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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她一口气上来直哆嗦,指尖颤抖厉害,指着梁宜贞,“下作的东西!”
念念亦一把捂住眼睛,背身过去直哭:
“今夜我就不该管这闲事!平白地见了这污秽东西,可怎么见人啊!”
她一面说一面跺脚,只当她才是最委屈的一个。
梁宜贞看着这些人直直无语,不就是个男子的汗巾子么?
就不信她们在家中没见过兄弟们的!有亲近的兄弟,还有姐妹们亲手绣了相送的。
大惊小怪,也太能装了!
“梁宜贞!”贾夫子早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今日我不办了你,就对不起鉴鸿司的招牌!”
…………
那头动静实在太大,杨淑尔猛地惊醒,忙唤了丫头更衣梳头。
一时也不及弄齐整,又披了件轻纱被子,发髻半披,便急匆匆朝梁宜贞屋中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不走
杨淑尔一面趋步,一面蹭着足尖穿绣鞋。丫头只顺了件厚些的披衫,不住在后面追。
“小姐慢些。”
杨淑尔敷衍应着,脚步却不停。
才至门口,只见屋中灯火通明,窗户上映的黑压压的全是人影,这下才知出大事了。
她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推了门。
着实一惊。
贾夫子靠在床沿又气又恼,念念捂着脸哭得伤心。唯独梁宜贞跟个没事人一般。
若不是看她被二位仆妇扣住,还真以为是她欺负了她们。
贾夫子闻见动静,敛了神情瞧来。
一时凝眉:
“你又是谁啊?!”
杨淑尔四下扫一圈,俯身行万福:
“学生川宁杨淑尔,是宜贞的同屋。才在屋中闻见动静,想着过来瞧瞧,不想夫子们在此。”
一听是同屋,念念更加来了底气。
那男子的汗巾子是顺水推舟的栽赃,可梁宜贞与男子私自外出总是事实。
她抹了一回眼泪,遂过去拉住杨淑尔的手:
“淑尔师妹,你是川宁正经考入鉴鸿司的,早想见一见你。谁知是这种情形。”
她委屈抽两声:
“妹妹,我且问你,你与宜贞住得最近,她今夜是不是与人出去过?”
杨淑尔一愣,这才知她们的来意。
梁宜贞所谓愿者上钩的鱼儿,原来是这女孩子啊。
这厢心底多了几分厌恶。
她也是个喜怒不形与色的,也不说话,只呆楞楞摇了摇头。
念念一梗,只当她是个闷木鱼。
又引道:
“你再想想,是不是男子?还不止一个…”
杨淑尔果然做认真思考状,半晌才道:
“说来惭愧,今日初初入学,收拾一番伐得慌,遂早早歇下了。倒也…并未闻见什么动静。”
贾夫子看她们你来我往,只狠叹一口气,指着念念:
“你问她作甚?咱们一大群人来此,她睡得死猪似的,眼下才醒。便是两个会功夫的男子,又哪里惊得醒她?”
念念回身行礼:
“夫子说的是,倒是为难淑尔妹妹了。”
贾夫子摆摆手,看梁宜贞一眼,只觉头疼得更厉害。
她按揉太阳穴,双眉深锁:
“念念啊,你这心也忒好了!既是发现了那肮脏物件,还有甚可问的?还指望梁宜贞分辨么?”
她别开头,手指向后指那汗巾子:
“咱们等了这些时辰,她出没出去还能不清楚?眼下又有那东西作证物,难道她还有甚可狡辩的?!”
梁宜贞当作耳旁风,杨淑尔却一瞬揪紧心。
要钓鱼,也没必要搭上自家的清白啊!
她一时心急,不管这汗巾子是谁的,眼下怕是只有让梁南渚来背锅了。
虽说亲兄妹这么大了,如此也过于亲昵。但古来也并非没有先例。
况且,自家哥哥,总好过不知名的外男吧!
