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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就好极了,不想还有更好的吗?”
“县尹大人不知,我们权县的水好。”莫愁斜睨他一眼,“我说,你今日没有政务吗?”
“我?来体察民情哪。”屈原木讷道。不知为何,他一看向她,就有些紧张失措。
“体察民情?县尹大人是以脂粉和蜜浆看整个权县的民情?”莫愁揶揄道。说罢只喝蜜浆,看也不看他。店很小,几案很小,他们围坐在一起。他穿一件天青色长袍,系缁色腰带,挂一枚小小玉佩。君子玉不去身,然而那五福络子又是谁做的?莫愁默默地想。
卢乙大笑道:“阿姐真是嘴不饶人。屈原哥哥,三日后是我生辰,你也来可好?请你吃鱼汤!”
“又多嘴!”莫愁掐住他,“谁说要给你做鱼汤?”
“哥哥!我这阿姐如此凶,你可考虑清楚了?”卢乙“啊啊”叫道。莫愁一听这话几要翻脸,连声吼道:“给我回家!”说罢一把将卢乙拎出店门。
看她越去越远,似乎还是气呼呼的身影,屈原哑然失笑。她就是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是那种在一片衣香鬓影中一下就能认出的女子。
那的确是,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屈原回县署后,铺开那卷《山鬼》图,看得怅然出神。画中山鬼神情淡然,屈原抚卷长叹:“有时真想长眠于梦中,倒省去了许多相思而不得之苦……”
正此时,师甲来报:“大人,刘歪嘴和程虎求见。”
“他们?”屈原皱眉,顿了顿道,“让他们进来!”
屈原收起画,刚转身,就见刘歪嘴和程虎谄笑着进来。
“屈大人此时无事?”刘歪嘴殷勤笑道,在屈原对面坐下,满面横纹一起颤抖。程虎将一个精细的雕花漆盒推到案上。
“这是何物?”屈原冷冷道。
“刘歪嘴这就为大人打开。”刘歪嘴诡笑一下,恭敬地将漆盒打开,一只玉璧盛在其中。
“小的听说君子好玉,特找了这玉璧来,配大人再合适不过。”
屈原轻哼一声,拿起玉璧细细把玩。这确是价值千金的好玉,云谷纹雕,其精细应是宫中匠人所为。屈原轻轻放下玉璧,手指轻叩案几,看向刘歪嘴道:“你想要什么?”
“爷这是说什么话,小的只要屈爷喜欢便好。”刘歪嘴媚笑道。程虎也连连点头,又偷偷看一眼屈原,低声道:“以后屈爷能凡事行个方便,更好。”
“例如呢?”屈原也俯身探向他,似是饶有兴趣。
刘歪嘴见屈原玉不离手,心中有了几分把握,于是更放肆地说道:“例如,例如我还真挺喜欢卢家那闺女。这次便罢了,下次再遇到小的想娶谁回家,屈爷只当没看到可好?”
“还有呢?”屈原心中震怒,但仍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还有啊?”刘歪嘴喜得搓手,低声道,“供尝给我个特赦吧。我好歹是这片最大的渔头,我收得多,给屈爷的自然也多。”
“这玉哪里来的?”屈原把璧玉放回盒里,推向刘歪嘴。
“宫里的啊!”刘歪嘴说罢,被程虎一脚踩过来,才改口道,“不不,家传的。”
“那你可知道,古曰:‘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是为何?”
话锋突转,刘歪嘴茫然不知所以:“为,为显富贵吧。”屈原起身踱步,正色道:“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坠,礼也;叩之,其声清越悠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刘歪嘴,你倒是能明白多少?!”
屈原顿了顿,又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屈原的语气越来越沉,说罢一抬手,师甲从那玄鸟雕花屏风后出来,将一卷竹简放在屈原案上:“屈大人,刚才的对话,都已录下。亦有阳角、朱耳为证,已画押。”
刘歪嘴和程虎愣在原地,惊问道:“爷,这是做什么?”
