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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寂静无声。
郭西河苦笑道:”吐蕃进攻青海,陇西节度已无暇他顾。蜀地的消息,南诏进犯,剑南军正在勉力支撑。”
四面楚歌。大祁就是只病虎,任谁路过都要踩上一脚。这些消息也瞒得够紧,若非今日颜清臣的到来,恐怕还要继续瞒下去。
李亨冷淡地说:“算上回纥,朔方的人马只有十五万。”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局面。太原、衍阳、南阳,一个都丢不得,但为确保长安一战,朝廷不能分兵。
”让吴王去救。”冯逸说。
李光起嗤笑道:“要肯救,早就救了,还等到现在?”
杜渐鸿说:”江淮之地,那边容不得咱们插手。”
李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杜渐鸿便没有再说下去。在场的几个都不是傻子,冯逸心念如电转,瞬间也明白了其中深意。安怀续上位后欲一战而震慑各部,故而大举进攻,将河北几乎全境拿下,以打通东、北、南三地,同时恢复了对两处漕运要道的疯狂进攻,为的就是撕开进入江南的豁口,吴王和永王同样不是傻子,江南富庶千里,钱粮堆积如山,占据了江南,便有了划江而治的可能。且不说朝廷现如今分身无力,就算能拨出战卒,吴王和永王也绝对不会任凭李亨伸手过去。
那么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必须尽快拿下长安。在此之前,衍阳和南阳能撑多久,全看张栋鲁炯那帮人的能耐了,至于太原,李光起的五千奇兵要尽可能挑起事端,让史魁茂和高秀岩疲于内耗,才可尽量减少长安方向的压力。
这是一次关乎国运的豪赌,一旦买定,就是成王败寇。
李亨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郑重起身,青白脸色下面部肌肉有些微不可察的痉挛:“大祁国运、朕的身家性命,俱托付于卿等。”
众臣跪地。
这一夜,口谕如流水般传出宫殿,又几位心腹近臣被诏进宫,兵部沙盘也被搬来,将龙椅御案挤到角落,文臣武将聚集在此,将御书房当作中军大帐。
快中午时,冯逸得空喘了口气,见颜清臣唇色发白,便在他肩头一拍:”回去睡一觉,有事派人叫你。”
郭西河朝这边看了一眼,一挥手,也给冯逸放了假。
冯逸既累又困,一揖转身,出殿觅食。
颜清臣叫住他:“冯兄!”
冯逸现在是怕了他了,一张嘴都是坏消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颜清臣道:”杜姑娘已将与冯兄的约定告知了在下。”
这二人的关系冯逸心里有数,若是平时,少不得要打趣几句,这会儿却没有心情,那颜清臣也是一副透支过度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她没来,在扬州。”冯逸道,”你这一路怎么过来的?车,船?”
颜清臣站在殿外几个深呼吸,揉着脸说:“都有。不太好走,各关查得厉害。”
冯逸下意识往他脚上看去,然后脱了靴子递过去:”换上。”
颜清臣:“不不不……”
”换上。”冯逸笑着说,“我回家就有。秦飞羽呢,可曾来?”
颜清臣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换着鞋,随口答:”哦,他就在外面。”
颜清臣换下的鞋简直惨不忍睹,只怕扔到大街上连狗都不愿叼。冯逸与他别过,走了一阵甚是别扭,干脆连袜子也脱了,光脚到了宫门,侍卫们都在偷看,冯逸本不想多事,又受不了被人当猴看,懒洋洋地说:“圣上赐我光脚觐见。”
侍卫们面面相觑,冯逸亮出腰牌,面带笑意:”新鲜的名目,非近臣不能有。”
出了宫,冯逸放慢脚步,左看右看,街对面一人从酒坊里钻出来,老远喊了一声:“冯逸!”
冯逸跑过去,往他胸口捶一记重拳:”孙子!”
秦飞羽捂着胸口喊:“有你这样的么?”
冯逸大咧咧往条凳上一坐,拿起桌上酒壶闻了闻,厌弃道:”你怎么也开始喝烈酒?”
