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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本市各界人士关注的新一届市“两会”日期临近,叶家福一边忙碌,一边密切注意动态。那些天施雄杰平安无事,章春木踪影不现,郭启明没有动静。叶家福惴惴不安,寐食难安。以他的直觉,似乎不该这么平静。
二月下旬,市“两会”如期召开。
事情果然出在人代会上,在大会的最后一天,那天的主要议程是大会选举。
本次人代会议程安排了五天,叶家福是人大代表,又有职责在身,五天里不清闲,一边参加会议,一边还得密切注视会场内外,提防各类突发事件。出事当天清晨他早早赶到会场,查看各安全保卫细节,未发现有何疏漏。在代表用餐餐厅匆匆吃过早饭,叶家福从宾馆大堂下走过,原打算出大门即前往会场,却在出门那一刻停下脚步。
大堂上有两个人,从胸前工作牌看,是两位人大代表。叶家福饭吃得快,这两人比他更快,大多数代表还在餐厅里用餐,他们已经回到房间,拿着他们的会议文件袋走出来,如叶家福一样准备上会场去。叶家福发觉这两个人的动作很一致,表情都有些异样:他们一人拿着一份红色烫金请柬,站在大门边欣赏,神色古怪。
叶家福非常敏感,立时感觉有问题。他走了过去。
其中一位代表认得叶家福,立刻把手中请柬塞给他:“这什么呀。”
真是很奇怪。两位代表手中各持一份请柬,是用普通信封邮寄过来的,信封里没装其他东西,就是这份印制精美,有如恭请出席婚宴的红色烫金请柬。打开请柬,里边没有某先生某小姐某月某日设宴某处之类文字,却印着一封信,用的是非常小的字号,密密麻麻印满请柬内页对折两面,没头没脑,不起标题。请柬是寄给某人大代表的,内文信的内容却与该代表风马牛不相及。这封信不是别个,就是施雄杰收藏多时企图高价出售终被章春木抢走的那个东西,由林琳写给蔡波,包含有他们婚外情的回顾描述及对蔡绝情绝义的谴责。
叶家福意识到出事了。有人假冒请柬,私信公开,以此发难。叶家福看了看信封,请柬是寄到市宾馆,收信人为市人代会道林区代表团某某代表。叶家福心知不好。
他和颜悦色,伸手向另一位代表要请柬,拿过来看看,与这一份一模一样。他说这封信有些问题,需要查核,他要先留下来。两位代表点头,没表示异议。叶家福跟他们握手告辞,掉头到了总台,让总台通知宾馆总经理火速赶到。他直接在总台调兵遣将,紧急处置。几分钟后宾馆服务员和大会相关工作人员汇集,叶家福以政法委领导身份,直接安排,让服务员与工作人员一起进入每位人大代表房间,以最快的速度,趁着大部分人大代表还在用餐,尚未回到房间之机,把已由服务员分发到各房间的类似请柬信全部收回。
十几分钟后行动结束,回收同类伪请柬四百余份。整个行动迅速准确,时间恰好合适,有十数位用餐麻利的人大代表较早回房,看到了该邮件,其他人茫然不觉。叶家福下令将所有回收的伪请柬转交公安部门暂存。
上午大会之前,叶家福向赵荣昌紧急汇报。赵荣昌问:“全部控制了吗?”
“绝大部分。”叶家福报告,“政协大会那边也查了,没有发现类似信件。”
赵荣昌点头:“是看准了,冲着今天选举来的。”
赵荣昌询问东西怎么会分发到代表房间里?叶家福说,代表的信息无须收集,报纸上有,会前报纸依例公布全体市人大代表和代表团编组名单,掌握一份报纸,名单就都有了。只要知道代表团入住的宾馆,填上宾馆和所属代表团,贴上足够邮资,信就能如期寄达。会议期间,宾馆强化服务,要求在第一时间,依据编组和代表住宿具体安排表,把人大代表的信件、报纸分送各个人的房间,此间邮递员每天送信送报一次,都在清晨,伪请柬寄发者看准了这个时机。他们时间掌握得恰好,如果早一天寄达,大会方面发现情况,会紧急做工作消除影响,放在今天寄达,反应时间已经没有了。如果他们得逞,人大代表们在看完伪请柬内容之后,紧接着就要拿笔画票,后果难以料想。幸好及时发现,局面已经控制住了。相关部门正在安排追查邮件来源,同时加强防范,目前没有新的情况。
一次精心准备的突袭在叶家福主持下被有效排除,绝大多数代表对会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当天上午的选举波澜不惊,平稳进行,未显异常。
叶家福在投票后离开会场。这一段时间属自由活动时间,大会工作人员紧张计票,代表们无事可干,会场上放电影,让大家等候结果。叶家福了解一下,没有进一步情况,他利用这个时间,让驾驶员开车送他到市医院。几天前他按赵荣昌要求去那里做了一次体检,因为紧张忙碌,无暇顾及,今天有点空,赶紧前去取单。
却没有取到。保健科工作人员查核了情况,说叶副的单子两天前就被人取走了,是组织部干部科的人取的。
“为什么?”
