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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院长,这也太夸张了吧。”柳迎春阅后有些不以为然,“张文是祁汉忠的媳妇吧。这个愚蠢的家伙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智商太低,在医务科呆不下去,让张文出面做这种性质的病人?”梁启德听她这么一分析,眉头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想问题?”柳迎春瞥了一眼梁启德,意识到自己的分析在他那里属于劣质思维的范畴,更正道:“我错了,梁院长。咱换个说法吧,你对这台手术有把握吗?如果成功了,我再写篇文章,吸引更多的病人来这里手术。一个优秀的外科大夫,一台手术的成功可以把人民医院的声誉带动起来。当然,也少不了媒体的宣传。”过了一会,她问,“张文什么时候手术?”
“还没定。”梁启德说,“她已经入住心外科,潘小松大夫正为她的手术做准备。迎春记者,手术的当天,我希望你能穿上隔离衣,到手术间观摩手术的整个过程。”像遭遇了恐怖事件似的,柳迎春立刻拒绝道:“我可不想直面人类胸腔里的脏器,尤其是心脏。我听到过心外科大夫这样的形容:看到伟大的心脏由跳动而减缓为静止状态,人会恐怖生命的渺小与脆弱,会想到别让它太累,可又做不到这一点。人在生活,身不由己。在累与别活得太累之间,没有多少人会长期维持在不累的状态。就像人是社会人,又是自然人一样。”
“有道理。”梁启德说,“看来,你与哲学有缘。生活中的牵挂,责任,爱和烦恼总能引领着我们进入生命中能承受之重的有为状态。”
“同志,我总算见到同志了。”柳迎春作秀似的与梁启德握了握手,开始动手为他清理办公桌上的东西。首先,她从一堆过期的报纸里翻出了父亲柳松仁为李荷写的病历,说:“偏权型的精神分裂症,我父亲的诊断水平还可以吧。”紧接着,她手抖着从报纸堆里翻出了另一张复印纸,她的脸黑了下来,“这封匿名信很可能是刘希克写的。”阅后又说,“我敢肯定是他写的。我父亲跟李荷冲突最关键时,这家伙的匿名信帮了李荷大忙,就是所谓的热水器事件。”由于柳松仁曾为院长,她比人民医院里的一般职工更清楚院里的内幕,“老鼠屎往往会坏掉一锅粥。”
“咣——”一声巨响,门外的痰盂不知被谁弄翻了。柳迎春想出去看个究竟,梁启德用手势制止了她。大约五分钟后,内部的电话铃声响了,梁启德刚拿起话筒,李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刚刚从外面回来,祁汉忠就找来了。你过来吧,一起听听。”
“此地无银三百两。”柳迎春站在桌旁,听到了电话的内容,以轻视的口气说道,“她活得也太累了,就是她弄翻的痰盂,却偏偏说刚从外面回来。梁院长,你快过去吧,我帮你清理办公桌。”37
就在梁启德与柳迎春交谈的同时,祁汉忠一脸沉重表情地找李荷谈话。他不肯坐下来,宁愿站在桌旁,尽量地离李荷近一些。
“李荷院长,非常抱歉。”他的脸低垂着,用拳头顶着胃部,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抉择,“张文在本院手术,纯属她个人行为。她写申请书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发誓。”开始时,李荷弄不清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番解释,过了足有三分钟的时间,她才想起来,郑明桂手术的那天,她在手术家属等候室里指责过祁汉忠:“手术的病人为什么不是张文。”为此,他愤怒地一拳捣碎了站钟的玻璃门。“你找我就是解释这事?”李荷虽然这么问,依她对祁汉忠的了解,这番解释仅仅是谈话的铺垫,“竹筒倒豆子吧。”她催促道。
“我觉得外科的一些规章制度该改改了。”他开始进入实质性的内容,“有些三级甲等医院的手术告知制度已由家属改为病人本人在手术单上签字。自己的脏器自己负责,这也符合梁院长强调的知情权。”
“你在担心什么?”李荷注视着他低垂的脑袋问道,“有什么难处?”他终于仰起脸来表示道:“我不能在张文的手术单上签字。原因有二:一是如果手术失败了,我不能承担同意手术的责任。二是充分考虑到影响,潘小松大夫是梁院长亲自挖墙角挖来的医生,如果他的第一个病人是张文,院里的职工会认为我为了讨好梁院长和潘小松大夫,把媳妇的心脏作为第一例手术贡献出去了。”很久了,李荷都没有认真仔细地正视过他。这两年来,他在医务科干得很累,协调事务在他那里成了一堆又一堆的麻烦。看上去他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在心外科当医生的感觉已经离他远去,他变成了遇事患得患失的祁汉忠。
“这事就难办了。”李荷想,一个手术经祁汉忠一发挥,成了与梁启德和潘小松有关系的事了。如果是往常,她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可以改为病人本人在手术单上签字。”但她想把这事交给梁启德处理,潘小松是他调来的。她也懒得独自解决祁汉忠的问题,于是起身去了一趟梁启德的办公室,正赶上柳迎春在发表见解。犹豫着进退之时,一不留神把痰盂弄翻了。回来后又不死心,觉得柳迎春往梁启德的脑子里灌输的绝非她喜欢的内容。因此一个内部电话,把梁启德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快抓在线书1。0。2'
“没,没有的事。”祁汉忠过于慌张,一改初衷,表达后又后悔,思考着怎样能绕回来。梁启德说道:“病人有选择医院的权力。一个手术,纯粹的手术,仅此而已。希望你不要联想到别处,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那么,这一次的手术有风险吗?”
