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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看起来。原来所谓的新闻热点在讨论南方一座刚刚施工完毕的公路桥轰然倒塌的事,据说是死了二十几个人。方路记得这条新闻是早上刚播出来的,看来影响挺大,晚上就成热点了。其实方路也出外搞过施工,有时他想庆阳那帮人还算老实,选中自己最大的理由是质量好,回扣不过是捎带的事。至于其他工程怎么样就可想而知了,今天倒桥,明天没准儿就得塌个楼,后天没准儿哪条煤气管道就得上天。
忽然方路觉得脸上痒得很,似乎有根草毛在划来划去。方路赶紧抬头,却看见那女人在窗口望着自己。〃我是来交钱的。〃女人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别处,手里的五块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方路本能地想否认可话却说不出口,他呆呆地看着她。
〃我姓石。〃说完女人转身走了,身影在窗口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在这一刻方路心里空了,活跃的气体在肺叶里舞蹈着、膨胀着,皮肤如纸片一样脆弱而僵硬,似乎稍微一碰就会散下来。几分钟后方路追了出去,那女人已经走了,只有路灯下惨淡的东街,在灰尘中慢慢蒸发着。对了,他姓什么来着?方路突然想不起来,那天他整整想了一夜,最后不得不打电话问的、张东,而张东的电话似乎永远占线,连打了十几次都失败了。
第二天是周末,大早晨东街上就贴出了开发公司的告示,要求所有违章建筑七天内拆除完毕,包括八爷的饭馆儿。下午整个东街弥漫着一股悲壮的气氛,大家见面时只剩下相互点头。方路在小卖部见到大眼儿落魄地满东街乱转,似乎在寻找什么,而八爷整个下午都蹲在饭馆儿门口抽烟,最后脚下的烟头堆成了小山。
七点钟,大家准时来到八爷的饭馆儿。在饭馆儿门口,狼骚儿拉住了方路:〃知道吗?篮薇死了。〃
〃胡说,她不是被。。。。。。〃方路差点儿说走嘴,篮薇进监狱的事他跟谁都没说。虽然理智告诉他,篮薇说开窑子是受自己启发,但那不过是女人的胡搅蛮缠。可方路总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甚至内疚了好一阵子。
〃她在亚运村开了家窑子,让警察抓起来。听说在里面自杀了,警察找过我媳妇了。这臭丫的真够狠的,在茅房里把自己勒死了。〃狼骚儿认真地说。
方路觉得胸口一阵巨痛,似乎有个铁球砸在胸口上。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跟我说这事干嘛?她开窑子也不是我的主意。〃说完就向饭馆儿里走去。
〃我不就是随便说说吗?她那本书不还是通过你出版的吗。。。。。。〃狼骚儿在后面唠叨,见方路不理他只得作罢了。
饭馆儿快满了,洋二、狼骚儿、蛐蛐儿,大眼儿、老妈、方路,当然还有八爷,此外还有五六个排子房的老住户,他们大多在排子房里开了小卖部、小吃店,看样子与洋二他们很熟。大家在饭馆坐定,竟没一个人先开口,不知谁先叹了口气,紧接着就是成片的叹息声。最后小周的身影出现在饭馆门口时,屋里竟传出一阵欢呼声,大家全跑到门口迎接他,似乎小周是什么大人物。
〃这是怎么了?〃小周微笑着走进来,此时方路觉得这家伙神采飞扬,走起路来后脚跟都不着地了。
〃这不是等您给拿个主意呢吗?听说怎么着?升啦?〃八爷当仁不让地站在最前面,本来他一直不大瞧得起小周,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升什么升,再怎么升也是人民公仆啊。〃小周得意地笑着。
方路心里一惊,上次他找自己写作文说准备升正科,现在又升了,那一定是副处了,如此算来这小子最少也是办事处副主任了。
〃那可不一样,小公仆干小事,大公仆为人民干大事。〃八爷张开双臂,向众人宣布道:〃现在咱们周处长了不得了了,办事处副主任,早晚是咱们的父母官,今儿是专门给大家拿主意来了。〃
