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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一个治疗师能学的,”第二天早上玛丽斯说,“我很乐意跟你一起工作。”
埃文微笑。“非常感谢你,”他说,“这可不容易,你知道的,为什么突然对治疗艺术如此有兴趣了?”
她皱眉。“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埃文,我只有一种技能,飞行,而现在我已经丧失了。我从来没做过其他事情,我本来可以乘一艘船回到小安伯利岛,在我从养父那继承而来的小屋里面度过余生,什么也不做。我会获得很好的供养——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安伯利岛的人们从不会让退休的飞行者有个凄惨的结局。”她离开了早餐桌,开始踱步。
“或者,我可以留在这里,如果这里有事情让我做的话。要是我不做点什么来打发日子,做一些有用的事情,我的回忆会让我疯掉的,埃文。我已经过了生育期——多年以前我就决定不做母亲。我不会驾船,不会为乐器调音,也不会修房子。我照顾的花园,植物总是死得一塌糊涂,在修理东西方面,我也是令人绝望的,而每天窝在商店里,卖着各种东西,那只会让我成为一个醉鬼。”
“看来你是考虑了所有的可能性。”埃文打趣说,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是的,我考虑过。”玛丽斯严肃地说,“我不知道是否我有治疗师的天赋,本来我没有理由去考虑这些,不过我愿意努力工作,而且我会尽量遗忘一个飞行者的记忆,我不会把治疗药水和毒药弄混淆。我能帮你采集草药,混合药物,在你割下你的成果时能帮你拿着它,还有其他。我曾经帮助过两个女人接生——我会做一切你让我做的事情,任何你需要另一双手帮助的事情。”
“我可是孤身一人工作了很长时间,玛丽斯。我没有耐心去容忍笨拙、无知或者错误。”
玛丽斯冲他微笑。“或者与你有不同的意见?”
他大笑。“是。我想我能够教你,我也需要你帮助。不过我不清楚是否该相信你说的‘我会做一切你让我做的事情’,你要当一个谦卑的仆人似乎太晚了点。”
她望着他,试图隐藏起突然的恐慌,如果他拒绝了她,她能做什么?她似乎想要乞求他让自己留下。
他一定是注意到了她脸色的苍白,因为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我们一起来试试。”他说,“如果你愿意尝试去学,那么我必定愿意尝试去教。现在是我把自己所学的一切交给另一个人的时候了。”
玛丽斯安慰地笑了。“我们将从哪里开始?”
埃文思考了一会儿。“在森林里有些小村庄和营地,我都大半年没去过了,我们可以花一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去走一圈,这样你能熟悉我所做的工作,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他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向储藏室。“来帮我打包。”
玛丽斯在跟埃文的森林旅途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不过鲜有愉快的经历。
工作很艰苦,埃文,如此耐心的一个治疗师,却是如此严格的教师。而玛丽斯却觉得很高兴,对她来说,每天工作到极限,到无法工作为止,是件好事情。她没有时间去想她失去的一切,每晚,她都睡得特别沉。
不过,虽然她很高兴愉快地去执行埃文布置的任务,新生活所需的其他要求对玛丽斯而言却更加艰难。安慰陌生人就是一件难事,更难的是无法为他们提供安慰。玛丽斯做过关于一个女人死了孩子的噩梦,当然,消息是由埃文告诉女人的。可是在玛丽斯的梦里,女人释放了自己全部的悲伤和愤怒,拒绝去相信,要求一个无人能给的奇迹。玛丽斯惊叹埃文可以让自己这么稳定,这么年复一年的应付如此多的痛苦、恐惧和悲痛,而没有崩溃。她试图学习他的冷静和坚定、温柔的品格,她总是提醒自己,埃文曾经说过,她很坚强。
玛丽斯怀疑时间能够带给她更多的技能和内心的坚定,埃文有时候似乎表现出惊人的直觉,玛丽斯想着,就像有些木翼学员们在天空中表现得像天生的飞行者一样,而其他一些人则毫无希望地挣扎着,缺乏这种对天空的特殊感觉。埃文的接触能够平复一个痛苦的病人,可是玛丽斯没有这样的天赋。
这是他们旅途中第十九次夜晚降临了,玛丽斯和埃文没有停下来驻扎,而是更快地向前行走,哪怕对玛丽斯来说,眼前的这些树木都如此熟悉,森林的这一部分她完全能够认得,很快,埃文的房屋出现在视野中。
突然埃文抓住她手腕,让她停了下来,他直视着前方的房屋,透过窗户看到壁炉的火光闪耀,烟囱中还有烟冒出来。
“你朋友?”她冒失地问,“还是有人需要你帮助?”
