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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筝的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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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棒! ”他们欢呼, “跳得好!太棒了! ”两个卫兵吹着口哨,哈哈大笑。 穿白衣的塔利班身子随着音乐前后晃动,嘴角挂着淫亵的笑容。

索拉博绕着圆圈跳舞,闭着眼睛跳啊跳,直到音乐停止。他的脚随最后一个 音符顿在地上,铃铛响了最后一次。他维持半转的姿势。

“好啊,好啊,我的男孩。 ”塔利班说,把索拉博喊过去。索拉博低头走过 去,站在他两腿之间。那个塔利班伸臂抱住索拉博, “多么有天分啊,不是吗,我的哈扎拉男孩! ”他说。他的手在孩子背后滑落,然后摸起,停在他的腋窝下 面。一个卫兵用手肘撞了另外那个,偷偷发笑。塔利班让他们退下。

“是,老爷。 ”他们说完退出去。 塔利班扳过男孩的身子,让他面对着我。他把手停在索拉博的小腹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索拉博低头看着脚,但不停用羞涩的眼神偷偷看着我。那男人的 手在男孩的小腹上下移动、上下抚摸,慢慢地,温柔地。

“我一直在想, ”塔利班说,他血红的双眼在索拉博肩膀上看着我, “那个 老巴巴鲁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问得我眼冒金星。我觉得脸上冒出冷汗,双脚渐渐变冷,变麻木。 他哈哈大笑:“你想干什么呢?以为挂上一副假胡子我就认不出你来?我敢说, 我身上有一点你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会忘记人们的脸,从来不会。 ”他用 嘴唇去擦索拉博的耳朵,眼睛看着我。 “我听说你父亲死了,啧啧,我一直想跟他干上一架,看来,我只好解决他这个没用的儿子了。 ”

说完他将太阳镜摘下, 血红的眼睛逼视着我。

我想呼吸,但不能。我想眨眼,但不能。那一刻多么虚幻——不,不是虚幻, 是荒唐。它让我无力呼吸,让我身边的世界停止转动。我脸上发烧。那句关于烂钱的谚语'英语中有

句俗语, “A

bad

Penny

always

tums

up”,意思是坏人总 是会回来' 怎么说来着?往事就是如此,总是会回来。他的名字从深处冒出来, 我却不愿意提及,仿佛一说出来,他就会现身。 但这许多年过去以后, 他已经在这里了, 活生生的, 坐在离我不到十英尺的地方 。

我脱口说出他的名字: “阿塞夫。 ”

“亲爱的阿米尔。 ”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明知自己这个问题蠢得无以复加,可是想不出 有其他可说的。

“我?”阿塞夫眉毛一扬, “这里是我的地盘,问题是,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说,声音颤抖。我希望话不是这么说出口,希望 自己没有浑身发抖。

“这个男孩?”

“是的。 ”

“为什么?”

“我可以为了他付钱给你, ”我说, “我可以汇钱给你。 ”

“钱?”阿塞夫说,忍不住狂笑起来。 “你听说过洛金汉吗?在澳大利亚西 部,天堂般的地方。你应该去看看,沙滩连绵不绝,绿色的海水,蓝色的天空。我父母在那儿,住在海滨别墅里面。别墅后面有高尔夫球场,有个小小的湖泊。 爸爸每天打高尔夫球,我妈妈比较喜欢网球——爸爸说她打得很棒。他们开着一家阿富汗餐厅、两间珠宝店,生意非常兴隆。 ”

他拣起一颗葡萄,慈爱地放进索 拉博口里。 “所以,如果我需要钱,我会让他们汇给我。 ”

他亲吻索拉博脖子的侧边。男孩身子稍微一缩,又闭上双眼。 “再说,我跟俄国佬干仗不是为了钱。 加入塔利班也不是为了钱。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加入他们吗?”

我嘴唇已经变干了,舔了舔,这才发现舌头也变干了。

“你口渴吗?”阿塞夫说,满脸坏笑。

“不 。 ”

“我认为你很渴。 ”

“还好。 ”我说。事情的真相是,房间突然之间变热了——汗水从我的毛孔 冒出来,浸湿我的皮肤。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坐在阿塞夫对面吗?

