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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架子。已腐朽了的木架摇晃着,排列在上面的成千上万例病理样本仿佛在谴责着他的德行,排山倒海般地砸在他的身上。
下意识地躲避着,沈殿青转身冲出标本室,与走到门口的李荷相撞,丝毫没有思想准备的李荷被他重重地撞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里面说吧。”李荷一瘸一拐地进了标本间,两人站在近门处,确实能感觉到来自成千上万例的病理样本的谴责的力量。每一例样本便是一个受到疾病威胁的生命。而沈殿青这类人的利润正是积累在这些生命之上。
“你的行为与人道主义不相符,是被病人称之为最可恶的人。”在标本间这特殊的环境里,离死亡非常近的环境里,或许激发出李荷的某种高尚情操。她义正辞严,列举了沈殿青要尽快地离开人民医院的理由。
沈殿青反倒冷静了。他从李荷这里得不到想要的,便用讥笑的语言说道:“听了你这番话,你是把自己当成正人君子了。李荷,其实我们是一类人,有同样的动机。你好权;我爱钱。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告诉你,我沈殿青是一个打不烂,摔不垮,再生能力无限强的人。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是你怎么办?如果让理想主义者梁启德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让一个进修医生像贼似的去……”“他已经知道了。”李荷用同样的方式威胁道,“沈殿青,你如果不想让原单位收到你恶劣表现的鉴定,明智些,马上离开。”她一秒钟也不想再呆下去,迅速逃离了被病理样本包围着的标本间。
一瘸一拐地,李荷好不容易从病理科回到办公楼,在门口与林以强相遇。“李荷院长,瞧你被革命工作累的,请允许我背你上楼。”他把怀抱着的呼吸机放到地上,作秀似的蹲到了她的面前。“让人看到了,以为我是截瘫的病人哪,忙你的吧。”林以强抱起放在地上的呼吸机,不失时机地说道:“咱院调来了心外科专家,往后的手术量一定很大,不能再借别家医院的呼吸机了吧。我为咱院准备了一台,非常便宜。咱院也不缺这笔钱。我为你们算了一笔账,只简易病房这一项,每年的收入也很可观。用我们生意人的话形容:‘薄利多销,做量!’说实话,我还真佩服梁院长的头脑,既有社会效益,又有经济收入。你知道市立医院的人怎么说?他们说人民医院以这种仁慈的方法跟他们抢病人。高,你们实在是高手!”
楼道里突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王宏亮从窗子看到了一瘸一拐的李荷,赶忙从楼上飞奔下来急切地问:“摔到哪了?”李荷用手指了指尾骨的部位,王宏亮绕到她的身后看了看:“你的裤子摔破了。在这等着,我把车开过来,送你回家。”
回到海边的家,李荷坐到了沙发上,两条腿僵硬地搁在一张昂贵的茶几上。“宏亮,坐下吧。”王宏亮坐到了她的身旁,“我帮你按摩。”她感激的目光端详着他,觉得有必要跟他谈谈正事。“现在的情形跟我掌权时大不一样了,梁启德以他的方式,已经在人民医院稳住脚,他会把‘搭桥手术’做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往后,你要多往他身边靠靠,为你将来的发展考虑一下。我这是为你好。”
王宏亮听后没有马上做出反应,心里却觉得这番话的分量很重。为减缓来自这番话的压力,他伸手掏裤兜里的香烟,但是,除了一叠厚厚的餐费发票,烟忘在了办公室。他把餐费发票递给李荷,李荷连看都没看,从茶几上捡起一支笔,在一张又一张的发票上签了字,交给王宏亮,然后长叹了一口气。王宏亮随之也叹了气,把发票放回裤兜后望着茶几,上面有一堆半年前的广播电视报,是涂醒伟最近的一次休假时,从街上的报摊买回来的。报纸的旁边有一个满是灰尘的烟灰缸,里面的烟蒂像枯萎的芦苇根一样,不见一丝烟草的痕迹。王宏亮对烟草的依赖不亚于李荷对自己的帮助。
“回办公室吸烟吧,宏亮,我想单独呆一会。”如果是往常,她会毫不掩饰地将内心的烦恼一股脑地倾泻到他那里。这回似乎不行,原因在于,在官场上将走下坡路的感觉像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心头。她需要独自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那么,我先回医院了。”王宏亮慢慢挪向李荷的家门,用力一拽,差点把门把拽下来。这种微妙的有些失控的动作让李荷觉得:某种牢固的东西开始松动了。门重重地关闭之后,李荷环顾了自己的客厅:榉木条案、樟木箱、蜡烛、黑碗,一切充满了禅意,向她昭示着来自传统文化的底蕴。
通常情况下,这些古老的东西有足够的力量摁住人多余的欲望,让人渐渐上升到高处的宁静。可是,李荷却常常忽视它们的存在。
她艰难地走向樟木箱,上面有一面清代晚期的梳妆镜。因为疏于清理,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她用短袖衫的下摆擦掉了灰尘,双膝着地,凝望着圆镜里的自己:一个女人,一个被权欲控制住的女人已经游离出女人的概念。眼角旁因焦虑和时常不安的情绪所致,绽放着秋季里菊花般的纹路。表情怎样调整也不尽人意,这都是争强好胜的结果。长年累月,焦虑已经凝固在面部肌肉的每一个细胞里,使她的面部透着凶悍的表情。值得吗?为了什么?思考得愈深,她的心情愈烦躁。可悲啊——悲哀——悲剧人物的形象怎会跟李荷扯上了关系?她挣扎着从樟木箱前站了起来,像是要摆脱困境似的给老局长拨了一个电话。