“也许,”埃文安静地说,“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者从其他村来的逃犯、疯子,他们攻击旅行者,破门而入,然后等着……”
他们悄悄走近屋子,埃文在前面,没有往门口,而是走到窗户边。
“一个男人,带着个孩子……看起来不像坏人。”埃文低语,窗户相当高,玛丽斯得踮着脚尖才能勉强看到,埃文扶了她一把,她看到了来人。
她看到一个脸色红润、满腮胡须的大个子,坐在火边的凳子上,一个小孩坐在他脚边,仰头看着他。
男人微微转头,火光映得他的头发有点发红,她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
“科尔!”她惊呼,感到非常高兴。摇摇晃晃地几乎跌下来,埃文抓稳了她。
“你弟弟?”
“没错!”她绕着屋子往前跑,刚刚把手伸向门把手的时候,门就开了。科尔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玛丽斯经常被这位没有血缘的兄弟的体型吓一大跳,她总是间隔好几年才看到他一欼?在其间她总想着他还是那个年轻的小孩,她的小弟弟,瘦弱、笨拙,身体还没有长开,手上总拿着一把吉他,这样他可以边弹边唱歌。
但是她的弟弟被岁月填得壮硕,长得又高又壮,年复一年的旅行,出入其他岛屿,如海员或者劳工一样工作,在他的听众穷得没法为他的演唱买单的时候,他还得接受其他的任务。这一切让他强壮,他曾经金红色的头发,现在几乎变成灰褐色——只有在他的胡子中还能找到一点红色,以及火光中。
“你是治疗师埃文么?”科尔转向埃文问道,他用一只胳膊环着玛丽斯。埃文点头以后,他继续道,“我很抱歉这么莽撞,不过在泰雅斯港口我被告知玛丽斯跟你一起住在这里,我们在这等你们四天多,我忍不住就弄坏门锁进了屋子,不过我已经修好它了——你肯定会看到它比以前更棒。”他低头看着玛丽斯,又一次拥抱了她,“我害怕错过你们呢——我怕你又飞走了!”
玛丽斯全身一僵,瞥见埃文的脸闪过关心的神色,她轻轻地对他摇头。
“我们一会儿再谈,”她说,“来来,都在火边坐下来吧——我的腿走得精疲力尽,埃文,你能调制点最棒的茶么?”
“我带了可瓦斯酒来,”科尔很快地说,“三瓶呢,唱歌换来的,我们能热一瓶么?”
