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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城的旅馆恢复了平静。夜色温柔,月儿正圆。自古以来,情侣们就爱 观赏我们的卫星。莱昂和他的女友打开窗户,——窗下是一个小花园——欣 喜地呼吸着夜晚的新鲜空气,空气中飘溢着铁线莲绿廊的阵阵清香。 但是,他们没有在窗前盘桓很久。一个男子正在小花园里散步,他低着 头,两臂交叉在胸前,嘴上叼着雪茄。莱昂相信,他就是那位爱喝波尔多酒 的英国人的侄子。 我讨厌无用的细节,而且,我认为没有必要将读者容易想象的事情都讲 出来。也没有必要一小时接一小时地叙述N城旅馆里所发生的一切。我要说 的是,当点在蓝色房间的没有生火的壁炉上的蜡烛燃去一大半时,原先静悄 悄的英国人住的房间里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响声,就像一个沉重的躯体倒下时 发出的声音一样。这个声音之后,又传出一种同样奇怪的爆裂声,随后便是 一声压抑的叫喊和几句含混不清的话,仿佛是一种诅咒。蓝色房间的两位青 年住客禁不住全身一阵颤栗。他们也许是被惊醒的。这种声音,他们谁也无 法解释,已经使他们产生了近乎不祥的预感。 “我们的英国人在做梦。”莱昂尽量微笑着说。 他很想让自己的女伴放心,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两三分钟之后, 一扇开在过道上的房门打开了,动作似乎非常小心;然后,房门又轻轻地关 上了。可以听到一种迟缓而不稳定的脚步,种种迹象表明,走路的人力图掩 盖自己的行踪。 “该死的旅馆!”莱昂大声说道。 “暧!这可是天堂!……”青年女子一面回答一面将头靠在莱昂的肩膀 上, “我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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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一口气,几乎立即又睡着了。 一位杰出的伦理学家说过,男人在没有任何要求的时候,是从来不多说 话的。因此,如果莱昂没有想到要把谈话继续下去,或对N城旅馆里的响动 发表议论,大家无须感到诧异。他情不自禁地牵挂着旅馆里的动静,联想起 与之相关的许多情景,要是处在另外一种精神状态,他是根本不会留意的。 他记起了那个英国人的侄子的阴沉面孔。在他投向叔父的眼光中,隐含着某 种怨恨;但他却低声下气地跟叔父讲话,毫无疑问,那是因为他在向叔父要 钱。 对于一个年岁不大、精力充沛而又走投无路的男子来说,有什么比从花 园爬上隔壁房间的窗户更容易的呢?况且,他自己就住在旅馆里,因为他深 夜还在花园里散步。也许……甚至可能……毫无疑问,他知道他叔叔的黑提 包里放着一大叠钞票……那沉闷的一击,就像是大头棒打在光秃的头顶 上!……那压抑的叫喊!……那可怕的诅咒!还有后来的那些脚步!那位侄 子的外貌就像一个杀人犯……但是,人们不会在一个住满军官的旅馆里谋财 害命……也许,这个英国人处事谨慎,已经上了插销,特别是他知道那个家 伙就在附近……他不相信侄子,因为他不愿拿着手提包和他讲话……当一个 人如此幸福的时候,为什么会陷入可怕的沉思呢? 这就是莱昂心里的想法。我不打算对他的思想作更详尽的分析,它们就 像梦中的幻影一般模糊。在他冥思苦索的时候,他的眼睛下意识地盯着那道 与英国人房间相通的便门。 在法国,门都是关不严的。在这道便门与地板之间,有一条至少两公分 宽的缝隙。突然,在这条勉强被地板返光照亮的缝隙中间,出现了一股黑糊 糊的扁平的东西,很像一块刀片,因为,这股东西的边缘受到烛光的映照, 反射出一道细细的极其明亮的光辉。这股东西慢慢地朝着一只玲珑的蓝缎高 跟拖鞋移动,拖鞋就胡乱扔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是不是蜈蚣之类的昆虫 呢?……不对;这不是昆虫。它没有固定的形状……两三条褐色的东西钻进 了房间,每一条的边缘都闪着亮光。由于地板的坡度,它们的动作越来越 快……它们迅速地前进,就要触到玲珑的拖鞋。不用再怀疑了!这是一股液 体,而且,这股液体,现在已经能借着暗淡的烛光看清它的颜色——是血! 当莱昂一动不动,惶恐地凝视着这一条条可怕的东西时,青年女子一直在安 安稳稳地睡觉,她那均匀的呼吸温暖着情人的颈项和肩膀。 莱昂一到N城旅馆就想到去预订晚餐,足以说明他头脑相当清醒,精明 能干,富有预见。这时候,他的举止完全符合人们已经在他身上看到的性格。 他一动不动,聚精会神,要在威胁着他的灾难面前下定决心。 我想,我的大部分读者,尤其是女读者,都具有英雄气慨,遇到这种场 合,定会指责莱昂的行为和无动于衷。有人会对我说:他应该冲进英国人的 房间,将凶手逮住,至少,他应该拉响门铃,把旅馆里的仆人叫来。对于这 一点。我首先要回答的是,在法国的旅馆里,门铃只是房门的装饰,拉铃的 绳子与任何金属装置都不相连。我要恭敬但又坚定地补充一句:让一个英国 人死在隔壁固然不好,但是,牺牲一个将头枕在你肩上睡觉的女人,也不值 得称赞。如果莱昂吵吵嚷嚷,把旅馆里的人一齐叫醒,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警察,皇家检察官及其记录员,就会立即赶到这里。出于职业习惯,那些先 生非常好奇;在询问他的所见所闻之前,首先就会对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证件呢?太太,你呢?你们一起在蓝色房间里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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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你们必须到重罪法庭作证,说明几月几日,晚上几点钟,你们目击了某 一事情。” 