饭馆儿里又发出一阵惊叹声,大家众星捧月般地把小周请到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小周便走便嗔怪地眯着眼睛对八爷说道:〃不是周处长,是副处,这话要让别人听见我可悬啦?〃
〃谁敢?〃洋二在一边起哄道:〃周哥的事就是咱的事,谁敢动周哥一根寒毛我们大家伙活劈了他。〃
〃这叫什么话?咱们又不是黑社会,以后你这种坏习气应该改一改。〃小周瞪了洋二一眼,大有恨其不争之意。
〃唉!我听您的。〃洋二讨好地在一旁笑。
此时大家已经落座了,小周被自然地推到了正中的位置。他左右看看,然后示意方路坐到自己身边来,方路极不自然地过去了。其实小周要升官的事,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这小子年轻为人又谨慎,更重要的一点是比较干净,升官是早晚的事。他只是没想到小周会升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人一旦升到了处级,嘴脸立刻就有所不同了。
此时小周等大家安静后便发言了:〃本来我还有个会,可东街的老少爷们儿一个劲地请,咱总不能让大家戳脊梁骨吧。〃屋里又是一阵暧昧的笑声。〃其实大家的心思我懂,东街要拆了,大家心里没着落是不是?〃
〃那可不。〃狼骚儿抢着道:〃人家八爷有补偿金,我们这伙怎么办?喝西北风也得找个站脚的地方吧?〃
屋里立时传来一阵叹息声,有几个感情脆弱的甚至摸起了眼泪。整个饭馆里只有方路和老妈最超然,反正他们早就决定不干了,参加这个会议都是面子事。此时大眼儿呼地跳了出来,他拉着媳妇〃扑嗵〃一声跪在小周面前。〃周处长,我媳妇一直就没工作,我又下岗了,孩子正上学呢,你可得给我们想个办法呀。〃说着竟嚎啕起来。
小周和八爷赶紧把大眼儿夫妇搀起来。〃这是干什么?你想让我早死几年啊?〃小周有点儿急了。
〃我,我是真着急。〃本来大眼儿抽抽搭搭分外滑稽,而在场的人竟没一个能笑出来的。
〃知道你有困难,要不我能同意你们家开小卖部?〃小周扫了大家一眼:〃谁家里趁几百万也不会干这个。行啦,老少爷们儿别着急,政府是不会忘记大家的。东街拆了是服从北京建设的大局。可咱们这片也总不能全是居民区吧?好几万居民没地儿买菜,没地儿吃饭,没地儿剃头行吗?〃大家觉出点儿意思,所有眼睛都集中在小周脸上了。大周大模大样地指了指南边:〃那三环边上有个袜子厂,大伙知道吧。现在他们效益不好,厂房正要往外租呢,守着大街,绝对是个好地方。办事处准备在那儿建一个市场,到时候大伙都有地方去了。〃
〃好哇!〃八爷一拍大腿:〃到时候我在市场门口再开个饭馆儿,保证生意红火。〃
〃您先别急,这不是还没建呢吗?〃小周站起来,神色庄重地望着大家:〃办事处是想给大家找个出路,给社会减轻点负担。可办事处没有钱,我们可以做这个市场的法人,却不能出钱,建设资金还得靠大伙想办法。〃
〃要是,要是万八千的能落个摊位倒也值。〃狼骚儿嘴里说着,眼睛却四下看着大家的反映。
〃租金的事我跟袜子厂厂长碰过了,由办事处做保,人家答应可以先开市场后付租金。所以也用不了多少钱,看大家能出多少?总共需要二百万吧,主要是建筑费。〃小周信心十足地环视了大家一眼:〃虽然说需要二百万,可办事处有信心把这个市场干好,出不了三年这就是另一个红桥市场。现在红桥市场一个摊位多少钱?〃他转脸问洋二道。
〃大概二十来万吧。〃洋二喃喃地说。
此时屋里陷入一阵可怕的安静,大家都在惦记着自己的口袋和市场的前景。
〃这么说是要我们集资?〃洋二对集资的事比较敏感。
〃咱们这片不光拆一条东街,光凭咱们几位也弄不出这么多钱来。我是希望大家入股,谁入得多,将来的营业面积越大。。。。。。〃
突然,门被人撞开了,有个身躯高大的家伙提着个大提包走了进来,他冷冷地打量着众人,脸上阴森得令人觉得恐怖。
〃东子。〃洋二吐着舌头地站起来。〃我还以为,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给东子打个电话,他还能不来?发小的兄弟。〃说着他瞟了狼骚儿好几眼,脸上尽是得意。
方路也很吃惊,他没想到张东能出现在这个场合,难道这小子的良心让狗叼回来啦?他又想起了那女人的事,心里不禁兴奋起来,过一会儿再问吧?
