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四明书坊的位置不算显眼也不算僻静,刚好隔开了热闹非凡的主街,面朝着蜿蜒的河道。书坊装扮地十分敞亮,并不是一排排放得满满当当的书册,或者散发着陈旧的墨香。若说它是个书坊倒不如说是个茶楼,半个书坊分门别类放着各种话本图册,半个书坊空出来放着精雕的茶座,燃着幽幽檀香,伴着粼粼波光和欸乃的桨声倒也颇有意境。
顾宁远打量了这四明书坊几眼,只能说,此处看着还算舒心。随手翻了几本读本,就知道叶静致为何会指名来这里了:叶静致书房里的书也大多出自此处,都是装帧精美,图案精致的话本。
叶静致并没有去挑选,而是让李想叫来了掌柜,直接要书,倒是顾宁远随手翻着,似乎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知道顾宁远认不得几个字,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叶静致都几乎被他欺骗,还以为是哪个书香人家的少卿公子呢。不过,眼见沉香木架边,檀香缭绕,少年还算稚嫩的身体在敞亮的轩室中投下专注的影子,叶静致眼里泛起莫名的笑意。
因为目标明确,买书倒也没费什么心思,叶静致只招呼掌柜拿了启蒙常用的《千字书》、《雅颂》和《童子经》等等,付钱的时候,顾宁远拎着两本看上去有些破旧的书道:“我想要这两本。”
叶静致看了看,问道:“可有新制的?”
掌柜看了眼,为难道:“这似乎不是我们书坊的书……”
顾宁远道:“旧点儿也没事,书看看总是要旧的,不过这书是谁的?我想买。”
掌柜有些为难:“许是其他书客不小心落下的,只能等她来寻。”
顾宁远有些惋惜,难得有本看得上眼的,叶静致对掌柜道:“不如这样吧,此书先留在掌柜这里,若有人寻来,还望掌柜带句话,说叶家想购此书,一定把人留下来。”
掌柜苦笑:“叶小姐为难我了,现在这仕女大多是有清高风骨的,恐怕叶家的名号也……”
顾宁远笑着接话:“应该不是仕女,这书是讲机关器械的,应该是工匠学徒的书。”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旧麻布衣的女子匆匆走进书坊,一边在书架上找寻,一边高声嚷道:“掌柜的,有没有看到我落在此处的两本《格物志》?”
顾宁远眨眨眼睛,问道:“可是这两本?”
那女子一时冲过来,拿过书道:“不错不错,多谢多谢!”
“那个,这书能卖给我吗?”顾宁远问。
“当然不行!”女子拒绝得斩钉截铁,“这是师门至宝,怎么能传给外人?”
“云巧姑娘。”有人叫了一声。
云巧狐疑地看着眼前眉目寡淡的女子:“你……认识我?”
女子一双琉璃琥珀的眸子静静微笑:“我不认识你,不过我认识你师傅——巧手张。说来,这轮椅还是她亲手做的呢。”
云巧打量了那轮椅一眼,突然福至心灵:“你是叶家小姐!”
“不错。”叶静致道,“不知可否借姑娘《格物志》一阅?”
云巧道:“不可,非本门弟子不能看《格物志》。”
顾宁远摸摸鼻子:“咳,我已经看过了。”
云巧睁大了眼睛,叶静致点了点头道:“不如这样,你替你师傅收他入门,再把这书借我们一阅,你看可好?”
云巧摇头,进天工门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收的:“天工门门风严谨,收徒如此随意,有辱门风。”
“可是书已经看了,过失在你,你又不愿意补救,不一样损你师门尊严。”
云巧有些为难,叶静致说的似乎也没错。
“叶家与天工门也是旧识,叶家作坊里不少师傅都承师天工门,就是让张师傅直接收他做徒弟也不是难事,现在不过是借了《格物志》提前一阅罢了。”
“师傅不会随便收徒。”现在座下也才三个弟子,叶少卿又是男子,怎么会收?”