杨淑尔暗自吸口气,插嘴道:
“这东西,我幼时初学针指,倒也为我家堂兄弟做过。”
贾夫子闻声一怔,目光落向梁宜贞:
“听说,你有个哥哥也在京城?”
念念霎时一口气提起。
今夜盘算得急,倒忘了这茬。她若是为兄弟们所做,可就另当别论了。虽也不大检点,终究不是太大的逾礼。
梁宜贞点点头:
“我是有亲哥哥啊。但这条汗巾子…”
她目光扫过念念,只见她绷着一张脸,十分紧张。
她接道:
“这不是我哥的。如此难看,我大哥才不会用呢!”
杨淑尔凝眉。
这人,怎么给了台阶也不知道下?真想将事情闹大么?!
念念本当放下心,听梁宜贞一说,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已然很不爽快。
梁宜贞暗笑,趁人不备,一把抖开二位仆妇,伸手去抓那汗巾子。
众人一惊。
贾夫子更是看得一愣一愣。
还…还上手抓!要不要脸!
梁宜贞不理会,把玩一阵,轻蔑抛开:
“贾夫子仔细看看,这种货色我会用?”
她抱臂踱步,一脸傲慢像极了梁南渚,只道:
“料子也不行,绣工也不好。便是配色,土得跟山里的长尾鸡一般。真送人这样的东西,可不是自己打脸么?
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可要成村姑农夫了!”
梁宜贞在念念面前顿步,偏头一笑:
“念念师姐,你说是不是啊?”
念念一口气憋着,出不去咽不下。
竟敢说她的眼光土?!她可是京城人!她们川宁人地处偏远,她们才土呢!
念念心中窝火,只撅嘴道:
“我哪里知晓?我又不做那劳什子,也不看那些不正经的书!”
“哦——”梁宜贞轩眉,拉长尾音,“话本是不正经的书?奇怪了,为何谢夫子也写过话本呢?”
念念如鲠在喉,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哼哼唧唧说不出话。
“都给我闭嘴!”贾夫子斥道。
二人都收敛了半分。
贾夫子摇摇头,眉头越锁越紧:
“这劳什子,倒也不像你这般身份的人物的手笔。”
她虽对梁宜贞不大熟悉,可光看这寝屋种的陈设,也知不是寻常豪富。
听闻川宁首富鄢凌波与她极其要好,给她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女孩子,还的确不至于用这等寻常丝绸丝线。
不过,这人遇着此等事,又不惊又不怕的,却是太嚣张了。要压一压她的气焰才好。
贾夫子遂道:
“不论如何,这东西出现在你这里就不正常,况且你今夜私自外出,种种加起来,不知犯了鉴鸿司的条例多少回了?
哪一个都足够让你滚出鉴鸿司!”
“这可不行!”梁宜贞立马辩驳。
才将她跟看热闹的局外人似的,这会子听见要赶人,总算是慌了吧?!
她接道:
“我是谢夫子收进来的,她不过是将我逐出师门,却依旧准我在鉴鸿司听学。贾夫子,让我留下是谢夫子的意思,你可没权利赶我。”
还有脸提谢夫子?!
贾夫子一口气又上来:
“谢夫子是被你气晕了头!你犯下这么些事,便是此刻她来,我照样有底气赶你走!”
梁宜贞扶额,刚要开口,却被蓦地进门的人打断。
那人与谢夫子年纪相仿,头发是花白,不似谢夫子全白。她一身道姑打扮,生得消瘦,眉宇之间颇有温和之气,一看便知是和善之人。
“这么热闹啊。”那年迈道姑含着微笑,在侍女搀扶下入内。
贾夫子立刻起身行礼,众人也纷纷行礼。
“蔡夫子,何事劳您大驾?”贾夫子迎上去搀扶。
蔡夫子…
梁宜贞心中喃喃。
莫不是,史书记载过的,谢夫子身边的蔡云衡?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她的一个道姑朋友
此人是南朝前太师的孙女,那蔡太师本没什么好名声,落马之后,蔡氏一族便流放至伊犁。
谁知途中遭遇暗杀,全族也仅存这一个小孙女。
而后靖康之祸,战争频起,这小孙女蔡云衡便寻了处道观避祸,一避就是许多年。
直到中年之时,遇到自金国归来的谢夫子。二人在闺中时本有交情,这厢遂一起做了鉴鸿司的女夫子。
这几年年纪大了,身子不大好,也不带学生了。只辟了处清净的庭院,自己随心做做学问,不大出来走动。
贾夫子脸色不好,怎料到今日之事能惊动她?
