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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纳德。”母亲严厉地说。
“我只是说出了每个人都想说的话。这也许是你能为你女朋友找到的最好的老板,是吗,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隔着桌子笑了起来。他忙着婉拒母亲为他舀土豆,尽管母亲盛情款待。他这个月不吃碳水化合物食品,要为三月初的一次马拉松赛跑做准备。
“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要学手语?我是说,万一他不能跟你交流,你怎么能知道他想要什么呢?”
“她并没说他不能说话,妈妈。”我都记不大清特雷纳夫人说过什么了。我仍然处在因为真的被给予这份工作而带来的茫然与震惊中。
“也许他借助某种设备说话,就像那个科学家,《辛普森一家》'14'中的那个。”
“浑蛋。”托马斯说。
“不对。”父亲说。
“斯蒂芬霍金。”帕特里克说道。
“你干的好事。”母亲说,责备地看向托马斯,又看向父亲,目光锐利得可以切牛排,“居然教他说脏话。”
“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浑蛋。”托马斯说,直视着他的外祖父。
特丽娜做了个鬼验。“如果他通过那种发声器讲话,我肯定会起鸡皮疙瘩。你们能想象吗?给——我——一杯——水。”她模仿道。
她很聪明——但还没聪明到不把自己搞砸,父亲偶尔这么嘀咕。她是我们家第一个上大学的,可是最后一年因为托马斯的出生她退学了。父母仍然指望有一天她能给全家带来一笔财富,或者能在一个前台旁边没有设置安检荧屏的地方工作。哪一个都行。
“凭什么说坐轮椅就意味着他要像戴立克'15'那样讲话?”我问道。
“不过你会与他很接近,至少你得帮他擦嘴,喂他吃喝。”
“那又怎样呢?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是谁把托马斯的尿布都换反了?”
“就一次。”
“两次,并且你总共就给他换过三次尿布。”
我吃了点青豆,尽量表现得轻松些。
但是,即使我已经搭公交车回到了家,同样的想法也已经在我脑中嗡嗡响个不停。我们会谈些什么?要是他整天只是盯着我,头垂向一边,我该怎么办?要是我搞不清他想要什么呢?我极其不擅长照料东西。经过了仓鼠、竹节虫、蓝道夫金鱼的灾难后,家里不再养盆栽和宠物。还有,他那个严厉的母亲多久会去一次?我不喜欢老是被人审视的感觉。特雷纳夫人看起来就像那种女人,她的目光可以让巧手失灵。
“那么,帕特里克,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帕特里克喝了一大口水,然后耸了耸肩。
外面,雨点敲打着窗玻璃,在杯盘交错的声音间仍然听得分明。
“巴纳德,报酬不错。无论如何比在鸡肉加工厂上晚班好。”
桌旁传来一致同意的咕哝声。
“这么说,我这份新工作最大的优点就是比在工厂里运送死鸡强。”我说。
“好啦,同时你也可以健健身啊,跟帕特里克一起做做私人培训。”
“健身?谢谢你,爸爸。”我本想再舀一个土豆,这会儿又改变了主意。
“是啊,为什么不呢?”母亲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坐下来——每个人都突然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她又站起身来,给外祖父盛了点肉汁。“你要为将来打算打算。毫无疑问,你有闲聊的天赋。”
“她有讲废话的天赋。”父亲哼了一声。
“我刚刚找了份工作,”我说,“薪水也比上一份工作多,您别见怪。”
“可这只是临时的,”帕特里克插话道,“你爸爸是对的。做这份工作的时候你可以开始锻炼,让自己更有型。如果稍微用点功,你会成为一个好的私人教练。”
“我不想做私人教练。我不喜欢……蹦蹦跳跳。”我向帕特里克做了个受到侮辱的怪相,他咧嘴而笑。
“露想要的是这样一份工作,能让她跷起腿,看白天的电视节目,并且通过一根麦管给那些老骨头喂食物。”特丽娜说。
“是的。因为把柔软的大丽菊移植到水桶里需要付出太多心力与体力,难道不是吗,特丽娜?”
“我们逗你玩儿呢,亲爱的。”父亲举起茶杯,“你找到工作这很好。我们很为你感到骄傲。我敢断定,一旦你在那栋大房子里操劳起来,那群浑蛋就再也离不开你。”
“浑蛋。”托马斯说。
“不是我说的。”父亲说。在母亲开口之前,他拼命嚼着食物。
第三章 初见
“这是配楼。过去用做训练房,后来我们觉得这里比主屋对威尔更方便些,因为它全在一层。这是一个闲置的房间,必要时内森会在这里过夜。早些时候我们常需要人帮忙。”
特雷纳夫人在走廊上轻快地走着,从一扇门指向另一扇门,头也不回,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地上发出啪嗒的响声,似乎她预料到我会跟上她的步伐。
“这是车钥匙。我已经给你交了保险,我相信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内森会示范给你看怎么用坡道。你要做的就是把威尔放在合适的位置,其他的都可以交给车子来做。虽然……他这会儿并不想去什么地方。”
“外面有点冷。”我说。
特雷纳夫人好像根本没听到我的话。
“你可以在厨房给自己沏茶、煮咖啡,橱柜里一应俱全。浴室从这边过去——”
她打开门,我凝视着浴缸上面的白合金和塑料的升降机。沐浴器下面那片宽阔的地面有点湿,旁边放着一把折叠起来的轮椅。角落里,玻璃储藏柜里放着一沓沓用收缩性薄膜打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从我站着的地方看不清它们是什么,不过它们都散发出轻微的消毒剂味道。
特雷纳夫人关上了门,微微转向我,说道:“我要重申一下,至关重要的是,一直要有人陪着威尔。先前有位护理员有一次消失了几小时去修她的车,结果威尔……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弄伤了自己。”她倒抽了一口气,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我哪儿也不会去。”
“当然你需要……适当的休息。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你不能够让他一个人待太长时间,比如,超过十分钟或者十五分钟。如果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用对讲机告诉我们,我丈夫斯蒂文或许在家,或者打我的手机。如果你确实要休息,尽早通知我的话我会感激不尽。准备好备用方案绝非易事。”
“我不会请假的。”
特雷纳夫人打开大厅壁橱。她讲话的样子,就像在背一篇有人给她备好的演讲词。
我在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在我之前来过多少个护理员。
“如果威尔有事在忙,那么你要是能做点简单的家务活,我将不胜感激,比如洗洗被褥,给屋子除除尘这类事情。清洗设备在水槽下面。他可能并不愿意你一直在他身旁,你们必须自己努力提高互动的水平。”
特雷纳夫人看着我的衣服,就像刚看到它们一样。我穿着一件非常蓬松的背心,父亲说这件衣服让我看上去像只鸸鹋'16'。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毋庸置疑,我希望你们能……相处得来。如果他能把你当作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付费的职业护理员,那就更好了。”
“好的。他……嗯……喜欢做些什么?”