“叶家于她有恩,她会卖这个人情的。”
“这……”
“张师傅铮铮傲骨,当年也说过绝不为高门权贵私制器械,后怜我出行不易制了这轮椅,自禁于退思崖一年以示惩戒,是也不是?”叶静致循循善诱。
“……嗯。”身为鬼匠的首席弟子,云巧自然知晓。
“那你说,不过收个叶家的记名弟子罢了,你师傅可会同意?”
云巧纠结了一会儿,问:“师傅当真会收他?”
“然。”叶静致答得正义凛然,“所以……”
叶静致摊开手,云巧便懵懵懂懂把书放在叶静致手上:“那你就拿去吧,给小师弟看,不过我二十五就要走了,需在那时之前还我。”
“自然。不如师姐先去叶家住下?也好和其他门人切磋切磋。”
“果真?如此甚好!”
顾宁远见两人一言一语说得挺高兴,还觉得郁闷了下:这云巧怎么看着傻乎乎的?
叶静致轻声道:“她可不是傻,只是心地单纯,敏于进学,拙于人心罢了,手艺是极好,巧手张很是喜欢她。”
顾宁远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那本书的,只是会有点可惜罢了。”
叶静致道:“我自然不是只为了一本书,祖母说船厂遇到了些麻烦,正好可以请她去帮个忙。”
顾宁远无语望天。
谁说的无商不奸,真真至理名言!
※※※※※※※※※※※※※※※※※※※※※※※※※※※※※※※※※※※※※※※
云巧和船厂的工匠琢磨了七天,连与人相约离开的时间也错过了,才解决船厂的难题,心里十分高兴,差点就忘了把《格物志》拿回去。好在顾宁远并不贪心,花了这七天时间和叶静致一道把《格物志》摹了一本,把原本还了回去。
云巧接过书的时候语重心长对顾宁远道:“叶师弟,我天工门以‘技当究其至难,工则穷其至远’立门,门人千万,皆苦心工艺,唯至诚至信,方可成大功德……”
顾宁远见这个便宜师姐肃然地向自己宣传天工门的历来公德,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打断女士说话显然不够礼貌,他只能好修养得听着。云巧说完那些公德后,挠挠头总结道:“进门的时候师傅还说了许多,我记性不大好,现在只记得这么多了,不过你是男子,小成即可。”
顾宁远翻了个白眼,得,刚都在背书呢,不禁起了戏弄的心思:“师姐此言差矣,虽为男子亦当求大成方得圆满。工艺境界怎可以男女而限,汲汲营营者虽女子亦不得小成,一心求索者虽男子亦得大功;师弟不才愿求大功者。”
云巧慨然道:“师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抱负,师姐实在惭愧,我果然还需修炼,更不能让师弟小瞧了去!”
说完,云巧就背起包裹离开。顾宁远看她满怀抱负的样子,突然有些羡慕了:这个便宜师姐心地单纯,却于工艺之境上有不懈追求,反观自己,刚才的大话说的倒是没有一点障碍,可是除了叶家的一方后院,似乎从未有好好筹谋过。
“在想什么呢?”叶静致放下一枚云子,纠缠的黑白云子中五颗白子晃晃连成一线,叶静致便慢慢将白子收到棋笥里。
顾宁远看着局面有些懊恼,今天一直走神,现在棋枰上只余五个黑子,叶静致现在吃去一个,便又赢了。
顾宁远将棋子收进棋笥:“我输了。”
“你不专心。”叶静致淡淡道,“在想什么?今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嗯,就是觉得挺佩服云师姐的,一心探求工艺境界。”顾宁远将云子收进棋笥,有些怅惘。
叶静致笑:“那我更佩服你。”
顾宁远大惑,叶静致道:“云巧虽说能心无旁骛,一心求索,但她求的是心中所思所爱,自然是一往无前的;你却是在这叶家后院不情不愿地呆着,也没有怨言。拼闯和忍耐都需要智慧,都值得敬佩。”
一个“不情不愿”从叶静致嘴里无所谓地提出,倒让顾宁远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有不情愿,只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叶静致并没有接话,只是问:“可还要再来一局?”
