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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4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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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侍御竟知道此事内情么?”

“说不上什么内情。只是蜀地益州的几家大户;想在江南种植从西域引来的木棉。当然;除了木棉之外;蜀茶如今红红火火;而江南气候和蜀地一样潮湿温暖;所以眼看蜀茶供不应求;他们也就自然想到来江南看看可有合适种植茶叶的田地了。”

杜士仪说得简单;可顾佑也好;裴舒同也好;都不是初出茅庐乳臭未于的愣头青。尤其顾佑回去老宅和父亲商议之后;得知新来的山阴尉就是蜀中益州崔氏的人;而富阳县丞也是蜀中益州人;联想到蜀中来人购置田地;他怎不警醒?

此时听到杜士仪这话;他就肃然一揖;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杜侍御既然如此说;如今在江南各地置产的这些蜀中人士;竟然是相识的?如若如此;可否劳烦杜侍御帮忙引见一二?因叔德之故;顾家这些年已经渐渐种茶;只是野茶移植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今顾氏也有颇多山地荒废闲置;如若可能;想向蜀人讨教种茶之道。至于木棉之物;我也着实好奇得很。“

别人来问;自然比自己去推销来得简单方便。杜士仪想了想便笑着说道:“宝儿;将我的名帖给顾郎君。”

见陈宝儿双手捧了一张自己的名帖过去;顾佑慌忙恭敬地接下;他就解释道:“你若是知道这些蜀人居处;不妨持帖去拜访。不过;如今我已经离任成都令;却也不知道他们还是否念得旧情。”

“杜侍御在蜀中经年;早闻听上下赞口不绝;想必蜀人一见名帖必定肃然起敬。”顾佑笑着恭维了一句;将名帖贴身收好;这才看了裴舒同一眼;正色说道;“我已经向家父禀报了此事;家父已经派了身边几位得力的媪妇来服侍八娘;而大郎的身体也已经颇有好转。承蒙叔德宽宏;已经原谅了我……”

“本不是顾兄之错;怎是我宽宏?”裴舒同之前在急怒和失望之下;对裴宁和杜士仪说出了要南归襄阳;甚至打算把产业田地一块处置了;半卖半送给顾氏;这几天和顾佑剖心置腹地谈过;也不禁感到自己是有些冲动了。可是;顾佑固然亲口说出让顾八娘大归;他也承诺不再续弦;将来顾八娘所出无论是男是女;还可以精心找一个乳媪;挑选好婢女照应;可长子裴景经历了这种事;即便孩子兴许不会记恨此事;可和异母弟妹又能如何相处?

裴宁之前的那个提议;如今看来;不但是缓解那困局的唯一办法;也是为了孩子前途计的最好办法

因此摇了摇头后;他便字斟句酌地问道:“裴御史此前关于犬子的提议;不知道还……”

“前言自然还有效。”

裴宁对于婚姻不抱多少期望;却被杜士仪左一个男弟子;右一个女弟子给勾起了心头那一丝柔软;再加上对于自己亲手救下的那个孩子;他难免会有几分更深的怜意;此刻便想也不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见裴舒同一时大喜过望;他想了想却又提醒道:“虽则是父母之命不可违;但你却得先问过你家大郎;莫要一厢情愿却伤了孩子的心。”

“那是自然。”裴舒同听到裴宁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答应了;他不禁喜出望外;“裴御史不知道;大郎心心念念都惦记着你的救命之恩;若非大夫让他还要再好好调养几天;他原本今天打算和我一起来登门致谢的……”

知道裴宁说到做到;多半真的会收下这个弟子;杜士仪不禁有些走神;一时想起了已经分别好些日子的王容。在蜀地连过了两个春节;而今这又一个除夕眼看又要在异地他乡过了;他自然很想有佳人在侧陪伴自己。因而;等到这一日裴舒同和顾佑告退离去之后;他便让赤毕去打探打探王容那边的进展;而自己则是又带着卢聪去见了苏州刺史袁盛。