“随便你, ”他说, “不管怎么说,我讲到哪里了?哦,对了,我为什么加 入塔利班。嗯,也许你还记得,我过去不是那么虔诚。但有一天,我看到真主显灵了,在监狱里看到。你想听吗?”

我默默无语。

“很好,我来告诉你。 ”他说, “我在监狱里面度过了一段时间,在波勒卡 其区,1980 年 ,就在巴布拉克·卡尔迈勒'Babrak Karmal (1929~1996),1979 年至1986年任阿富汗总统'



权之后不久。我被逮捕那天晚上,一群士兵冲进我家,用枪口指着父亲和我,勒令我们跟他们走。那些混蛋连个理由都没说,也不 回答我母亲的问题。那也不算什么秘密,谁都知道新政府仇恨有钱人。他们出身贫贱,就是这些狗,俄国佬打进来之前连舔我的鞋子都不配,现在用枪口指着我, 向我下令。他们手臂别着新政府的旗帜,胡言乱语说什么有钱人统统该死,仿佛他们翻身的日子到了一样。到处都是这样的事情,冲进富人家里,将他们投入监狱,给志同道合者树立起榜样。 ”

“不管怎么说,我们六人一组,被塞在冰箱大小的牢房里。每天晚上,有个 军官,一个半哈扎拉、半乌兹别克的东西,身上发出烂驴子的臭味,会将一个犯人拖出牢房,恣意殴打,直到那张肥脸滴着汗水方才罢休。然后他会点香烟,舒 展筋骨,走出监狱。进去那夜,他选了别人。有一晚,他挑中我。真是糟糕透顶,我那时患了肾结石,尿了三天血。如果你没得过肾结石,请相信我,那是你所能 想像到的痛苦中最厉害的一种。我妈妈过去也患过,我记得有一欼?她对我说,她宁愿生孩子,也好过得肾结石。但是,我能做什么呢?他们将我拖出去,他开 始踢我。他穿有铁鞋尖的及膝长靴,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来玩踢人游戏。他也用它们踢我。他不断踢,我不断惨叫,突然之间,他踢中我的左肾,结石被挤出来了。 就是那样!啊,解脱! ”阿塞夫大笑, “我高喊‘真主伟大’,他踢得更加厉害了,我开始哈哈大笑。他气得发疯,使劲踢我;但他踢得越重,我笑得越响。他 们将我扔回牢房的时候,我仍在发笑。我笑个不停,因为突然之间,我得到了真主的指示:他就在我身上。他要我为了某个目标活下去。 ”

“你知道吗,隔了几年,我在战场撞见那个军官——真主的行为真是幽默。 我在梅曼那'Meymanah

,阿富汗西北部省份法里亚布(Faryab)首府' 附近的战 壕找到他,胸口插着一块弹片,流血不止。他还是穿着那双靴子。我问记不记得我,他说不记得了。我把刚才告诉你的跟他说了,我从来不会忘记人们的脸。我 开枪射他的睾丸。自那以后,我就有了使命 。 ”

“什么使命?”我听见自己说, “对偷情的人扔石头?强奸儿童?鞭打穿高 跟鞋的妇女?屠杀哈扎拉人?而这一切都以伊斯兰的名义?”突然间,始料不及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勒住缰绳,这些话就统统跑出来。我希望我能将它们抓回来, 吞下肚。但它们跑出来了。我越线了,活着走出这间房子的希望随着这些话溜走。

诧异的神情在阿塞夫脸上一闪而过。 “我觉得这毕竟算是享受。 ”他冷笑着 说 , “但是,有些事情,像你这样的叛国之徒永远不会懂。 ”

“比如说?” 阿塞夫眉头一锁: “比如为你的人民、你的习俗、你的语言骄傲。阿富汗就像一座到处扔着垃圾的美丽大厦,得有人把垃圾清走。 ”

“那就是你在马扎挨门挨户所做的?清走垃圾?”