他们说都是按规定办的。报告单是装进档案袋,封好,盖了章。安全没问题。
叶家福笑笑,称自己不担心那个。
他非常敏感,当下就察觉不对。联想起赵荣昌让他去做体检的情形,越发觉得里边必有缘故。他去了内科,找常为他看病开药的内科主任了解情况。主任一看叶副书记挺认真,知道不能含糊,只能一五一十,说明了来龙去脉。
叶家福这才知道事情与常志文有关。两年前叶家福身体不适,检查发现异常,这位主任建议他做进一步检查以便确诊。叶家福说自己心里有数,没事,让主任不要声张。主任考虑叶家福这种身份的人比较敏感,应当尊重其个人意见,只能交代叶家福注意身体变化,如有不适一定及时就诊。而后一晃两年。两年里叶家福再也不做体检,只是时而找医生开点清热解毒保肝药。这件事除了叶家福和主任两人外没谁知道。不料前些时候常志文在医院偶遇叶家福,觉得他脸色不好,听说是胃有毛病,她感到不放心,就私下里找主任了解情况。主任知道她跟叶家福有交往,把自己对叶家福身体的担心告诉了她。常志文听罢非常着急,去找了蔡波,蔡波又去报告给赵荣昌,赵荣昌不留形迹地安排了这次体检。
“检查报告我看了,差不多就那样。”主任闪烁其辞,“也不是绝对的,最好是到北京上海大医院再检查一下,那边设备好,检查结果会更可靠。”
叶家福笑,还是那句老话:“没那么复杂,我心里有数。”
他离开医院,没回会场,直接去了办公室,在那里继续控制调度。市公安局领导打来电话,他们已经查实,伪请柬的寄发地是省城。目前正在与省城方面联系,了解情况。市宾馆和大会会务组也打来电话,经过核对,回收的邮件件数与人大代表名额相差十二份,现已查实,其中有八份没有分送,是因为代表请假,没有安排房间,邮件暂留,现已找到。另外四份已被代表自己取走,现在也都找到。
叶家福要求继续注意。
他问自己有必要这么急吗?这个问题他自己无法回答。此时此刻他确实需要做点什么,于是就清点,如果真有麻烦,就权当开始为自己料理后事。
十一点来钟,他的手机铃响,一看显示,是蔡波。
“现在该叫蔡副市长了吧?”叶家福问。
是的,现在可以了。蔡波告诉叶家福计票已经完成,选举结果刚才已经在会上宣布。蔡波顺利当选,掉了二十几张票,不算完美,却在预料之中。叶家福也得了三十多票。这显然是代表们体谅叶家福,票给多了也许反而不好。
“本来很可能是另一种情况。”蔡波说,“那就该叫你叶副市长了。”
“瞎说什么。”
蔡波已经从赵荣昌那里知道了伪请柬邮件的情况,所以特地给叶家福打电话,用这种方式示谢。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叶家福及时发现处置那些东西,选举很可能会发生大逆转,代表们不把票投给蔡波,叶家福是印在选票上的唯一替代人选。
“那也没什么不好。”蔡波说,“你应该上。”
叶家福却不对蔡波示好表示回应,依旧公事公办。他让蔡副市长不必客气,他只是按照职责和领导的要求,该干嘛干嘛。
“过两天,把寄给我的那份找出来给我,可以吧?”蔡波问。
叶家福说:“可以。”
伪请柬已被叶家福下令全部收缴,包括蔡波名下那份。既然蔡波有兴趣,他准备奉还该领导名下那份,不是要帮助蔡副市长从事收藏,或者提供记念,是想协助牢记。这封信原本就是写给蔡波本人的,但是直到今天,在写信者亡故多时之后才以这种曲折方式传递而至。信件原件还珍藏在某面目不清者之手,今后也许它还能制造出其他一些故事。类似物品都具有很强时效性,在关键时刻出现,它会产生巨大冲击力,就像今天选举之前。在其他一些时日里它往往只能在街谈巷议中,以真假莫辨方式发挥一点影响,随着时日远去会日渐褪色,不再为人们注意。但是有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不应当忘记的,这就是蔡波。
“今晚有个活动,一起去吧?”蔡波问。
什么活动呢?郭启明的酒席。这一桌酒已经相约多时,今晚商定兑现。这么急,是因为今天下午人代会闭幕,明天蔡波到省里出席一个经贸活动兼谈项目,郭老板则拟近期到新加坡办事。所以双方只有当晚都在。当晚人代会闭幕会餐,蔡波作为新出炉的副市长必须出席,蔡波以此为据,让郭启明拖些日子,另行安排。郭启明却坚持要请,说也就是表示一点心意,过了这个时候再请客就没意思了。他建议蔡波先赴公宴,完了后再吃他的私请,能不能再吃下东西并不重要,到场举举杯够意思就行。蔡波还想推辞,郭启明大叫,说蔡副市长不能言而无信。于是就定了下来。
蔡波冷笑,称自己一清二楚。所以才愿意赴一赴鸿门宴,看一看郭老板还要玩什么把戏。他想请叶家福一块出场,不是要叶家福帮着给郭老板搜身上手铐,是有意督促郭老板尽快推动坑垅公路施工,不要有损叶副在家乡乡亲中的形象。
叶家福说:“谢谢,免了。”
“实话说,是我要谢你。”
叶家福说不用谢,他只是公事公办。当然他也非常希望自己做得值得。既然蔡副市长提起这些,他也想借机表白一下,如果今后又出了什么不该出的事情,他照样也会公事公办,不会放过。
这话说得有些不敬。彼此是老同学,此前可称同僚,现在已经算是上下级了。
蔡波有一阵子不说话,末了问:“你什么时候放过了?”
叶家福没回答。好一会儿,他感叹,说彼此也许没太多机会说话了,到时候怕会隔天隔地,再也够不着。只能提醒蔡副市长今后好自为之。还是那句老话:世事纷繁,人心有谱。
“这是生离死别吗,要这么语重心长?”蔡波觉得奇怪。
叶家福说:“生离死别其实也很平常。”
同一桌宴席,叶家福又接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