他本来只觉得这位江左袁氏出身的老刺史是个有些意思的妙人;可两三次拜会下来;他就进一步体会到了这种妙处。袁盛性喜音律;尤其擅长于羯鼓;一来二去混熟了;知道他善奏琵琶;拽着他讨论新曲不说;甚至在他托词这琵琶还是从学于裴宁之后;硬是把裴宁也拉上一块兴致勃勃地讨论。结果冷面的裴宁被这位老刺史吓得再不敢登门;只能换成他整日在刺史署听袁盛念叨宫商角徵羽;曲谱记了一箩筐。

而打好了关系;在苏州境内建茶引司;在各处关津要道设置茶关等等;这一应事宜自然进展得很是顺利。而杜士仪带着卢聪从蜀中出来一路东行到了这里;估摸着这位卢氏郎君学得差不多了;这一日便于脆带着其来见袁盛;开门见山挑明了;把此人留下;判苏州茶引司事。

袁盛本是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对待杜士仪和裴宁;打算把茶引司之事敷衍过去算完;可见杜士仪和裴宁颇有尊老之意;杜士仪甚至能够静得下心坐得住;陪他聊了好几天的乐理曲谱;他此刻面对其带过来的人;自然少不得端详了好一阵子。见卢聪态度恭谨;看上去亦是敦厚;他就笑着说道:“由处士征辟为苏州茶引司判官;这也是你的职权。只不过;这位卢郎君既然是雅州卢都督之子;我倒是可以加一把火。”

袁盛说着就微微一笑:“苏州吴县正好有一县尉出缺;判茶引司事只是使职;等他于了一阵子过后;我奏请让他以吴县尉;判茶引司事;这才算是真正有了出身。等时机合适;再应一科制举;如此也就名正言顺了。”

卢聪还是第一次来见袁盛;见其和蔼可亲;给自己的感觉竟然仿若父亲一般;他不禁心头大为感动;慌忙离座而起趋前再拜道:“多谢袁使君提点”

“什么提点;我这老人说的话你肯听;那就再好不过了”袁盛对卢聪的这般反应满意到了十分;伸手虚扶了一把;他就对杜士仪笑眯眯地说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杜侍御;你和裴御史都是敬老的人;用的人也是敬老的人不像那些少年得志便眼睛长在头顶的盛气之辈;只以为我这是老而不死恋栈权位不去;左右看着都不顺眼……”

人老免不了嘴碎;杜士仪和杜思温相处时;都知道以这位朱坡京兆公之料事明晰洞察世情尚且难免如此;更何况袁盛。所以;此刻袁盛又开始絮絮叨叨说那些瞧不起自己的名士;他便含笑听着;不时点头附和上一两句。等到袁盛暗示他有空不妨去拜访拜访陆家;他携了卢聪告辞出来时;他却见卢聪悄悄擦了擦额头;显然在那为了照顾袁盛年老体弱;而特意加了炭盆的屋子里憋出了汗来。

“怎样?”

“袁使君果然和杜侍御说的那样;挺好的。”

倘若不是袁盛只有点儿倚老卖老;但只要尊敬他一些;他就会对你视若自己人;而且这样一位苏州刺史;任期还有整整两年;我怎么会把你留在苏州?

见卢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杜士仪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里只是勉励了其两句。一出苏州刺史署;他就只见等候在那里的从者之中;竟然还多了一个赤毕;这下子登时喜出望外。而赤毕也知情识趣立时走上前来;长揖行礼后便笑道:“郎君;杨郎君回来了”

“果然回来了”

杜士仪想都不想就立刻翻身上马;策马前行两步方才想起不能二话不说就这么撇下卢聪;踌躇片刻就回头说道:“卢郎君;我还有事找杨郎君商量;先立刻赶回去了”

而卢聪张了张口还没拉得及答话;就只见杜士仪只带着一个赤毕匆匆离去;其他随从倒是都留给了自己。那一刻;他心里头的郁闷就更深了。

这位杜侍御无论人品才学待人接物;全都无可挑剔;怎么就这一点不肯收敛一下?