“准确无误。 ”

“在西方,人们有另外一个说法, ”我说, “他们管这个叫种族清洗。 ”

“真的吗?”阿塞夫神色一亮, “种族清洗。我喜欢它。我喜欢它的发音。 ”

“我只想要这个男孩。 ”

“种族清洗。 ”阿塞夫喃喃自语,品味着这个词组。

“我要这个男孩。 ”我又说了一遍。 索拉博的眼睛望着我, 那是一双任人宰 杀的羔羊的眼睛 ,甚至还有眼影——我记得,宰牲节那天,我家院子里面,毛拉在割断绵羊的喉咙之前,涂黑它的眼睛,给它吃一块糖。我认为我从索拉博眼中 看到了哀求。

“告诉我为什么。 ”阿塞夫说。他的牙齿轻轻咬着索拉博的耳垂,在上面游 走。他的额头流出汗珠。

“那是我的事情。 ”

“你想要他干什么呢?”他说,然后露出猥亵的微笑, “或者,想要对他做 什么?”

“真恶心。 ”我说。

“你怎么知道?你试过了吗?”

“我会带他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 ”

“告诉我为什么。 ”

“那是我的事情。 ”我说。我不知道自己何以变得如此强硬,也许是临死一 搏吧。

“我真奇怪, ”阿塞夫说, “我真的很奇怪,为何你那么老远来?阿米尔, 为什么你那么老远来,就为了一个哈扎拉人?你为什么来这儿?你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我说。

“那么很好。 ”阿塞夫冷笑着说。他按着索拉博的背,将他推向桌子右边。 索拉博的屁股碰到桌子,将其撞翻,葡萄掉了一地。他迎面跌倒在葡萄上,上衣被葡萄汁染成紫色。穿着一圈铜球的桌脚现在指向天花板。

“那么,给你。 ”阿塞夫说。我把索拉博扶起来,压碎的葡萄粘在他裤子上, 如同海贝吸附在码头上,我帮他抹掉。

“去吧,带上他。 ”阿塞夫指着门说。 我拉起索拉博的手。他很小,皮肤干燥,长着茧。他手指挪动,跟我扣在一起。我又看见宝丽莱照片上的索拉博了,看到他的手臂抱着哈桑的大腿、头靠在 他父亲臀部上的那种神情,看到他们两个微笑着。我们穿过房间,铃铛叮当叮当 响。

我们走到门边。

“当然, ”阿塞夫在身后说, “我没有说这是免费的。 ” 我转过身: “你想要什么?”

“你必须自己赢得他。 ”

“你想要什么?”

“我们还有些没了结的账,你和我。 ”阿塞夫说, “你记得的,对吧?”

他无须担心。我永世不会忘记达乌德汗推翻国王那天。成年之后,每当我听 到达乌德汗的名字,就能想起哈桑举起弹弓,瞄准阿塞夫的脸,哈桑说人们会叫他独眼龙阿塞夫,而不是吃耳朵的阿塞夫。我记得自己对哈桑的勇气钦羡不已。 阿塞夫退开,发誓说他会给我们教训。他已经在哈桑身上实现了誓言。现在轮到 我了。

“好吧。 ”我找不到其他话可说。我不想求饶,那只会让他更加痛快。 阿塞夫把卫兵唤进屋里 。 “我要你们听着。 ”他对他们说, “再过一会,我会关上门。然后他和我会处理一点陈年烂账。你们无论听到什么,都别进来!听 到没有?

别进来! ”

卫兵点着头,看看阿塞夫,看看我。 “是,老爷。 ”

“完了之后,我们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间房子, ”阿塞夫说, “如果是他, 那么他就赢得自由,你们放他走,明白了吗?”

年纪较大的卫兵不安地说: “可是老爷……”

“如果他走出去,你们放他走! ”阿塞夫大叫。那两个卫兵吓得连连点头。 他们转身离开,有个去拉索拉博。

“让他留下, ”阿塞夫说,狞笑着, “让他看看。学点教训对孩子有好处。 ” 卫兵离开。阿塞夫放下念珠,把手伸进黑色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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