一时诚惶诚恐,小心扶她坐下:
“蔡夫子,要有什么事,您让侍女们来知会一声儿便是,何苦亲自动步?谢夫子也有交代,平日不让扰您清修的。”
蔡云衡含笑扫一圈,眉眼慈悲,便似那救苦救难的菩萨。
她只道:
“听说谢夫子忽病了,出来看看她。顺道一逛,却闻着此处夜半热闹,不免好奇。”
她目光落向梁宜贞:
“是这孩子犯错了?”
贾夫子懊恼凝眉,遂将事情说了一遍。
又接道:
“这种事丢人,也是我管教不善,原不该污了蔡夫子的耳朵。我这就将她赶出鉴鸿司,免得夫子们见了心烦,也连累鉴鸿司的名声!”
说罢便朝仆妇们使个眼色。仆妇们会意,就要去拉扯梁宜贞。
“且慢。”蔡云衡抬手,打量梁宜贞一回,“就是你把谢夫子气病的?”
气病?
梁宜贞一怔,瞳孔微闪:
“谢夫子病了?”
蔡云衡看她一阵,并不回答,只道:
“今夜这事你怎么说?”
梁宜贞心头挂着谢夫子,好一晌才回神,遂道:
“私自外出我认,却并非私会。”
一时脑中想起梁南渚的模样。私会…哪里就像私会了?!
她面颊微红,接道:
“我自有私事,不能说与你们知晓。至于这个…”
她目光落向那方汗巾子:
“我不知道。”
贾夫子试探看了蔡云衡一眼,慈眉善目的,倒瞧不出什么异样。
只是她与谢夫子是几十年的老交情,见谢夫子病下,岂能饶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贾夫子这才定了定心,不待蔡云衡开口,便戳着梁宜贞道:
“在蔡夫子面前还敢扯谎?你屋里的东西你不知道,难不成别人知道?!
今夜就该打发了你,管你什么晋阳侯府,敢在鉴鸿司撒野,夫子们便教导得!”
她一面说,余光不住往蔡云衡那处瞟。
得罪晋阳侯府的话,本也不是好嘴说的,只是贾夫子吃的是鉴鸿司的粮,拿的是鉴鸿司的钱。孰轻孰重,得罪谁护着谁,心中便有了掂量。世人大抵如此。
蔡云衡依旧无甚反应,杨淑尔那厢已急得直冒汗。
她虽不大表露,握着团扇的手却是越来越紧。
也不知宜贞嘴硬个什么劲?供出世孙不就好了?她家亲哥哥,谁还能说什么?偏死咬着不松口,也不知犟给谁看!
念念见众人僵持着,有些忍不住,便上前笃定道:
“蔡夫子明鉴,我是亲眼见小师妹跟男孩子溜出去的。夫子面前,断不敢扯谎。
今夜若不处置了她,只怕是姐妹们忧心忡忡,谁还敢在鉴鸿司安心念书?蔡夫子,学生心下亦怕得很。”
梁宜贞余光扫过她,心头暗笑。
这人也真够急的,三言两语乱了阵脚,连蔡夫子也敢威胁。
梁宜贞再不看戏,清了清嗓,众人齐齐看来。
蔡夫子本欲开口,见她有话说,便也咽了回去。
梁宜贞遂道:
“夫子们在上,今日的情形,你们还真不能赶我。”
贾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