梁启德同样的直截了当:“有风险,你在心外科做过主治医生,应该清楚手术的风险。祁主任,我还是那句话,虽然张文已经入住心外科,但她仍有选择医院的权利。”“知道了。”祁汉忠自知不便久留,退出李荷的办公室时下定决心,不再十分信任李荷,只信任五分就可以。他没料到她会把梁院长叫来,结果不但没把自己认为“麻烦”的麻烦推出去,反而在梁启德的心目中留有不良纪录。毕竟,自己的问题有些复杂化,也有理由埋怨张文,没跟自己商量就写了一份夸张的申请书,把当医务科主任的丈夫逼得没有了退路。
或许有退路。他心存侥幸:李荷或许会为他做些解释。
实际上,他一出门,李荷便用手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为什么笑?梁启德不得而知,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如果让病理科的沈殿青结束进修,退回原单位,你还笑得出来吗?”李荷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做君子别当小人,你明说吧!”
“如果一个医生为了一己利益而弃百姓的经济承受力不顾,这种医生应该逐出人民医院。我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与李荷结为同事,无论发生怎样的事件,梁启德奉行不冲突的原则。他讨厌在与她的共事中与争权夺利、拉帮结派等情节连在一起。他是一院之长,尽院长的职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梁启德诚恳地说,“李荷,我们应该是一致的,如果你有难处,说出来,我们共同面对。”
“难处?”李荷咬文嚼字地推想道:“看来,我是糊弄不了梁启德。那天,与沈殿青面对面时,他看出了破绽,并且想知道为什么。”她想着,从办公室的一堆杂物里翻出了那只极具怀疑意义的望远镜。她手摸着望远镜的镜头,像是审视着过去的每一个从日出到日落,自己以一个怎样的心态处理着人民医院的人与事?意义在哪里?难道,自己真的能承受来自曾经的恋人梁启德的质疑,而把自己划拨到怀疑一切的圈子里?在李荷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结,那就是不能面对梁启德的轻视。尤其是,当他用过“我们”这个词的时候。
“启德,我怀疑过你开死亡病例讨论会的目的,让沈殿青想方设法从叶世煌的办公室里偷出了病理样本。可是阴差阳错,他拿到手的是于彩珍的宫颈取样的病理样本。”李荷知道想得到梁启德信任的惟一方法是诚实。既然瞒不过去不如诚实地将实情告知梁启德。“他把这事当作把柄攥在手里。那天,在你的办公室里,你也看出来了,是的,我担心他说出真相,让我当众无地自容。”她把望远镜扔到了桌子上,抬腕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亲自去一趟病理科,通知叶世煌主任,让沈殿青尽快离开。”
下午三点仍然是病理科忙碌的时间,从手术科送下来的来自简易病房的病人的病理样本,附着主刀医生许冠今和吴铁征的病理检验申请单摆在了病理医生的操作台上。其中一部分是急件。也就是说,病人还在手术台上,切开的腹腔是否缝合取决于报告单上的最后诊断:良性,还是恶性?如果是恶性,许冠今或者吴铁征会考虑是否进行下一步手术将恶性细胞清除干净。
叶世煌主任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着于彩珍的子宫。
子宫是牛丽琼大夫亲自送来的。在此之前,于彩珍特意口头拜托:“叶主任,请你用解剖刀把病变的组织切除。没有恶性病变的部分请你用福尔马林保存好。等我离开这个世界时,再把它放回我的腹腔。”叶世煌凝望着操作台上的子宫,暂且不去想它是于彩珍的,只把它当作是孕育生命的器官来观察:正是从这里孕育成熟人类的所有的器官。思维与人体内的器官接轨之时,也是叶世煌悲哀之时。在病理科工作的时间愈长,接触的恶性病变愈多,他愈是感叹人类该重视自己的器官,在百忙之中想一想如何地善待它们,并且对所有的人体器官保持着敬畏之情。
“笃笃——”敲门声响起,叶世煌没有动,他工作时不愿被人打扰。过了一会,门外问:“叶世煌主任在吗?”是李荷的声音。他这才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拨开了门的插销。
李荷闪进门,她不愿看到操作台上的操作,背对着叶世煌的操作台,语速极快地说明了来意:“沈殿青是一个兼职的医药代表,叶主任,请你通知他结束进修,尽快离开这里。”看着她说罢欲走,叶世煌上前一步拦住她:“这事非同小可。病理科里有人在推销药?他隐藏得很好,我没有察觉到。我记得,他来进修的计划是为了一个课题项目:‘恶性病毒的重建和传播途径的探索。’你的意思是,他本人就是一种恶性病毒?这样吧,我为他写一份进修鉴定,把他在这里的表现反馈到原单位。”“我亲自找他谈吧。”李荷担心节外生枝,这事最好速战速决,“他人在哪里?”
“可能在标本室处理废弃的样本。”
沈殿青在标本室,在浓烈的福尔马林的气味里,他在读着郑晓慧寄给他的亲笔信。内容很简单:“沈殿青,请你不要再骚扰我,好自为之吧。”信的背面粘着一串手机号码。让沈殿青感到惊讶的是,这些号码是用药医生的手机号码,分布在这座城市的大小的医院里。她居然翻过我的东西。沈殿青回忆了一下,可能是吴铁征脱岗来这里找自己的那一天,自己与吴铁征在停车场为回扣的数目交易时,她一定是听到了谈话,翻动了自己的私人物品,这娘们还有这一手。一想到自己可能又要面临着失去,某种惊恐与颇感生活对自己不公平的感觉袭上心头。他想抑制住这种感觉,至少别在病理科里发作。但是已经控制不了了,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绝望的尖叫,随后发泄性地飞起一脚,踢倒了存有样本的架子。已腐朽了的木架摇晃着,排列在上面的成千上万例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