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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荣桓等来到青岛时,正值中伏,一路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可一进青岛大学校门,迎面吹来阵阵的海风,便觉得暑气顿消。罗荣桓纵目观看,只见山坡上,一幢幢红瓦灰砖的楼房掩映在疏密有致的绿树繁花之间,远处蓝天下是烟波浩淼的碧海。罗荣桓听着那海风吹拂树木的沙沙声,将湿润的空气深深吸进肺腑,不禁心旷神怡。
罗荣桓和张沈川都为能在如此幽美的环境里读书而感到庆幸。后来听当地同学介绍,才知道这个学校的校址,在德国占领时期叫“俾斯麦兵营”。日本占领后仍然驻扎军队,不过改了名字,叫“万年兵营”。中国北洋军阀政府尽管在国内大动干戈,在接收青岛时却对国际上声言,要“化干戈为玉帛”。把这所兵营改为学校就成了化为“玉帛”的象征。
这个学校的发起人和第一任校长高恩洪,是当时的胶澳督办。此人是吴佩孚的老师,当过北洋政府的交通总长,是一个以直系军阀为靠山的反动官僚。一九二四年十月,曹锟、吴佩孚倒台。高恩洪只好卷起铺盖滚蛋。继任的校长宋传典是靠在洋行经营花边、发网生意大发横财的买办。他因为投靠流氓成性的狗肉将军、山东军务督办张宗昌,又成为官僚。他和大部分教职员都是基督教徒,使这所大学增添了一些西方的色彩。这所学校规矩很严,制定了若干繁琐的通则和规则,规定凡“私充报馆访事或主笔者”,“干预国家政治及地方词讼者”,“加入党派不肯脱离者”,“聚众要挟罢课辍业者”均予以开除①〔引自《私立青岛大学一览》,一九二五年一 月私立青岛大学铅印〕 。
罗荣桓和张沈川等都感到这个学校政治空气沉闷。但是又感到有这样一个学习机会不容易,都想认真读点书,求得真才实学,以便在使中国富强的事业中贡献自己的力量。
罗荣桓个子比较高,在教室里坐在后排。每逢上课,他都端端正正地坐着,戴着厚厚的近视镜吃力地看着教授们在黑板上书写的公式,专心致志地听课。课后认真地做作业。两年中,他的功课经常保持九五分以上的好成绩。
可是,在那祖国命运危在旦夕的年代,他又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读书。他接二连三碰到一些看来虽小但却颇为触目惊心的事情,从这些事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日本侵略者的魔影依然笼罩着整个青岛。
一九二五年清明节后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罗荣桓和几位同学到学校后面的汇泉山散步赏花。这时,恰好是日本人的樱花节。当时住在青岛的各式各样的日本人很多是全家出动,携带着留声机、照相机和美酒佳肴来到开满樱花的山上欢度日本人的节日。罗荣桓等一路上只见那手持酒壶喝得醉熏熏的日本男人,梳着高髻、穿着漂亮和服、脚蹬木展的日本女人,还有那不怕春寒、已经穿了裙子和短裤、活泼健壮的日本孩子,三五成群、络绎不绝地来到山上,兴高采烈、旁若无人地尽情欢乐。在路上见不到几个中国人,即使有,也是很寒伦地避在路边。路两旁,樱花盛开,在耀眼的阳光下,白的象眩目的白雪,粉红的象是一堆堆火烧云。
天气再好也没有了,樱花开得又娇又艳,但是罗荣桓和同学们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杜甫有这样的诗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他们当时的心情与杜甫的描绘大体相似。樱花是娇艳的,但他们只感到它开得骄横刺目,盛气凌人。日本人过节是欢乐的,但他们只感到难堪。公园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但他们却感到似乎是在外国。罗荣桓一路上闷闷不乐,脚步越走越沉重。走着走着他对同学们说:“回去吧,我们不看这个樱花了。”同学们似乎都在等着这一句话,于是大家掉转头,急匆匆地离开了汇泉山。身后送来的是留声机里日本歌女妖里妖气的歌声夹杂着一阵阵纵情的狂笑。
又过了些时候,日本海军主力舰“比睿”号访问青岛。为了炫耀武力,日方邀请青大师生登舰参观。
参观军舰,这是第二次了。不久前中国北洋海军的军舰“海圻”号在青岛停泊时,同学们也曾去参观过。这艘军舰是清朝政府买来英国的旧商船改装的,尽管设置有炮,却不能打,一打就会把船身震裂。但它却是中国北洋海军最大的军舰,看上去倒也威风凛凛。同学们这次又来参观日本军舰,都想实地比较一下双方军舰的优劣。
参观的队伍一到码头,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高大的银灰色的军舰矗立在岸边。日本的海军旗正高高地飘扬。走到跟前,只见舰身刚经过油漆,炮衣都卸掉了。炮位上的日本水兵穿着浆洗得笔挺的制服,昂首挺立,不时向这支参观队伍投射过鄙夷的目光。
同学们登舰后默默地参观,默默地倾听着朝鲜同学将日本军官的介绍译成汉语。参观过程中没有鼓掌的,也没有提问的,气氛十分沉闷、压抑。
返校后,同学们议论纷纷。
有的同学悲愤地说:“我们中国的军港,让他们耀武扬威!”
