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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把药熬好,喝了药您要好受些。之后我们再出去转转,您想去哪儿?”
李怀安侧头看向他,心中有许多话想问,最后也只是说道:“随便哪里都行,我只是想走走。”
“好。”
李越一如既往地反常,或许是因为自己在生病,反常得更明显了一些。这孩子坐在床头边,沉默地看着他。看他露出来的手腕,看他爬满疤痕的胸膛,最后看向他的眼睛。
李怀安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李越的视线,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一样的眼神,但眼前之人与梦里的李越乍然间重合,这眼神也就突然将他内心烫了一下。
这个人曾同他一起跪在满地碎片里,曾把他紧紧抱着,也曾在他耳边颤抖着声音说出安慰的话。
他突然就明白了李越的所作所为,也明白了李越想要的信任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李怀安几乎承受不住这眼神里的炽热,闭上眼转开头,低声道:“我累了,药好了叫我一声。”
李越今晚话很少,只是应了一声:“好。”
沉默中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李怀安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一双视线紧紧粘着他。过了很久,久到他怀疑自己又睡了一觉,李越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皇叔,起来喝药了。”
他睁开眼,被扶起来喝药,李越端着碗一点点喂他。喝完药之后又帮他把中衣的衣带绑紧,扶着站好,替他穿上外衣,又披上一件白色大氅。末了还顺了顺领上的绒毛,抚得平平整整。
“走吧,我们出去看雪。”
李越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怀炉,塞到皇叔手中,自己又拿过一把伞和一盏灯笼,朝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打开伞,另一只手提着宫灯,回过身看他。
漫天飞雪簇拥着青年,冷峻的脸被灯光映得柔和许多,他眼底渐渐盛满笑意。
李怀安也勾了一下嘴角,他走到伞下,手里捧着热烘烘的怀炉,望了一眼皇城夜雪,轻声道:“走吧。”
或许此刻是这座皇城百年来最清净的时候,三宫六院大多被闲置着,深宫中没有莺歌燕舞,也听不见丝竹之声。
一条又一条宫道上只能听见雪落的声音,灯笼照亮的一方小小天地里无人打扰,也无人窥探。两人并肩走着,伞面渐渐堆起一层薄薄的积雪。
太上皇突然开口道:“我让人传的话你收到了吗。”
李越提着灯笼的手倏然握紧:“收到了。”
李怀安难得放一次狠话,自以为起了一些作用,想着以后侄子或许能学乖一点,别再处处瞒他骗他。
他心情明朗许多,状似不经意一提:“我已经记起一些事情了。”
他本以为李越会惊慌失措,却没想到他只是皱着眉头低声说:“我猜到了。”
“……你倒是聪明,怎么猜出来的?”
“我给您穿衣服的时候,您在看身上的伤疤。”
李怀安之前看不见自己身上有任何伤痕,或许是他当时太痛苦,忘记所有事情的同时,也在脑海里把自己还原成了那个干干净净的李怀安。
“我只想起来了回京之后发生的事情,关于赤余的那五年我还是一无所知。”他顿了顿,好奇道,“你这么努力瞒我,就不怕我生气?”
两人穿过一道月洞门,走在了御花园的小路上,远处的湖面已经结冰,泛着一点光。
李越转头看着他,眼里也带着一点光,语气恳切道:“您再怎么生我气都行,就是不要记起来。”
这小孩还跟他耍横了,李怀安笑了笑:“要是我生气了,怎么处置你都可以?”
李越点点头。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点:“宫里可真安静啊,怎么就见不着一两个漂亮姑娘,你都二十出头了,用不用皇叔帮你物色?”
圣上一愣,转过头去,闷闷地看着脚下的路:“不需要。”
李怀安看他一眼:“年纪轻轻,说的话怎么像参透红尘了无牵挂一样。”
李越半晌没说话,低头看着雪地上他们一致的脚步,拐过一处墙角之后才低声道:“我有牵挂。”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告白,嘿嘿
第13章
太上皇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没敢接话。他隐隐觉得这话题要是再继续下去,叔侄二人便不好收场了。
李越也沉默了很长一段路,走到湖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和李怀安面对面站着。他慌乱站定,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青年的轮廓被结冰的湖光映得异常分明,眼里的情感渐渐燃烧起来,那神情像是迷路之人寻着了莹莹星光,却又无法企及。
李越凝视他的双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爱慕您。”
李怀安没料到他真的说出口,一瞬间脑海里翻涌着无数个应对之策,可被侄子告白这种事不能轻易被划分到任何一类情况中。
年轻人常常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甚至在利用这个优势时也毫无自觉。李怀安从前也这样,仗着年轻可以任意挥霍自己的张扬,可以莽撞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像是疯狂奔突的野兽,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眼里看不见未来将要偿还的业果。
他看着李越,一瞬间仿佛看见了鲜活的爱。
然而他没有多想便拒绝了,不安涌上来,被他用怒意掩饰过去。
李怀安皱眉道:“你还真是有恃无恐。”
“仗着我没个当长辈的样子,仗着你是唯一能护着我的人,就这么不顾后果吗?说出来之后呢,你是想让我出于感动或者出于心软同意,还是打算说完就不管了,把你憋着的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
李越愣住了,不知所措道:“我没有,皇叔……”
其实他的确有些生气,为李越无所顾忌的冲动。
他打断了侄子委屈的反驳:“李越,如果真想和我在一起,你考虑过以后的事情吗?你要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把我摆在什么位置?往后还有几十年呢,谁说得清会发生什么。”他停下来,叹了口气,“你可是皇帝,不能任性妄为。”