“他喜欢看电影,有时候也听广播,或者音乐。他有一个专门的电子设备,如果你把它放在他的手边,他通常都能自己调控。他的手指可以动一动,尽管他很难把这个东西抓在手里。”
我感觉自己快活起来,如果他喜欢音乐和电影,我们肯定能找到共同话题。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图景:我和这个男人为某部好莱坞的喜剧开怀大笑,我给卧室吸尘,他则在一旁听着音乐。也许这样会很不错,也许最后我们会成为朋友。我还从没有过一个残疾人朋友——除了特丽娜的朋友戴维,一个聋哑人,不过如果说他是个残疾人,他肯定会给你一拳。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没有。”
“那我们走吧,我把你介绍给他。”她看了看表,“内森应该已经帮他穿好衣服了。”
我们在门口稍停了一下,特雷纳夫人敲了敲门。“你们在里面吗?我让克拉克小姐来见你,威尔。”
没有人回答。
“威尔?内森?”
一个浓重的新西兰口音答道:“他穿戴好了,特雷纳夫人。”
她推开门。配楼的起居室看起来很大,有一面墙全是玻璃,开阔的乡村景色尽收眼底。壁炉里的火在角落里静静地燃烧着,米黄色的矮沙发正对着巨大的平板电视,沙发座上覆盖着羊毛垫,整个房间的氛围雅致而安宁——一个北欧风情的独身住处。
房间正中放着一把黑色轮椅,坐椅和靠背铺着羊皮垫。一个身穿白色无领防护衣的强壮男人正蹲下身在轮椅的搁脚板上挪动着另一个男人的脚。我们走进房间时,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抬起头来,他的头发蓬乱不堪,他的目光与我的相遇,他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接着他的嘴扭动了一下,又发出一声怪叫。
我感觉他母亲变得不自然。
“威尔,别这样!”
他根本没向她这边瞧上一眼,胸口里又发出一阵野蛮人的声音,可怕至极,令人痛心。我强忍住不往后退缩。那个男人的脸扭曲着,头斜靠在肩上,用这副病态的样子瞪视我。他看上去很丑陋,有些愤怒。我感觉我拎着包的指关节都变白了。
“威尔,拜托!”他母亲的声音里有一丝歇斯底里,“拜托了,不要这样。”
哦,天哪,我想,这工作我可做不了。我尽量掩饰住自己的感情。那个男人仍然瞪视着我,似乎在等待我有所动作。
“我——我是露。”我的声音反常地发起抖来,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去,突然我记起来他没法握手,于是改为轻轻地挥手。“露易莎的简称。”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神情变得平静,头也伸直了。
威尔特雷纳直盯着我,脸上掠过一丝微微的笑容。“早上好,克拉克小姐,”他说,“听说你是我的新看护。”
内森已经调整好搁脚板。他边摇头,边站起身来。“你是个坏家伙,特雷纳先生很坏。”他嬉皮笑脸地说,伸出一只大手,我无力地握了握。内森镇定地说:“恐怕你刚刚看到了威尔最棒的克里斯蒂布朗'17'式的表情。你会慢慢习惯他的,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特雷纳夫人细长苍白的手抓住脖子上的十字架,手指在细细的金链边来回移动,她一紧张就这样。她的表情僵硬。“你们留下来好好聊。如果你需要帮助,用对讲机给我电话。内森会把威尔的日程告诉你,还有他这些设备的用法。”
“我在这里,妈妈。你不必代替我说话,我的大脑还没有瘫痪。”
“是的,那么,要是你脾气这么冲,威尔,我想克拉克小姐最好直接跟内森交谈。”我发现他妈妈讲话时没有看他。她望着十英尺外的地面。“今天我在家工作,午饭时间我会过来看看,克拉克小姐。”
“好的。”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哀叫。
特雷纳夫人走开了,我们不发一言。她走下大厅迈向主屋,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然后渐渐消失。
然后内森说话了:“你介意我出去告诉克拉克小姐你服哪些药吗,威尔?要开电视吗?来点音乐?”
“请调到无线电四台,内森。”
“没问题。”
我们走到厨房。
“特雷纳夫人说,你没有多少护理四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