此刻,莱昂心里首先想到的恰好就是皇家检察官和司法人员。生活中有 时会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良心问题;究竟是比一个素不相识的旅客遭人杀害 好呢,还是让自己所爱的女人丧失颜面、名声扫地好呢? 要给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确实不很愉快。我可以肯定,即使是最聪明的 人也会对此束手无策。 因此,莱昂作出了好些处在他那个地位的人都会作出的反应:呆在原地 不动。 他两眼盯着蓝缎高跟拖鞋和即将触到鞋底的红色溪流,着迷似的凝视了 很久,与此同时,他的鬓角沁出了冷汗,心跳加剧,几乎把胸膛都炸开了。 他思绪翻滚,脑子里萦回着无数稀奇古怪、令人恐怖的图像;一个发自 内心的声音不时对他叫喊: “再过一小时,人家就什么都知道了,而这是你的过错!”可是,由于 老是想着: “我怎么会卷进这种事的呢?”他终于看到了几线希望。最后, 他暗自寻思: “要是我们在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被人发觉以前就离开这个该死的旅 馆,也许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这里谁都不识识我们,人家见我一直 戴着蓝色眼镜;人家见她一直戴着面纱。我们离车站近在咫尺,一个小时以 后,我们就会远离N城了。” 然后,由于他曾为筹划这次旅行详细研究过火车时刻表,他想起,八点 钟有一趟列车开往巴黎。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在那座掩藏着无数罪犯的大城 市里消失。谁会在那里发现两个清白无辜的人呢?但是,人家不会在八点钟 以前走进英国人的房间吗?问题就在这里。 他深信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便竭力从陷入了好久的麻木状态中摆脱出 来;但是,刚一动弹,他的年轻伴侣就醒了,她冒冒失失地吻了他一下。一 触到他那冰冷的脸颊,她不由得小声叫了起来: “你怎么啦?”她不安地问道,“你的额头冷得像大理石一样。” “没什么,”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听到了隔壁房间里的响声……” 他离开了她的怀抱,首先将蓝缎高跟拖鞋拿到一边,又搬了一把扶手椅 放到便门前面,以免让他的女友看到那股可怕的液体,现在,液体不再流动, 已经在地板上形成了一片相当大的污迹。然后,他稍稍打开通向过道的房门, 仔细听了一会:他甚至大胆地走到英国人的房门跟前。房门关着。这时候, 旅馆里已经有人活动。天快亮了。马夫在园子里洗刷马匹,三楼的一个军官 正在下楼,马刺踩得叮直响。他要去主持那场有趣的工作,它使马比人感 到更舒服,术语叫做 “溜马”。 莱昂回到蓝色房间,用爱情所能创造的各种巧妙方式,拐弯抹角、委婉 曲折地给女友陈述了目前的处境。 呆在这里——危险;过于仓促地动身——也危险;在旅馆里等待隔壁房 间的灾祸被人发现——更危险。 没有必要叙述这个情报所引起的恐惧,随之而来的眼泪,以及事先提出 的荒谬绝伦的建议。两个不幸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投入对方的怀抱,相互说着: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罪魁祸首。他们约定死在 一起,因为,少妇相信,法庭会把他们当作谋杀英国人的罪犯。由于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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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肯定,到了断头台上,人家是否还允许他们相互拥抱,所以便紧紧地抱在 一起,紧得气都喘不过来,眼泪籁籁的淌得满脸都是。最后,在说了许多傻 话,道了无数温柔体贴、令人心碎的衷肠之后,他们终于在千百次亲吻中意 识到,莱昂设想的计划,即乘八点钟的火车出走,实际上是唯一可行的最好 的办法。过道里一有脚步声,他们便吓得浑身打颤。长统靴发出的每一步声 响,都在向他们通报:皇家检察官来了。 他们的为数不多的行李转眼之间就收拾好了。青年女子想把蓝缎高跟拖 鞋扔在壁炉里烧掉;可莱昂将它捡起,放在床前的小地毯上擦了擦,然后, 他吻吻拖鞋,装进了口袋。他发现拖鞋上有一股香子兰味道,心里十分诧异; ① 他朋友用的足欧仁妮皇后 用的那种香水。 旅馆里的人已经全都醒了。可以听到侍者欢笑,女仆唱歌,小兵给长官 刷制服。七点钟刚刚敲过。莱昂想劝女友喝一杯牛奶咖啡,但她明确表示, 她的喉咙堵得难受,要是再勉强喝点什么,她会憋死的。 莱昂戴上蓝色眼镜下楼结帐。老板请他原谅旅馆里人声嘈杂,但他还不 明白是何原因;那些军官先生向来都没有这样安静!莱昂要他放心,说自己 什么也没有听到,晚上睡得很好。 “啊!你另一边的邻居,”老板接着说,“不应该搅扰你们。这个人, 现在倒没有什么动静,我肯定他还在呼呼大睡。” 为了不致跌倒,莱昂使劲扶着帐台;青年女子原想跟在后面,这时也牢 牢挽住他的胳膊,将而纱紧紧地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位英国绅士,”残忍的旅馆老板继续絮叨,“不论什么,他都 要最好的。嗬!这可是个体面的角色!并不是所有的英国人都和他一样。这 里曾住过一位,那可是个小气鬼。住房,晚餐,他什么都嫌太贵。他想用他 的钞票付给我一百五十法郎,一张英格兰银行的五英镑的钞票……但愿这是 真的!……对了,先生,您大概认得出来,因为我曾听您和太太讲过英语…… 这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