屈原指着刘歪嘴厉声吼道:“你这种欺上罔下、鱼肉百姓、蝇营狗苟之小人,竟想来贿赂本官,真当本官是你们一样猪狗不如之人吗?即刻把这玉璧领回去,好生当作祖先供着!”
即刻一队玄衣衙役执棍而出,两人抱玉落荒而逃。
出了县衙,刘歪嘴和程虎依然惊魂未定,一思量,径直来到景连府上。
景连挥退了歌舞姬,又命人上浆汁来,安抚二人坐下。
两人皆气急败坏,怎肯安坐,程虎嚷道:“景爷,这屈原接连几次,把我们一众人的威风都煞了,如此下去,咱们如何在权县立威?还不给他些教训吗?”程虎咬牙切齿,景连斟上一杯浆汁,缓缓道:“我也想,但恐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景爷,您对谁也没这么忌惮过啊,不过是一介书生,要我说,上老规矩就得了!”程虎看向景连,目光阴冷,手掌一劈。
“胡闹!”景连起身斥道,“这屈原是大王亲命的县尹,与大王亲近可想而知。你这么手起刀落确实利索,待大王追究起来,你能保得自己全尸否?”
刘歪嘴听了这话意志崩溃,捶案号啕起来:“我受不了了,我刘歪嘴几时受过这个啊!”
景连皱眉,冷笑一声道:“莫慌,并不是什么天大之事。人凡有才必想有为,有所为便有所失。过去我还想静待时机,如今也不想等了。过来。”
几人凑在一起,听景连低声布置,唯唯称赞。
屈原已有些时日不曾回宫,在他的治理下,权县似乎从过去郢都城外阴暗的一隅变得明亮。屈原想,所谓邪不压正,大概如此,以诗心治世治人,不久便可有新世界。
然而,此时楚宫之内,又有多少人在为一个婴儿的出生而各怀心事。几个月前嬴盈那一阵剧痛已牵起无数人敏感的神经,而此刻她们守在江篱宫前,亦把所有的心怀鬼胎、阴谋算计、砒霜蜜糖、乱刀攒动,压抑在一张张千娇百媚的面孔之下。
郑袖虽至今难辨上次是南后一手安排,还是嬴盈也背信于她,但十分明白,嬴盈孕期必不可再出意外。那之后郑袖找人看守照顾,防范甚严,食材药物都有专人烹制,南后竟再无时机下手。然而对于嬴盈腹中这个孩子,两人心怀忌惮却是一致的。
楚王、郑袖、南后守在内室外。庭院里已有楚巫点燃祭香,齐唱巫歌,向主管子嗣的少司命求乞保佑。其余宫嫔皆立在外。只听得嬴盈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奚奴进进出出忙碌不休,南后不禁唏嘘道:“才听女医说还有月余临产,臣妾还在细细准备小儿新生所用之物,如何今日突然又腹痛?”
南后放箭,郑袖不得不接,也哀声抹泪道:“真是苦了嬴妹妹。妇人从怀孕到生产,便是鬼门关走几遭,嬴妹妹能平安至今,也是福大了。”
南后脸色隐隐有变,挽起楚王手臂轻声道:“我宫中不比民间,江篱宫诸事俱备,稳婆技艺精湛,臣妾亦为妹妹一直祝祷,想必妹妹虽孕期有伤,也终无大碍,会为大王平安产下子嗣。”
楚王抚其手叹道:“皇后有心了。若都像皇后这般待人体己,不谷后宫不知清净多少。”郑袖欲辩驳,但见楚王神色焦虑,只得生生按下,心中一股恶气无处可去。
“怎样了?”楚王拉住一个匆匆出来的女医,那女医神色紧张道:“回禀大王,不大好,娘娘自上次动了胎气,就一直胎象不稳,如今怕要早产。”
楚王心下一沉,他虽不知这些女人妊娠之事,但亦知临产不顺之凶险,况且嬴盈是秦国公主,若出意外,亦要费周折交涉。
那嬴盈的号叫声越来越响,听者皆悚然。突然,号叫声骤停,一阵虚弱的婴儿哭声传来,几名医擘奔走出来大声道:“生了生了!”楚王连连拊掌:“大善!”余下人等皆挤过来问:“是王子还是公主?”
