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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男子冷冽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屋中人一惊,像是被捉赃的贼。
梁宜贞目光闪烁,看向别处:
“说谁谁心里清楚。”
嘎吱。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
“我还真不清楚。”梁南渚冷语。
他大摇大摆走进来,就像出入自家卧房一般,还四处打量。
梁宜贞窝火,正要上前阻拦,忽而一顿,又缓缓坐下。
她靠着床框,晃着足尖:
“哟,私闯女子闺房啊。”
梁南渚不语,依旧负手打量,目光在空碗碟上顿了顿。
“怎么不说话?这会子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梁宜贞哼笑,“心虚了吧?”
梁南渚在案前坐下,目光凝向她。
梁宜贞面色一滞,向后缩了缩:
“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啊。”
他扯扯嘴角:
“美人?还真没见着。”
梁宜贞一梗:
“那你去别的地方见美人啊。自大狂,出去!”
梁南渚不动。
他是要耍赖啊…
梁宜贞嗤一声,谁还不会?
她眯了眯眼:
“你再不走,我就喊非礼!”
梁南渚方起身,却并非往门外去,而是朝她来。
一步…一步…
高大的身躯投下影子,渐渐压迫。
梁宜贞猛抓紧床沿,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他又要干什么?!
他渐行渐近,手伸入胸膛。
梁宜贞的脸唰一下红了。想起从前种种,整个人发烧似的。
“你别过来啊!”她咽了咽喉头,“我还在生气呢!你你你…再过来,我真喊非礼了啊!”
她提起一口气:
“非——”
“我不会用。”
梁南渚淡淡打断,白瓷药罐举在眼前。胸口掏出的正是它,还散发着青草气息。
梁宜贞愣住。
躲在角落的穗穗探出头:
“这不是小姐晨间捣的明目草么?你抢去了啊?”
梁南渚余光扫过,穗穗瞬间又怂了。
梁宜贞一把夺过药罐,塞在枕头下:
“那就别用。反正也不是给你的!”
她背转过身。
“给谁的?”他垂眸看她,添几分玩味。
“敬亭兄啊。中毒睡眠不好,伤眼。”梁宜贞下颌一扬,“哎呀,男女授受不亲呢!你咬我啊。”
梁南渚目光不动:
“老苏中的是尸毒,所用药物与明目草相冲。况且,明目草生长在后山,自老苏受伤,你再没去过后山。
请问,你是未卜先知,还是故意害他?”
梁宜贞一怔,喉头堵着话,想说说不出。
梁南渚已摊开手。
梁宜贞回头:
“干什么?就算不是给敬亭兄的,我自己用行不行啊?”
“行。”梁南渚的手忽捞向枕头底,白瓷药罐又捧在他手上,“我帮你。”
梁宜贞瞪大眼,下意识闪躲。
眼见梁南渚就要掀盖子,她忙道:
“别用手!”
她夺过:
“暴殄天物!”
梁南渚凝眉,已挨着她坐下:
“那你教我。”
梁宜贞扶额:
“眼睛闭上!”
这一回,梁南渚不再叫板,安安静静靠在床框。双眼微闭,轮廓越发俊朗。
梁宜贞呆了一晌,才掏出玉片敷药。
捣碎的明目草青悠悠的,刚敷上眼,只觉凉丝丝,很舒服。
药泥很细腻,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先捣药,再用纱布筛,循环往复,直到药泥细腻如尘。
她又抹上一道,手很轻,很认真。
“谢谢。”
梁南渚语气淡淡。
梁宜贞一惊,抹药的手不自主顿了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晨间积压的火气似乎一瞬散了。
“我…”他沉吟半晌,“误会你了。嗯…抱歉。”
抱…抱歉?!
梁宜贞险些呛出声。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抱歉?梁南渚说的?确定没幻听么?
梁南渚,居然会道歉?!
见鬼了吧!
她深呼吸:
“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梁南渚眉心微蹙:
“抱歉。”
“什么?”梁宜贞大惊,“我没听错吧!”
这回是听清了,却不敢信。
梁南渚憋气:
“你别得寸进尺啊。”
梁宜贞缓了缓,试探道:
“我是不是该说,我…原谅你了?”
梁南渚心一梗。
还第一次有人敢说原谅他!
见鬼了啊!
他甩甩头:
“那个…跟你说件正事。”
梁宜贞被他憋屈的样子逗笑,只强忍着不出声。
一面上药一面道:
“你说,我听着呢。”
梁南渚方道:
“再过几日,老苏的伤养的差不多,咱们就动身去洛阳。”
梁宜贞眼睛一亮:
“洛阳好啊!洛阳好多大…”
“墓”字未出口,生生咽回。
她又嘿嘿两声:
“好多大牡丹。这时节,正繁盛吧?”
梁南渚无语:
“你该关心的是好多凶徒,而不是好多牡丹。”
凶徒…
一直追杀他们的凶徒啊…
梁宜贞渐渐收敛笑意:
“大哥的意思是…他们会在洛阳埋伏?”
梁南渚颔首。
“有多少人?”梁宜贞忽而紧张。
“不知道。”他道,语气隐有沉重。
有多少人都不怕,最怕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旋即笑笑:
“好,我明白了。”
出了这座驿馆,后面的路只会更难更险。他们都需要明白,守望相助,相携而行。
“但你别怕。”他道。
“我不怕。”梁宜贞仰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知道有埋伏,总会想到法子应对。毕竟,我和大哥都是很厉害的人。对不对?”