“那就太棒了。”玛丽斯说,她起身走向装着厚重的大陶杯的柜子前,她又一次看到那个孩子,半藏在阴影下,她突然停步。
“巴丽?”她不确定地问道。
小女孩害羞地走上前,点点头,抬头飞快扫了她一眼。
“巴丽,”玛丽斯又叫了一欼?嗓音里面充满了温暖,“真的是你!我是你的玛丽斯姑姑!”她弯腰拥抱孩子,退开一步这样能更仔细地看她,“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吧?当然,上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跟一只小洞穴鸟一样大呢。”
“父亲唱过你的歌。”巴丽说,她的嗓音清脆,像银铃一般。
“嘿,你也唱过么?”玛丽斯问道。
巴丽笨拙地耸肩,低头看地板。“有时候。”她悄声低语。
巴丽是个痩小的,骨骼匀称的孩子,大约八岁,她明亮的褐发剪得很短,垂在她光洁的前额上,心形的脸上有几粒雀斑,一双大大的灰色眼睛。她穿得就像父亲的缩小版,束腰毛皮大衣,皮裤,脖子上戴着一块干净金色的硬树脂。
“你们最好拿点垫子和毛毯过来,这样我们在火边坐得更舒服。”玛丽斯建议道,“它们就在那边屋角的木箱子里。”
她拿着杯子回到炉火边,科尔抓着她的手,拉她挨着他坐。
“看到你能走路真是太高兴了,看来你康复了,”他用低沉而温暖的嗓音说,“当我听到你陨落的消息,真的很担心你像父亲一样残废。从坡维特来的长途旅行中,我一直希望能听到更多的消息,更多的好消息,不过什么也没听到。人们都说那是一次非常恐怖的陨落,撞到石头上,你的腿和手臂都摔断了。不过现在,比任何消息都更好,我看到了你整个人。你什么时候飞回小安伯利岛?”
玛丽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是她的血缘兄弟,但是她仍然像爱自己的兄弟一样爱了他四十年。
“我再也不会回安伯利岛了,科尔。”她语调平静地说,“我再也不能飞行,在那次陨落中,我的伤比所想象的更严重。我的腿和手臂已经痊愈,但是还有些东西没有好,当我撞到头的时候……我的平衡感出了问题,我没法飞了。”
他盯着她,快乐从他的脸上消逝,他摇头。“玛丽斯……不……”
“说不可能没有任何用,”她说,“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
为了减轻玛丽斯的痛苦,埃文插嘴道,“没有办法了,我们做了所有的努力,玛丽斯和我。头脑的伤是一个谜。我们甚至根本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生的,在风港没有一个治疗师能够明白,我不得不说,更没有一个人明白如何治愈。”
科尔点头,看起来茫然。“我并非暗示您不够……哦,我只是太难接受这个现实,玛丽斯,我无法接受你落地了!”
他的本意是好的,玛丽斯明白,但是他的悲痛和无法理解让玛丽斯烦恼,又一次撕开了她的伤口。
“你没必要去想象。”她相当尖锐地说,“现在这是我的生活,每个人都能看到。飞翼已经被带回安伯利岛了。”
科尔什么也没说,玛丽斯不想看他脸上的痛苦,转头盯着炉火,让沉默持续着。她听到酒瓶瓶塞被拔开的声音,埃文正在往三个石杯里倒冒着蒸汽的可瓦斯酒。
“我能尝尝么?”巴丽蹲在父亲身边,充满希望地抬头看。科尔微笑地看着她,戏谑地摇着头。
看着父亲和女儿相处,玛丽斯突然觉得有点不安,情绪和缓,她对上了埃文的眼,他将一杯火热的可瓦斯酒放到她手上,微笑着。
她转头想跟科尔说话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吉他,一直躺在离手很近的地方。看到它,记忆的洪流释放出来,突然间,像是已逝去多年的巴瑞恩又重新出现在这间屋里。吉他曾经属于巴瑞恩,他坚称这是从星际航行者时代开始,他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夸张华丽的谎言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呼吸那么容易——不过这把乐器确实很古旧,他将它托付给了成为一个歌手信徒的科尔,他自己的儿子对此没有兴趣。玛丽斯伸手,摸到了吉他光滑的木质,涂成了黑色的油漆,那从来没变过的手感。
“给我们唱歌吧,科尔,”她要求道,“唱点新歌。”
吉他拿在科尔手里,横放在胸前,几乎就在她的要求说出的瞬间,轻柔的和弦音响起。
“这首歌叫《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