第六卷 扶摇而上九万里VIP卷 第四百九十四章 红袖善舞,伊人知心

白衣纶巾;手不释卷;倘若推开房门乍看见这一幕;人人都会以为这只是寻寻常常的读书士子。然而;杜士仪推门进房看到这个熟悉的人影;反手掩上门后;却还不忘插上了门闩;这才快步来到依旧低头看书的王容身边;笑吟吟地挨着她坐了;手却熟门熟路地环上了她的纤腰。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个嗔怒的声音。

“每次都这样;我还没嫁给你呢”

“也差不多该嫁了”

杜士仪自说自话地回了一句;见她丢下书卷侧头过来;闪亮的双眸中分明也溢出了难以掩饰的想念;他就顺势在那粉颊上轻轻啄了一口;这才笑问道:“怎样?娘子出马;是不是手到擒来?”

“哪有那么容易”王容有些没好气地把杜士仪推开了些;这才轻声说道;“幸好为了此事;我让人从西域招募了那么些人来;而田陌又对田土的事情有些特殊的天分;最后说是土地含水的问题。总之这种事我实在是不太懂;反倒是纺机之事更加要紧。崔翁他们几个和我商议过;是否于脆悬赏人改造织机;我答应了;而且把赏金从一百贯提高到五百贯。哪怕之前有人提出的改造法子只解决了一小半问题;也给付了五十贯赏金。现如今;整个江南道各地的丝织户中;不少都为了这个而殚精竭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好”

杜士仪很清楚;中国自古以来其实从来就没有少过发明的勇士;发明的灵感;只是因为有时候并不鼓励这些行为;并没有给这些人足够的嘉奖和荣誉;而敝帚自珍的封闭意识;更是妨碍了有些好东西流传下来;因此除却那些流传千古的大发明;其他很多或小或大的发明;都并没有被受到多少重视。发明他们的工匠抑或者普通平民并没有因此受到奖赏;久而久之;自然大多数人更愿意做的事情;只是按部就班。

“不是花你的钱;你自然说好”

和杜士仪熟稔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王容更是知之甚深。轻哼了一声之后;她终究纵容了杜士仪从后头环住了自己的腰肢;索性也后靠在了那温暖的怀里。想到这些天奔波见人;甚至还见了那位吴郡顾氏的顾三郎;尤其是那张送到自己面前的杜士仪名帖;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即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把名帖送给顾三郎;是想让他也在木棉之事上掺和一脚?崔澹那几个;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当初是自忖不会在蜀地久留;这才手段强硬压制他们;而今他们是想在江南打下根基;倘若还一心想着独占利益;那就太短视了吴郡顾氏尽管不如从前;但在本地还有众多族人和相当的产业;有了他们的参与;很多事情的进展就能加快许多。要知道;这天底下的利益无边无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说。”王容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就握紧了杜士仪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我也是如此说的;虽则他们心中有所抵触;但总算不是一味贪利的人;尤其是李天绎也帮着相劝;如今都想通了。对了;我却忘了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看”

王容突然使劲挣脱了杜士仪的手;站起身来到一旁角落;弯腰提起了一个看上去有些鼓鼓囊囊的包袱。等到了杜士仪面前;她优雅地跪坐下来之后;将包袱小心翼翼地解开;却只见里头赫然是一件看上去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麻布夹袄。

然而;杜士仪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伸手在袄子的面子上轻轻一捏;又把整件衣服拎起来展开;那种沉重厚实的手感;和里头棉絮的充实;还有那大小尺寸;和他几乎要渐渐模糊的记忆中那穿上过身的棉袄几乎重叠了。他几乎是有些怔忡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前;拨开门闩打开房门扬声叫道:“宝儿。

陈宝儿正在廊房中练字;骤然听见这一声;他手腕一抖;一大滴墨汁突然掉下来;却是污了字纸。见此情景;他连忙把纸拿开到一旁;即便如此仍是污了底下另一张纸;一时让他懊恼得无以复加。只不过;相比这意外的浪费;这会儿更重要的是师长的召唤;他放下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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