梁南渚纹丝不动,似充耳不闻。
“大哥?”梁宜贞凝眉。
他依旧不动。
“大哥?”
又唤几声后,隐隐闻得鼻息声。
睡…睡着了?!
梁宜贞仔细审视他,青悠悠的明目草药泥在眼上覆了厚厚一层,却依旧掩盖不了倦意。
这些日子,的确很辛苦吧。
如今虎狼环伺,都靠他一人操持着。当所有人的命都压在你一人身上,本就是不堪重负的。
但他一句怨言也没有,也从未说过不要上京的话。
上京是险,不上京是等死。
大哥,果然好不容易啊。
门外的腾子等了许久,见已过三更,里面也无甚动静,终于忍不住问:
“小姐,世孙还在么?”
梁宜贞微愣,才想起这小子还等着,方招他进来。
腾子猛一惊,压低声音:
“睡了啊?”
他挠挠头:
“那…小的扶世孙回去?”
梁宜贞摆手,做噤声手势:
“别吵醒他,就睡这里吧。”
“这…”腾子为难,“那小姐怎么办?”
“你去吧,我照顾他。”梁宜贞含笑,又轻手轻脚扶梁南渚躺下。
忽而,只觉手被拽住,瞬间重心不稳。
她被他抱个满怀,那人嘴里还喃喃:
“大枕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安眠
大!枕!头?!
屋中众人惊掉下巴,连逢春的木板脸也不由得一抽。
梁宜贞面色绯红,扭身挣扎。谁知他的怀抱却束更紧,还不时蹭一蹭面颊,睡得又香又沉。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动,偌大房间只闻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这场面,太诡异了!
“腾子!”梁宜贞挣脖子,“快弄醒他!”
腾子不语,只朝梁南渚探头,渐渐拧眉:
“奇怪啊…”
梁宜贞白他一眼,有些怒:
“知道这样子奇怪就快帮忙!”
“小的不是这意思。”他上前审视梁南渚,却不像要叫醒他。
“宜贞小姐,”腾子道,“我们这么大声都吵不醒他,很奇怪啊。”
奇怪?!
梁宜贞呵呵:
“的确够奇怪的!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这么大力气!”
“不是啊小姐,”腾子的脸上慢慢露出惊喜的笑意,“多少年了,我是头一回见世孙睡这么香啊!”
梁宜贞面色一滞:
“什么意思?”
“意思是…十多年来,世孙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腾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打量梁南渚。他眼中惊喜未散,鼻尖又猛一酸。
只接着道:
“世孙的睡眠浅,稍有动静便会醒。这些日子越发严重。”
梁宜贞蹙眉:
“他历来如此么?”
腾子一声叹息:
“谁也不是生来就睡不好的。太多人要防备,太多事要考虑,世孙半刻也歇不得啊。”
连睡觉,也歇不得么?
竟这样辛苦么?
梁宜贞心尖一酸,目光转向他。
只见他额头埋在她颈窝,月光下的面容清俊而安宁,连轮廓也显得柔和。
哪里还是那个凶巴巴,满口锤子的梁南渚呢?
“宜贞小姐,”腾子忽抱拳行礼,“委屈小姐,让世孙安睡一夜吧。”
让他…安睡一夜…
梁宜贞沉吟。
腾子接着道:
“为了让世孙安眠,凌波少爷与薛神医都想了许多法子,也开过不少药。至多前两日见效,而后也就无果了。凌波少爷说,世孙是心病。”
所以…她是心药么?
这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就钻进脑子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一下头。
腾子怔了一下,揉揉眼,一时激动:
“多谢小姐。那…我明早来接世孙。”
梁宜贞点头。
腾子这才拍拍胸口安心离开。
下楼时,脚步轻快,心中似放下大石头。
不过,也有一丝奇怪。
怎么抱着宜贞小姐就能睡着?今日睡着了,那明日怎么办?
一时又觉懊恼。
…………
烛光微闪,滴蜡重重,整个屋子温暖而静谧。
梁南渚紧抱梁宜贞,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松开。
梁宜贞吐口气,轻手轻脚扶他睡下,脱了靴,又盖上被子。
穗穗已然撑不住,倒在自己的小床呼呼大睡。
逢春正乐此不疲地剪灯花,不过她板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和当共剪西窗烛的意境。
梁宜贞轻声招呼:
“逢春,你也去睡吧。”
逢春木楞转过脸:
“小姐睡我的床吧。”
“不用。”梁宜贞摆手,“眼下的境况,你要歇息好才能保护我们啊。况且…”
她指指梁南渚:
“我得看着他。”
让他一夜安眠。
难得一次的安眠。
逢春也不劝,兀自去睡了。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是凌波主子的安排。
月光透过纱窗,暮春的夜依然有些冷。
梁宜贞披了件衫子,在脚踏边侧身坐下,双手恰撑着床沿托腮看他。
微弱月光映上他面颊,似一方精心雕琢的美玉。
坚韧,又温柔。
温柔?
梁宜贞微愣,旋即自嘲一笑。这个词,怎么会与梁南渚沾边呢?
大概是夜深了,脑子不灵光。
不过,不论性子如何,这张脸的确是很好看的。
她不自主伸出指尖,轻轻抹过他鼻梁。
…………
洛阳,深夜。
月色还是同样的月色,只是站在屋顶上看,更见出冷清来。
红痣男人摩挲拇指的扳指,微微仰头望月。
“大人,这两个蠢货怎样处置?”男人声音深沉,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