“李荷,你为什么非要跻身于权力之争中。对于人民医院来说,现在看来,梁启德比你有希望让医院良性循环。你在血液科任职多年,考虑一下吧,哪个位置对你最合适。当初如果能预测到你这么累,还不如劝你安分守己地做医生。”老局长的话让李荷再次陷入思考,她的眼前涌现出曾为医生的日子。多少年了,病人的形象很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在门诊部,她曾与小秋不期而遇。可是,那个孩子的形象只是短暂地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很快被她自己的兴奋点冲掉。
她又一次蹲到了樟木箱子的面前,里面有她就读医学院的毕业证和在血液科任职时发表的论文。如果不是老局长的提示,何年何月,她会回忆往昔?它们曾经是自己的辉煌啊。李荷把梳妆镜移到别处,掀开箱盖,从里面捧出一叠医学杂志。有关血液病的论文一下子就与小秋的母亲接轨。只有一回,即郑明桂手术的那一天,她去心内科看过这个病人,却没有想过亲自为她治疗,没想过自己曾是出色的血液病医生。
是的,她手捧着曾经的辉煌,静下心来想,把小秋的母亲作为人民医院的第一例骨髓移植病人治疗。如果配型成功,自己的贡献会比在副院长的位置上大得多。她得承认,随着合格医生的加入,人民医院的专业技术人员的状况会重新洗牌而构成一个优秀的整体。这个整体是具备高水平的专业技术并且跟医生的荣誉有关的人才组成,在各专业首席医生的带领下,实现着医生的价值。 '快抓在线书1。0。2'
38
张北辰接手机时,梁启德和上门推销呼吸机的林以强就站在他的身旁。通话结束时,他对梁启德说:“李荷副院长要见林以晴,说是想为小秋的母亲找到配型的造血干细胞。难道她回头是岸,改回本行,研究血液病了?”不经意间的几句疑问,泄露了张北辰对李荷的看法。
梁启德却微笑了。他认为自己大致了解李荷。如果人民医院营造出强调个人专业技能并且有奉献精神的环境,会带动出她的优势,真正的优势。梁启德想起与她曾为同学的日子,那时,医学院的同学把她看成是有志于医学事业的人。学习上有疑问的同学常说:“咱们去找李荷吧,她会给我们分析清楚。”“你们别走神,接了电话,就把我的事忘了。”大约三十分钟前,林以强直接闯入梁启德的办公室推销呼吸机。梁启德尊重张北辰的职权范围,一个手机短信,把张北辰叫了过来。他与林以强的目光一碰撞,林以强立刻恭维道:“我无比尊敬的姐夫半辈子都在循规蹈矩,最拿手的就是避嫌。可是,我推销的呼吸机平进平出,真的不赚钱。当然,我姐夫不愿意我来人民医院推销器械。”
因为呼吸机是常用的医疗器械,梁启德主动建议:“心外科和呼吸科都需要配置呼吸机。张副院长,你叫上张玫菊到心外科试试机器的性能。我们在心外科等你们。”
梁启德和林以强先行来到心外科。林以强怀抱着他的呼吸机,一脸终于打入人民医院的喜悦跟着梁启德走到主任办公室的门口,抬头看了看门框上的牌子,知趣地没有跟进去,转身去了护士站。潘小松正准备去女病房,为张文做下班前的最后一次查房。梁启德觉得有必要跟他一起去看看张文。因为祁汉忠顾虑到手术的安全性,他的心里多了几分慎重。
有着八张床位的女病房里只有张文一个病人。她躺在一张临窗的病床上,身后垫着两个枕头,身子靠在枕头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她正想着与祁汉忠关于这次手术的不同意见。
这次在本院手术是她独自做出的决定。由于她心脏功能的逐渐衰退,手术是迟早的事。按照祁汉忠的意思,她最好去市立医院的心外科手术。或许是郑明桂手术失败的缘故,他对张文在本院手术表示出了担心。这种担心直接影响了张文的情绪。毕竟,这不是一台普通的手术。梁启德一进病房,就察觉了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对于一个将要接受心脏手术的病人来说,稳定的情绪至关重要。
“院长,您亲自来看我。”张文想下床迎接梁启德,被他的手势制止了。“你还好吧?”梁启德问。
“还好。”然后,她当着梁启德的面问,“潘小松大夫,我的手术有多大的把握?”“张文护士——”潘小松已经为她做了全面的查体,包括主动脉造影,以确定她的心脏内有没有肿瘤充盈现象等等的检查。除了心脏的二尖瓣病变,她的生命体征均属正常的范围。尽管如此,他仍然不想夸大手术的成功率而减弱充满着变数的风险。“手术有风险。”他沿用了理性的告知内容,“我不能承诺你百分之百的成功。你在普外科做了多年的护士,你知道普通的阑尾切除术都有可能发生腹膜炎而导致休克。但有一点请你放心,我会尽力。并且,我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
潘小松的脸上荡漾着自信的微笑。他戏剧性地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幅十字绣的作品,当着梁启德的面,他把作品送给了张文。这是一个有象征意义的特殊礼物。在绿色——生命颜色的衬托下,是五个用太阳色的丝线绣成的字:“我将活下去。”
张文用心端详着,感激和期待生命延续的泪水夺眶而出:“谢谢您,潘小松大夫,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礼物?”
“张文护士,是我亲手为你绣的。”熟知潘小松大夫的人知道他的习惯,穿针走钱是他最重要的业余活动项目之一,“外科医生的手要始终保持在绝对的灵巧状态,这是外科医生的基本功。我愿意用灵巧的手为你做手术。”“你们都在这里,”张玫菊兴奋地走到张文的病床前,“我也有礼物送给潘小松大夫。”她的双臂绕在背后,耸着肩,动作幅度很大地问:“你们猜,是什么性质的礼物?”
“一盘磁带。”梁启德脱口而出,把张玫菊惊呆了,“院长,你以前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