秦飞羽一推酒碗,示意冯逸给倒上,说:“口味变了么。”
冯逸给他满上,自己叫了碗羊杂面,托腮看他。
秦飞羽笑起来:”看什么?”
冯逸笑道:“看你俊啊!”
这厮本来就是个高瘦子,几月不见,比之前更瘦了,脸上多了道疤,从颧骨一直拖到耳根。秦飞羽见他打量自己,不甚自然地用手挡了挡,说:”破相了。”
冯逸眉毛一拧,把他手摁下来:“吃你的!挡什么挡!”
羊杂面端上来,冯逸捞了几筷子,忽而笑道:”别说,你这个样子,比原来那副吃软饭小白脸的样,唔,入眼得多。”
秦飞羽:“真的?”
冯逸眼一瞪:”煮的。”
秦飞羽顿时松了口气,又摸了摸疤:“我还怕你不喜欢……”
冯逸哼了一声,吸着面条道:”你与肖彧……咻……好得很嘛,他还肯……咻……借你衣服穿……”
“他人挺好。”秦飞羽说,”状元么,讲道理。”
冯逸一碗热面下肚,整个人才又活了过来,两脚朝秦飞羽大腿上一搁:“靴子脱给我穿上,你先回家睡一觉,肖彧讲道理么,自然肯你打地铺的。”
第113章反击(五)
秦飞羽正用衣角给他擦着脚丫,闻言一抬头:“你不回去?”
冯逸说:”不放心,要去看看。”
穿好鞋袜,冯逸站起来,甩了甩胳膊,说:“我走了。”才出酒坊,又不甚放心地转过头,嘱咐道:”别和肖彧吵架。”秦飞羽举了举酒碗,冯逸食中两指指腹于唇上一点,笑着走了。
行宫戒备森严,冯逸把腰牌捏在手上,沿途被查了几回,直到御书房外,见郁鸿雪亲自守着门,错身时低声问:“陛下来了?”
郁鸿雪反问他:”吃过了?”
冯逸点点头,推门而入。沙盘周围几人正在争论,冯逸没去插嘴,绕到殿内一侧,墙上挂着一幅舆图,已标好了议定的行军路线。杜渐鸿低声道:“思路未变,只在局部作些调整,这里……还有这……”
冯逸鼻子里唔了一声,看了一阵,转身道:”甲械粮草都准备好了,大军什么时候走?”
杜渐鸿说:“四天之后。”
”这两地,”冯逸指着地图上两点,“真的不管了?”
南阳和衍阳,西北朝廷管不了,却又不能真的不管,只得下了两道不轻不重的圣旨,叫襄阳的魏仲犀去救南阳,并将张栋擢为河南节度副使,以临淮节度贺兰进驰救衍阳。杜渐鸿淡淡地说:”究竟援兵去不去,不知道。”
“不知道……”冯逸喃喃道。其实人人心知肚明,若是想救,早就救了,何必等到现在?两座城,军士和百姓,近十万条性命,在地图上不过就是两个点。
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就看天意了。
御书房外,内侍尖细嗓音响起,回纥使者求见。
所有讨论戛然而止,李亨沉声道:”宣。”
来的是叶护太子和大将帝德,二人往殿中一站,以拳抵胸,朝大祁的皇帝行了个番邦礼节,神态甚是倨傲。李亨脸色冷淡,目光在殿中臣子间逡巡,郭西河回头,一眼找到冯逸,示意他站到前面去。
李亨道:“冯中丞,你与他说。”
叫的是”中丞”而非“侍郎”,冯逸心中了然,注视着那回纥人:”我皇以真女下嫁,愿两家和睦共济。而诸位到此后却屡生事端,持械私斗、劫掠民户、践踏粮田,敢问太子,可汗便是如此治军的么?亦或者,这就是回纥的诚意?”
叶护目光闪烁,答了几句,又行一礼。
李亨道:“他说什么?”
冯逸答:”他道歉,说自己治军不严,请求天子的原谅。”
下马威使过,李亨冷哼一声,又道:“郭卿。”
郭西河出列,与冯逸对视一眼,冯逸点点头,说了几句胡话,叶护双眉蹙起,冯逸斥责几句,叶护冷漠作答。双方往来几回,帝德忽然开口,低声说了一句。冯逸心一沉,脸上微现迟疑。李亨立刻问:”他说什么?”