“他们这是想用武力来压我们。”另一位同学接了一句。
“我国的‘海圻’号,都老掉牙了。相比之下……唉!”有的痛心疾首。
有的皱着眉摇着头说:“中国的海军已经腐化到极点了。看看那日本军舰,在中国领水到处游弋,如入无人之境。国家前途实在是不堪设想。”
罗荣桓仔细倾听着大家的议论,也感慨地说:“中国一个四万万五千万人口的大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应当有强大的海军。”
同学陈举问罗荣桓:“应当有,可什么时候能有啊?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何时才能有呢?罗荣桓当时也答不上来。其实,建设海军,实际上是国家富强这个老问题的一个组成部分。他学的是工科,因而,很自然地感到,要使中国富强,必须发展工业。
当时,有一些实业界人士在上海组织了一个“三友实业社”,生产的毛巾花色品种多,质量比较好,在提倡国货的气氛下,许多人踊跃购买,销路不错,起到了一些抵制洋货的作用。罗荣桓、张沈川等看到这种实业救国或许是使中国富强的一种办法。于是,他们经过酝酿,发起组织了一个“三民实业社”,吸收同学们投资,每股五元。共筹集了二三百元资金,聘请了一位技师,负责筹办。不久,生产出了纱布、药棉、墨水、肥皂、蜡烛等日用品。罗荣桓很高兴,立即给南湾老家寄了一大包肥皂。他写信告诉家里,这是同学们兴办的“实业社”自己做的,不要再叫它洋碱了,应该叫它肥皂,是我们中国自己制造的肥皂。
但是,罗荣桓这种喜悦心情十分短暂。在当时中国整个民族工业都受到帝国主义的排挤、压迫的情况下,这几个年轻学生仅仅凭着一股爱国热情兴办起来的小小的手工作坊,怎么可能同帝国主义的垄断资本竞争呢?不到一年,这个实业社就维持不下去了,罗荣桓和同学们连股本也未能收回。
……………………………………在“五卅”运动中
一九二五年春,在青岛、在全国范围内又掀起了反帝爱国革命运动的高潮。
四月,在上海工人大罢工的影响下,为了抗议日本资本家阻止工人建立工会,开除、逮捕和私刑拷打工会活动分子,青岛三万多纱厂工人举行了大罢工。在日本资本家要求下,山东军务督办张宗昌下令拘禁了工会工作人员。于是,引起了五月二十五日的又一次大罢工。五月二十八日,胶澳督办温树德调集三千多人的军队,包围纱厂,枪杀工人,当场打死八人,十七人受重伤,轻伤的更多。有的工人躲进下水道,日本资本家竟然堵上棉花包,把工人活活闷死。
日本帝国主义和张宗昌血腥镇压工人的罪行,激起了青岛各界人士的无比义愤。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由胶济铁路总工会发起,邀集全市各群众团体成立了“青岛惨案后援会”( 上海发生“五卅”惨案的消息传来后,又改为“青沪惨案后援会”) ,组织广大群众罢工、罢市、罢课、游行示威。在这汹涌澎湃的革命高潮中,青岛大学的学生们也立即行动起来,冲破了学校当局的种种阻挠,组织了学生会,张沈川、罗荣桓都被推选为负责人,并决定从五 月三一日起开始罢课。
在学生会的负责人中有一位商科同学彭明晶,是四川安岳县人。他在成都读书时曾受到恽代英的教诲,思想进步。他生性活泼,口才又好,与罗荣桓一静一动,性格迥然不同,可却是知心好友。学生会成立后,他们更是形影不离。同学们反映,在哪里看到彭明晶,就能在哪里找到罗荣桓。
学生会成立之后,立即建立了总务、财务、写作、讲演、募捐、演剧等组,开始分头活动。罗荣桓负责讲演和演剧组的工作。他根据每位同学的特长和爱好分派了任务。他白天带领着讲演队到街头巷尾散发传单、小报,演讲“青沪惨案”情况,募集救济金,慰问死难者的家属……晚上又参加演剧队的工作。罗荣桓和彭明晶还受青岛学联的委托,分赴北京、上海,向两市人民报告青岛惨案的真相。在整个“五卅”运动期间,罗荣桓全身心地投入了抗日爱国运动,表现了满腔爱国热忱和出色的组织工作能力,赢得了同学们的钦佩和尊敬。由于他谦和持重,不露锋芒,同学们将他比作为建立东汉王朝立了大功,而在诸将论功时每每退避大树下的冯异,称他为“大树将军”。
青岛人民这场轰轰烈烈的抗日爱国运动,最后被日本帝国主义勾结中国军阀镇压下去了。七月初,胶澳督办温树德秉承张宗昌的旨意,用武力强行解散了“青沪惨案后援会”,到处疯狂地抓人、杀人。中共青岛四方支部书记李慰农和《公民报》记者胡信之等多人被捕。李、胡在狱中通过青岛大学附中的一位美术教员通知张沈川和罗荣桓说,敌人几次审讯都问到了他们,要他们赶快转移。在这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由铁路工会的负责人傅书堂、伦克忠等安排,罗荣桓和张沈川化了装,到高密农村暂避了一个时期。他们回校得知,李慰农和胡信之已经惨遭张宗昌的杀害。
这一年的夏天,青岛异常闷热,政治空气更加沉闷,令人窒息,罗荣桓经常睡不着觉。他经常半夜里爬起床来,走到走廊上,面对着灰蒙蒙的大海,任凭海风吹乱自己的头发,吹得浑身发凉。
他经常与同学们探讨国家的前途和个人的出路。教育救国、实业救国都试过了,但都没有走通。看来因为参加“五卅”运动,青岛大学本科也进不去了。怎么办?他曾想去美国留学。他同好友张沈川、彭明晶谈过这个打算,也向家里写过信。寒假期间他返回家乡又向罗国理提及此事。罗国理考虑,一族之中出一个大学生,好比是出了个进士,很不容易。既然儿子已经读大学了,不如成全他去留学。罗国理准备卖掉部分土地,为罗荣桓筹集路费。但是因为买方乘机压价,田没有卖成,罗荣桓没有实现赴美留学的打算。他返校后仍在反复思索自己应该走的道路,并与同学们进行认真的探讨。
一天,他在寝室里同陈举谈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