李越皱着眉听完他的训斥,肩膀渐渐垮下来,垂下双眼。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轻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低落又柔软的三个字,像是一种妥协。
李怀安被这句道歉猛地一刺,长辈的说教都哽在了喉咙里。他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做过头了。
他闭了闭眼睛,睁开时方才那点愠怒已经没了,他缓缓道:“我不是有意要凶你,只是……无论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这种荒诞的想法,总要先为自己负责。你也说过,你不是小孩子了。”
李越立在一池寒冰旁,神色也渐渐冷下去,他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李怀安看他这副模样莫名心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怕自己一出声又是令李越不开心的话。他好像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侄子好好相处,从前没尽过身为长辈的责任,如今想拾起这段关系,又怕有人想越过这条线。
他索性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李怀安向前走了一段路,没了灯笼,视野逐渐被黑暗所淹没。雪地路滑,他走得极慢。
后方的灯光竟跟了上来,李越无言走到他身边,手里那盏宫灯安安静静地为他照着路。
李怀安脚步一顿,强忍着没转头看过去,二人便这样沉默地走了一路。伞面堆满雪之时,他们也走到了凝华殿门口。
他先跨了进去,李越却在身后突然叫住他。
不是往日面对他时轻快的语气,也不像晚辈对长辈说话,声音沉沉的。
“皇叔,我早就想清楚了,在您回来之前我就想清楚了。”
他突然之间卸下了乖巧的伪装,方才的沉默在此刻全爆发出来:“您以为我是怎么熬过这五年的?您走的时候我才十六岁,虎狼环伺,内忧外患。我杀了一个又一个奸佞小人,清除了朝中一股又一股势力。当我坐在龙椅上,想不通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您以为我是想着谁熬过来的?”
他愈发激动,话语间带着剖开伤口般的坚决:“我拖着一个苟延残喘的王朝,尽全力把魏国拉回正轨,为的就是能早一天发兵,早一天把您接回来。五年我熬过来了,未来几十年有您在,有什么变数是我熬不过的?”
李越怀着孤注一掷的执拗:“皇叔,您要我想多久结果都是一样的,我爱慕您。”
李怀安回身看着他,只觉得面前的青年异常陌生。他不是自己从前不闻不问的那个小太子,也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少年。在他缺失的这五年里,李越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一个性格算不上好,却愿意对他收起爪牙的人。
他静静听完了这番话,大逆不道还是情之所钟,他也分不清楚了。
李怀安看着漫天飞雪,轻轻叹了一口气,白雾在空中升腾。他终于直视李越的眼睛,道:“我也没有资格来劝你,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别后悔。”
李越眼里重新盈满笑意:“那您说话算数吗?”
他一愣:“什么话?”
“您说不再拦我。”
李怀安挑了挑眉,笑着问他:“我拦得住吗?”
李越彻底开心了,絮絮叨叨地说:”我知道您这回走是因为嫌我处处管着,要是想出去散心,平日里我可以陪您在京城附近逛逛。最近很多地方都不太平,您待在京城我才有能力护您安全。大臣那边也别管他们怎么想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您只用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别离开就行了。”
被戳穿的李怀安也不见半分不好意思,他听着侄子滔滔不绝说了一长串,都点头应了下来,却没忍住问道:“你到底图我什么?”
图他惨图他老?总不能是图他长得好看吧。
李越瞥他一眼:“图您对我好。”
他喉咙里压下一声模糊的笑,这孩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越知道皇叔这声笑的意思,他却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尽然是假的。好不好的,总得他自己说了算。
先帝驾崩,李怀安登基,无父无母的李越从空荡荡的王府搬到了空荡荡的东宫。他在东宫当了六年的储君,从十岁到十六岁,从没过上正常小孩的日子。
每日除了在太傅眼皮底下念书,便是一个人温习功课。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就在数道宫墙之外,却不主动来看他。
只是偶然召他去御书房寒暄几句,问一些没有意义的话。
李越却很看重这般短促的见面,每次去之前都要穿上皇叔让人给他做的新衣裳。见面之后皇叔问他功课如何,他也认认真真地回答。
他的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过,甚至好得有些奢靡。那时他也很想在见面时告诉皇叔,他一个小孩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他只需要多一点与皇叔见面的机会。
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李越就在这样枯燥的日子中长到了十六岁。十六岁生辰那天,皇叔突然召他去御书房。
他到的时候,李怀安坐在御书房里,正给一只宫扇描画。见他来了,放下宫扇笑道:“今日皇叔给你过生辰。”
就像是突然发现散养的猫长大了,兴之所至陪它玩一玩。
李越抬头瞧了瞧难得一见的皇叔,却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怕逾矩。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般好的待遇。以往的生辰,他都是一个人待在东宫,平日里怎样过,那天也怎样过,只是会在父母牌位前多添几炷香。
一顿饭吃得毫无声响,他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