冯逸回禀道:“他说愿意听从大祁帅令,但要求确认,破长安后,金帛尽归回纥。”
所有人沉吟不语,有人看着皇帝,有人看着裴榄。这是当时最具争议的条款,殿上至少有一半都是从长安逃出来的,自然不愿任凭异族劫掠,更何况那还是帝都。
裴榄道:”前提是他们建有足够的功勋。”
冯逸翻译过去,叶护嗤笑一声,没有答话。
李亨缓缓道:“跟他们说,第一,听从郭西河调度,第二,约束兵勇,滋事则以大祁律治罪,第三,三日,只有三日、只有金帛,奸淫妇孺者,斩。”
回纥终于点头。
又议了一阵,李亨退朝,留下郭西河等与回纥商定细节,冯逸一直替双方翻译,终于郭西河提笔,在地图上画出另一道行军路线,插上了一面回纥将旗。不知不觉,宫灯又亮起来,叶护等被内侍请去用膳,冯逸与同僚们别过,向门口的小太监要了盏灯笼,提在手里出了宫。
宫门外,郁鸿雪嘴里叼着根草,正靠着墙发呆。冯逸走过去,把灯笼往他手里一塞,袖起手,打趣道:”没陪着皇帝?”
郁鸿雪立刻奉承:“皇帝哪有你重要?”提起灯笼,在他脸上照了照,说:”你脸色不好。”
冯逸笑了笑:“没睡够。”想了想,又加一句:”也没吃饱。”
郁鸿雪问:“想吃什么?”
”有家卖大饼的。”冯逸说,“就是远了些。”
郁鸿雪半蹲下,一侧头:”上来。”
冯逸趴到他背上,两臂抱住脖子,取笑道:“好乖的马儿。”
郁鸿雪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在背后拖着,背着他慢慢悠悠地走。这时已是四月,各自春衫单薄,冯逸的胸口贴着郁鸿雪的脊背,微暖的夜风从袖口钻进去,摩挲着肌肤,郁鸿雪的脖颈就在眼前,冯逸悄悄嗅了嗅,是一股温暖而清爽的气息,双唇便贴上去,轻轻吻了吻。
郁鸿雪颈间皮肉略略一绷,冯逸笑道:”你走嘛。”动作极轻地捻着衣领,下拉一寸,在后颈皮肤上蜻蜓点水般又吻几下。郁鸿雪一声不吭,冯逸闻着他的味道,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个采花贼。老实说,郁鸿雪是第一个跟他上床的男人,在冯逸心里多少有些不同,只因其人一贯下流可恶,两个人才一直磕磕碰碰,直到在南风馆表明心迹,才算真正地两情相悦起来。
说过了“喜欢”,确实就不一样了。
冯逸”哎”地一声叹,郁鸿雪在前头说:“又怎么?”
冯逸说:”想想还是喜欢你呀。”
郁鸿雪一声轻笑,顿了顿,问:“秦飞羽来了?”
冯逸捻着他耳垂,心猿意马地嗯了一声。
郁鸿雪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叫上他,三人行总可以吧?”
冯逸瞬间清醒,一拧他耳朵,咬牙切齿:“狗改不了吃……!”
郁鸿雪在他臀上一掐,救出耳朵,商量般问:”今晚怎样?还是明早?就是怕你太累……”
“不行!”冯逸吼他,”老子要吃饭!”
走了三条街,卖大饼的已收了摊,冯逸本想说算了,郁鸿雪硬是敲开了人家的门,将那小娘子请到灶上,做了三顿的分量。冯逸看得暗暗心惊,死活忍住了没去摸屁股,挑了张饼趴在他背上啃,一不留神就坠了滴酱汁。
郁鸿雪咬牙道:“别弄到我脖子上!”
冯逸在他脑后虚打一拳,郁鸿雪似有察觉,冷冷一哼,冯逸忙嘿嘿笑了两下,伸舌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