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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波提起他们区里的新任书记,那人跟他不对路。蔡波转任道林区副书记已近一年,区长可能于近期调离,职位空缺,书记却拟推荐他人。
赵荣昌点点头,问叶家福:“你呢?都好?”
叶家福说都好。没有空缺,也没有愿望。当助调不错,不少拿工资,不多操心。
赵荣昌说那就行。
两人返回。路上,叶家福纳闷道:“班长叫咱们到家里喝酒,这么隆重,好像没什么大事嘛。”
蔡波说这就是温暖,彼此有感情。人家胸有成竹,替咱们考虑。赵荣昌也不是经常主动发话,这种机会,叶家福应当抓住的。该说就说,该要就要,又不是外人。
“我不想那样。”叶家福摇头。
他有感而发,跟蔡波提到往事,问蔡波是否清楚同学那两年里,为什么叶老乡总是把小林挂在嘴上,对小蔡大不客气?为什么他每年大年初一必找蔡波的岳父林庆国拜年?蔡波没问过自家岳父吗?
蔡波说当然问过。老头子说叶家福这年轻人不错。
叶家福说其实是老头子不错。
叶家福跟林庆国的交往远在与蔡波结识之前。叶家福在老家乡下工作时,曾作为基层选调生参加过一次青年干部训练班,时间一个月,地点在市区外的一处军营里,内容包括军训和政治课程。当时恰逢乡镇换届,拟启用一批青年干部,组织部办青训班,准备从中考察物色拔尖人选。林庆国很看重这个班,抽空到营房讲了一课,还住了三天,了解参训人员情况。年轻干部们都敏感,知道这种时候让林副部长有印象非常重要,都尽量设法接近,介绍情况,聆听教诲。几天下来,领导记住了不少年轻人。离开前年轻干部列队欢送,领导与大家一一握手,一个一个叫出好多人的名字,被记住的个个兴奋不已。忽然领导叫不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又瘦又高,看起来有些面熟。领导问:“你是谁?以前见过?”那人回答他是叶家福,树叶的叶,全家福的家福。半年多前林副部长到他们乡视察,问过情况。
没多说,就一句。
青训班归来,叶家福回到乡里,不久即升任副乡长。在当时县里选送的几个年青干部里,叶家福并不特别突出,尤其不如别个会活动,偏偏那些人没有,上的是他。有知情者说这是因为林庆国副部长对他特别肯定。最让林庆国夸奖的,竟然是叶家福没去找他。半年多前,林庆国到乡里视察里曾见过叶家福,当时叶家福忙前忙后,话很少,做事很踏实,领导曾询问过他的一些情况,知道年轻人意外丧妻,很不幸,却没有影响工作,因此留有印象。彼此见过,叶家福在青训班主动接触,无疑比别人更方便,他却躲在后边,直到被林庆国认出来。这位领导认为叶家福不会钻营,却是踏实,规矩行事,正派为人。眼下会吹会拍会找会活动的人多得很,比较占便宜,如果用的全是那一类人就坏了。还应当留一些位子,用一些踏实正派的干部。
他特别交代,要叶家福每年必须到部里找他汇报一次。见不上的话,可以交一份汇报材料。
“告诉他,只靠钻营不对,没让领导知道也不行。现在就这样。”
叶家福与林庆国的年际交往如此开始。每年找一次,交一份个人汇报材料,在组织部林庆国的办公室。有一回叶家福去时,林庆国交代了一句:“现在有个机会,去读两年书吧。”叶家福因此报名,参加了省委党校八培的招考,这才得以与赵荣昌、蔡波等人为伍。在林庆国离开组织部去人大后,叶家福每年大年初一必上门拜年,风雨无阻。知道蔡波妻子就是林家女儿后,无需太多嘱托,叶家福自觉承担起为小林监管小蔡的重任。为什么?因为心怀感激和温暖。
“从心里起来的。”叶家福说,“我还是喜欢那样。”
蔡波发议论,说他父亲、岳父那代官员有特点,为政行事比较正经,不太强调结队搭伙,无需买票上船,找了没用,不找反而看中,可敬可佩。所以应当坚持拜年,常回家看看。但是那一套现在只供拜年回味,不敢多参照。现实情况已经不同了,通行规则不断发展,如今为官从政别有讲究。
“上了这条路,只能顺着走,没有其他选择。”蔡波说,“你和我和他,这就人类社会,说小了叫现实,说大了去,人生、世界都这模式。”
“我看也未必。”叶家福并不认同。
那一天从赵荣昌那里返回,一路上叶家福总在思忖,觉得赵荣昌请他们去一定有些缘故,不可能只是想念了,要一起吃顿饭。赵荣昌为什么呢?
两个月后谜团终于揭开。那天市里召开大会,叶家福在会场外见到了蔡波。两人握手时,蔡波哈哈大笑。
“怎么会激动成这样?”他问叶家福,“手心都是凉的?”
叶家福说他一向凉血。他不像蔡波这么容易激动。
叶家福交代蔡波小心,以后“班歌、团伙、贼船”什么的,别再胡乱说。
“那种话只供内参使用。”蔡波笑道,“别怕,本来就是比铁还硬。”
叶家福说记住铁上有钢,世间肯定有东西比钢还坚。
他忆及往事,提到当年一个端午节,乡里下发文件,任命叶家福同志为乡党政办主任。当时叶家福同志私下里十分激动。黄昏有电话赶到:拖拉机翻了,叶家福同志的妻子被压死于坡下。
“蔡波咱们制得住吗?”
蔡波骂道:“乌鸦嘴!”
