏得人愈发不好。见于妈引了人进来,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
隶钊二话不说先在敏之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抬脸向着敏之说:“嫂嫂,是隶钊回来了。”
当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嫂嫂把自己摆在堂屋里;后来自己倒是抽身走了,不知道嫂嫂在那堂屋里又将自己摆了多久。每天握着一杯茶,心又怎么捂得暖和?
敏之怔怔地看着他,从前那么小小的一个,如今已经长成这样了,个子也高了,肩膀也宽了,手掌也厚实了,像个男子汉了……敏之伸手摸了摸他的板寸,略硬的扎手的实感,忽然就哭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干爹干娘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第一九八章
隶钊在敏之这里坐了两个时辰,讲些东瀛奇闻,还有就是这几年所学,敏之听他说得开心。也不忍心打断。到了快用晚饭的时候,才让墨玉扶二少爷起身,一起去用饭。
“嫂嫂不说,我都还不觉得饿呢,说得太欢。”隶钊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袖子去擦额上的汗水。
“人是看着大了,也还是小孩儿心性,说得欢喜就不记得吃饭,跟小时候还是一个样子。”敏之笑着,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给他。
又说:“明天与我一同去佘山吧。”
隶钊收了笑容。轻轻答应了。
当年处以极刑之后,原本官府是说尸身都不许去领的,只让官差随便找了个乱葬岗子丢了。多亏克烈当时记着地方,风头过后偷偷将遗骨迁葬,好歹算是有了个祭拜的处所。
说起这些,敏之便不得不再多说一句:“今天一落地就来了我这里,你哥哥那边总也要到一到。”方才听他言语里,已经知道克烈辗转将两兄弟的消息互相通传着,有些误会的解开就是。有些不算误会的,两兄弟么,旁的再亲总亲不过骨肉血脉。
谁知隶钊只是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敏之还当他仍旧在责怪隶铭害了陆家,只能叹一口气不去管他。
饭厅里,除了坐月子的文茵没有来,其余人已经都坐定了等他们二人。敏之看过去,瞧见一个穿着与隶钊同一款式制服的学生,眉目清秀,独有一股傲气,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隶钊走过去捅了捅中正的胳膊:“你瞧,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