稳婆抱着洗净的婴孩应声出来,俯身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得了位小王子!”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众人皆跪下齐声道。
楚王看过小王子,便问稳婆:“嬴妃如何?”
“夫人尚好,只用多了气力一时虚弱,待奴婢将室内清理干净,大王即可进去。”
楚王松下一口气,郑袖亦是,但听说是男婴,一时心下复杂。南后神色亦难以揣测,郑袖借机道:“大王添了公子,王后如何面无喜色?”南后轻轻一笑:“妹妹有所不知,素来早产伤身,嬴妹刚才那惨状,我们虽未直面,却都已感受几分,如今小公子平安,我只在思虑如何为嬴妹妹制备饮食,调理治愈。”
郑袖心中轻哼一声,不作言语。此时有女侍出来报内室已整理清洁,一行人鱼贯而入。
嬴盈虽略略修整,还是虚弱万分。楚王过去握住她的手道:“盈儿受苦了。”随即叫人将孩子抱来给她看,“你为不谷生了小王子。”楚王柔声道。
那团粉嫩小婴儿眼睛似睁非睁,手足乱动,懵懂可爱。楚王看着心中无限温柔,对嬴盈道:“盈儿自秦远嫁楚国,又为不谷诞下这孩子,不谷为他取名子秦,以纪念你我之情。”说罢便用手逗弄那小婴儿,“稚子,叫你子秦可好?”那婴儿本能地紧紧攥住楚王一根手指,楚王大喜道,“看哪,子秦定是喜欢!”
嬴盈微微一笑,初为人母的幸福甜蜜漫在心头,但她又隐隐感到恐惧,她敏锐地感觉到因为楚王对这幼子的喜爱,这屋内已游荡起令人不安的气氛。出于母亲的本能,她握住楚王的手说:“谢大王厚爱。子秦早产,比别的孩子先天不足,贫妾斗胆恳求大王费心,令人悉心照料。”
楚王伸手为她理了理额边乱发,柔声道:“嬴妃放心,皇后会悉心安排,你好生养着,待子秦满月,不谷为他设重宴。”
当下又好生安抚几句,交代了医女、稳婆继续观察,楚王一行便回各自宫中。
虽是深夜,郑袖仍不能入眠,她一把推掉安神的熏香炉,大吼道:“没用的东西,清出去!”
小乔自然知晓,便扶过郑袖安抚道:“夫人,棋局不到最后,难辨输赢,之前是错子的,之后能变利器也未可知。这宫中能与夫人智色相当的,能有几人。”
郑袖思忖片刻,稍稍冷静,诡笑道:“是,这回这棋子该我用了。”
江篱宫众人散去,见嬴盈已睡着,虞娘悄声出来,走过一段曲苑回廊,在一处僻静的死角一抖衣袖,一只信鸽探出脑袋,继而拍拍翅膀,向西边直飞而去。
回宫一切如常,虞娘正要吹灭最后一支青玉蟠离玉枝灯,忽听身后嬴盈道:“虞娘,这是最后一次。”那声音虽虚弱,却坚决得不容置疑。
虞娘心中一凛,回身扑跪下来,嬴盈冷冷看她:
“你不必再多说了,我如今已有子秦,为母则强,我必须全心倚靠大王,保全孩子。”
虞娘一时泪流满面,嬴盈自入楚以来,她还是暗暗和秦国传递消息,只怕有一日她和自己在楚国不济,还有后路,如今她诞下小公子,却要孤注一掷了。其实虞娘也并非不知道,母国对她并不看重,嬴盈自远嫁出来实则孤苦无依。
“你若还想回秦国,我且找人通融许你回去。”嬴盈黯然道。
虞娘重重俯身哭道:“老奴这辈子都是公主的人!从无二心!”
嬴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