当天气氛温暖祥和,会场里聚集了千余官员,囊括了全市各方面重要人物。专程前来的一位省领导给大家介绍了本市的新任市长人选,他就是赵荣昌。
真是彼此有缘,这种缘分很沧桑。
赵荣昌到任后迅速成为一位强势市长。只过了半年,叶家福和蔡波就在他的有力支持下分别履新。蔡波成为道林区区长,叶家福则从司法局调到政法委,直接担任副书记。当年让他们走到一起的那个机缘曾经面目模糊,此刻终于清晰一笑。
他们间当然不止于一笑。
第三章
1.
蔡波刚下飞机,电话铃响了。
他还在登机桥里。一看手机的来电显示,是叶家福。
“老叶啊,”他接了电话,“有好事?”
叶家福不说好事,他问蔡波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手机?
“开了嘛。”蔡波故作不解,“不开怎么说话?”
“装什么傻!”叶家福说,“追你半个多钟头了。”
“那还少。”蔡波笑,“追得快乐吧?”
叶家福问蔡波去哪里快乐了?蔡波说自己在北京快乐,跟客商谈项目。刚才不开手机是因为发扬公德,听从航空小姐忠告。飞机上使用手机可能危害航空安全。
“不说那个。赶紧想办法回来。”叶家福道。
“到底什么好事?”
叶家福说前埔出事了。群体事件。乱子大了,聚了近千村民。
蔡波愣了片刻,叫道:“怎么是你来说呢?”
叶家福说他刚刚赶到现场。这里已经乱成一团。
“我们区那些人都死了?”蔡波追问,“丁秀明在哪里?”
叶家福说估计他们还没追上蔡波的手机,让他的电话先挤进来了。事出得很急,很大,此刻区委书记丁秀明连人带车被渔网罩在村边动弹不得。
蔡波说这他妈的!他马上赶过去。
叶家福即刻生疑:“你到底在哪里?”
蔡波这才跟叶家福说了实话。他确实是去了北京,牺牲双休日忙碌工作。但是目前已经离开,事情办完了,他刚下飞机,是在省城机场。
“昨天飞去,今天飞来。”他说,“像鸟一样。”
“自己一个去谈项目?”叶家福追问。
蔡波说有时候人多不一定成事。
“怎么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北京?”
蔡波说如今哪里都一样,饭桶成堆。出事时见不着,一开饭都在。
叶家福这个电话开了头,之后果然就没消停,一个又一个电话追过来了。区委办、区政府办、政法委、公安分局,还有丁秀明。
“蔡区长在哪?”她问。
蔡波说他上高速了,正在往区里赶。
显然丁秀明已经知道蔡波的行踪。事发之后她一定让人找过蔡波,因为蔡波飞于空中,联系不上。此刻她在电话里没有多问,只让蔡波抓紧,到了后赶紧给她挂电话。
“情况怎么样?”蔡波问。
“很糟。到了再说。”
她把电话挂了。
蔡波往回赶路,一会儿接一下电话,接得心里十分窝火。来的都不是好消息,最不好的却不在消息,在于电话。消息是通过一个又一个电话找到他的,这就是说出事此刻他远离现场。这情形说来丧气,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时,身边波澜不惊,什么事都没有。等他静悄悄找架飞机一坐,轰隆一声飞上天去,事情不早不晚,不失时机就闹了出来,人们满世界找他,就让满世界知道他不在现场。古人说“欲盖弥彰”,那是小意思。运气好的话,不需要拿什么去盖,已经满天弥彰了。
蔡波仔细琢磨,决定给赵荣昌挂个电话。此时此刻,赵荣昌一定掌握了全部关键信息,包括前埔的突然生事,还有蔡波的不在现场。赵荣昌是市长,眼下还是本市事实上的最高首长,蔡波的上级主官。按通常规矩,蔡波离开所任辖区,有必要跟区委书记丁秀明讲清楚,一般还得向市长赵荣昌报告一声,因为彼此关系比较特殊。但是他谁都没讲,只跟区政府办主任说自己要走两天,如此了事。蔡波有意挑选双休日这个特别时段,于周六动身,周日返回,这是因为不属上班时间,节假日里,各级官员开展合法私秘活动,自由度相对高一点,比较说得过去。他还着意加了一重保险:赵荣昌于周四到省城参加省里会议,下周一才会回市里。领导不在,下级官员可以放松一点,没有大事急事,不一定非得拿电话远距离骚扰。蔡波考虑得很周到,理由很充分,时机选得很好,可惜白费功夫。没事都好,一旦出了事,任何理由无一管用。
蔡波挂通了赵荣昌的电话。
“市长,我是蔡波。”
赵荣昌很平静,只一个字:“嗯。”
“市长开会吗?”
还是那个字:“嗯。”
蔡波报告说,他正在高速公路上,往市区赶。前埔出了些事情,市长可能已经听说了。他会尽快处置妥当。
赵荣昌问:“怎么搞的?”
蔡波解释,前埔位于城乡结合部,属道林区几个农村乡镇里有数的富庶之地,历史上民风骠悍,村民争强好胜出了名的。但是那地方读书人也多,有不少人出来工作,市里区里,大大小小,前埔籍干部不少,因此前埔乡民道道多,会理论,通常却不乱闹。这一次忽然折腾得这么大有些奇怪。
蔡波说他在前埔当过镇长,干过书记,到区里工作后也还挂钩。去年下半年区班子调整,分工也调,前埔目前不归他,已经改由书记丁秀明亲自挂钩。公下母上。
“什么?”
蔡波赶紧检讨,说自己漏嘴了,该自打嘴巴。市长问得对,这种话不该说。
赵荣昌知道蔡波去北京,问他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