张东独自坐在一张桌子边,把大提箱〃咚〃的礅在桌面上,然后扎开双臂,后仰着头,眼睛子上而下地看着众人。
洋二高兴地走过去,他坐到张东面前道:〃东子,周处长正跟我们商量事呢,你来了正好,给大家出出主意。〃
张东歪着眼睛看了看小周,他是经常在这条街上走动的人,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大多认识。〃您什么时候升处长了?〃张东问。
小周清了清嗓子,不知为什么,在张东这样的大老板面前他的处长派头竟拿不起来了。〃副处级,别听他们的。〃
张东环视了一下众人,眼里竟流露出无限伤感。最后他继续问小周道:〃东街要拆了,哥几个全没着落了,您有什么主意啊?〃
〃是这样,我们办事处想在三环边上开一个市场,我是来征求大家意见的。〃小周老老实实地说,同时自觉地坐到了张东的桌子边。其实在方路眼里这才是平常的小周呢,刚才他有点儿得意忘形了。接着小周把具体规划又给张东讲了一遍,在外人看来似乎小周在向张东做汇报。
最后张东鹰一样的目光钩住了小周的脸:〃这事看样子可行,但你从中落什么好处?〃
小周一下子给问住了,他憋红了脸,半天没说话。
方路觉得有必要给小周打个圆场,张东这小子说话太不留面子了。于是他走过来道:〃小周可不是那种人,东街上谁不知道,人家不爱占便宜。〃
张东冷笑起来,他指着方路直摇头,声音尖刻而冷竣:〃你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也说开胡话了?面子拉不下来是不是?流氓假仗义是你最大的缺点,告诉你关键时刻拉不下脸来办不成大事。我这不才问了他一句吗?这要是项目洽谈会,只不定人家会问出什么来呢。〃
方路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竟挨了张东一顿抢白,但仔细一想这小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抱着胳臂站在一边,看热闹了。
此时只听张东接着问:〃人这玩意儿,要么图名,要么图利,要么图官。您图那样啊?〃
小周被气得脸色铁青,他闷哼一声道:〃我好歹还替大家着想呢,总比甩片儿汤话的强。〃
张东这回是真的笑了,他双手〃啪〃地拍在一处。〃总算说了句解恨的话。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办事处的主任五十九了,眼看就要退休,你是想趁这个机会积累点儿政绩,将来做升官的资本,对不对?〃
此时知道办事处实底的人都转向了小周,大家觉得张东的话没错。小周的脸色由青变紫,但他终归是个老实人,强挺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张东忽然大度地挥挥手:〃其实想升官也没什么错,要是利用这个机会捎带着为大家做点儿事更好。〃他站起来,双手按在大提包上。〃本来我今天是另有所图,但听了你的计划,我改主意了。不就是钱吗?好办。〃
此言一出,饭馆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像在暗夜走久了突然看见了灯光,于是哄了一下聚集在张东身旁。张东的脸色比进屋时越发的难看了,他低低喘了几口气,然后手脚麻利地将大提包打开。饭馆里像突然点着了几十盏明灯,大家的脸色顿时明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