“不了,没什么心思。”
合上盖子的手顿了顿,一时静默下来。
不是不知道而不做,只是没有心思做。
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芍药姑娘我很抱歉,但是后台显示已经更新成功了,我不清楚为什么你们会看不到
无法留言,只能在此说了,如果方便的话,你留一下邮箱,我发给你
☆、〇一〇
天工门多能工巧匠,大多精于器械制造和楼宇建筑,那被云巧视作师门至宝的《格物志》实则不过是天工门的入门技艺,大多简单直观,只是常人想不到应用而已。顾宁远虽不知道云巧为何将它视为天工门的宝物,不过这书倒确实适合他这样没什么功底的人。
叶静致叫人给他拿了一整套的木匠的工具,还拿了精致的盒子装上,又备了两套上工的粗布外裳,顾宁远自觉还什么都没学会就拿着那些工具充师傅,有些不大好意思,绯玉倒是兴致勃勃地鼓捣着,就是青璧,拿惯了罗帕绣针,猛一见这些或粗苯或精巧的家伙也觉得十分新奇。
吴氏见叶静致时不时叫人拿了原木进宜兰院,暗里提醒了一句,叶静致笑笑道:“父亲多虑了,宜兰院这么多人看着,出不了大事儿,木器比之石器铁器总是安全些的。女儿近日精神不错,日日看书也觉得闷得慌,这木艺也权当打发时间。”隔了半个月又送了吴氏一幅木雕的瑞松祥云插屏,叫吴氏喜不自禁,强忍着笑脸嘱咐道:“不可玩物丧志!”这事儿也就算数了。
比起叶静致雕插屏这般精细的手艺,顾宁远要显得粗糙许多,第一件作品是一张小板凳,放在地上也平稳,就是腿短了点;之后又陆陆续续做了花盆、鸟笼、梳妆盒等等,不过大多没什么精致的雕花,绯玉初还嫌弃那些物什呆板,等顾宁远拿笔在上面画上话本里的图案后,绯玉就舍不得了,吐吐舌头,一溜将顾宁远的所有制品都收藏了起来,让顾宁远很是得意了一番。
等手艺上的事像模像样了,顾宁远相当贴心地给叶静致做了一块桌板,架在轮椅扶手上,吃饭看书时可以把东西放在桌板上,平时可以收在椅背后面。
其实照叶家的境况,无论叶静致走到哪里,叫人备张桌子也不是难事,只是毕竟是顾宁远一番心意,此后这桌板也没浪费了,一直挂在椅背后,时而也能利用上一次。
随着天气转暖,顾宁远的手艺也有了更多用武之地,尤其是家中小侍纷纷放起了纸鸢时,绯玉眨巴着眼睛看着似乎无所不能的自家少君,软声道:“少君,我们做个纸鸢吧!”顾宁远实在无法拒绝。
于是,送进宜兰院的原木改成了竹竿,对着图纸做废了四五个后,顾氏纸鸢也能平稳直上云天了,加上顾宁远亲手画的面,还有叶静致兴起题的诗,绯玉的美人风筝身价百倍,原本一道长大的小侍也过来借。
顾宁远见绯玉抱着风筝四处跑,累得慌,干脆动手多做了几架,送到各个院子去,为了不掉价,撺掇着叶静致也题了诗词,叫叶静致哭笑不得,唐唐叶家嫡小姐竟沦落到挨个儿替小侍们的风筝题诗。
春风正暖,花开明媚,伴着琳琳笑声,各色纸鸢在青天白云里穿梭,常年沉闷的叶宅也显得生机勃勃。
绯玉想拉着顾宁远一道放纸鸢,顾宁远直摆手:“见你们放就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