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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斯!”
有人叫她的名字,顺着声音的方向,她看到多雷尔正大笑着向着她俯冲过来,他的飞翼遮住了天上的乌云。在即将撞上她的最后一刹那,玛丽斯迅速地折身转向,从他扑来的身子底下滑翔而出。他绕着鹰巢岛追逐她,让她一扫疲惫和酸疼,在飞翔追逐的快乐中沉溺。
当他们降落的时候,大雨骤降,东方吹来的狂风咆哮着,冰冷的空气刺着他们的脸,飞翼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玛丽斯意识到自己快被冻僵了,知觉麻木。他们着陆于巨石上凿出的软土坑中,没有助手帮忙,玛丽斯在泥浆中滑行了十英尺才停下来,五分钟后她才找到双脚走路的感觉,接着笨拙地除去缠绕在身上的三角形固定皮带。她将飞翼仔细地系在固定绳上,走到翼尖开始折叠它们。
折好最后一个飞翼关节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手臂也酸软无力。多雷尔皱着眉看她完成这一切,他自己的飞翼优雅地折叠好挂在肩头。“你飞了很久吧?”他问道,“我该一早就让你降落,抱歉,玛丽斯,我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你肯定都顶着风过来的。这鬼天气,我自己也撞上了不少侧风,你还好么?”
“噢,是的,我很累,也许不是真的累,起码现在不是,在这里相遇真让人高兴。一次很棒的飞行,恰好是我需要的。旅途最后一部分可不那么温柔——事实上我几乎掉下来了。不过好好飞一次比休息妙得多。”
多雷尔大笑着用手臂圈住她,她感觉到他飞行后的身体如此温暖,相比起来,自己却是全身冰冷。他同样感受到了,更紧地拥着她。“在你冻僵之前先进屋去。加思从肖坦群岛搞到几瓶可瓦斯酒,现在八成有一瓶正火热得想往你胃里跳去。酒和我们都能让你暖和起来的,玛丽斯。”
鹰巢岛的公共休息室总是充满了温暖和快乐,虽然它也总是空空荡荡。加斯也是个飞行者,比玛丽斯大十岁,矮个子,肌肉发达,是鹰巢岛的唯一驻民。他坐在火边,抬头招呼他们。玛丽斯很想回答他,可她的喉咙被渴望堵塞,牙齿也紧靠在一起。多雷尔领她到壁炉边。
“我像木翼那白痴一样,让她挨了这么久的冻。”多雷尔说,“可瓦斯酒热好了没?快给咱来点。”他迅速高效地脱下又湿又泥泞的衣服,从火堆附近扯出两张大毛巾。
“我干吗要在你身上浪费我的酒?”加斯咕哝着,“给玛丽斯还差不多,我当然乐意,她这么漂亮,又是个优秀的飞行者。”他对着玛丽斯的方向滑稽地鞠躬行礼。
“你一定得在我身上浪费你的酒。”多雷尔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身体,一边说,“除非你打算把它们浪费在地板上。”
加斯回应了他的挑衅,于是抬杠开始,威胁和谩骂的字眼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玛丽斯没有听他们说什么——全是老掉牙的词汇,她听得够多了。玛丽斯拧干头发,看着水滴在石地上,拼成奇异的花纹,并迅速蒸发消失。她看着多雷尔,试图去回忆他那劲瘦有力肌肉发达的身体——一个优秀飞行者的身体——不过很快变成了他的脸,正在跟加斯斗嘴的脸。当他察觉到玛丽斯的注视时,他收起了粗鄙的神情,连眼神都温和下来。加斯最后一句俏皮话也被沉默吞噬,多雷尔温柔地触碰着玛丽斯,沿着她下颌的棱角。
“你还在发抖呢。”他从她手中抽出毛巾,并把她包裹起来。“嘿,加斯,在瓶子爆炸之前,赶紧把它从火上拿下来,让我们都暖和暖和。”
可瓦斯酒——一种加了葡萄干和坚果的烈性香料酒,非常带劲。她咽下一口,立刻在血管中引燃了一根火线,颤抖停止了。
加斯对她微笑:“棒极了,是不是?别对多雷尔感恩戴德,我从一个黏糊糊的老渔民那骗了整整一打,他从一艘遇难船上捡到的,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他老婆又不想把这些垃圾放在家里。我拿点小玩意就骗来了,一些金属珠子,本想弄来给我妹的。”
“那你拿什么给你妹妹?”玛丽斯从呷酒间隙挤出一句问话。
加斯耸耸肩:“她?她只是损失了一次惊喜而已。下次我去坡维特的时候再给她弄点东西得了,一些彩蛋挺不错的。”
“除非他在回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其他可以交换的好东西,”多雷尔说,“加斯,等你妹妹拿到‘惊喜’的时候,会震惊得来不及快活的。你这个天生的奸商,假如有人出得起价,你连飞翼都能卖掉。”
加斯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闭上你的臭嘴,你这鸟人。”他转向玛丽斯,“你弟弟怎样?我都没见过他。”
玛丽斯轻啜一口酒,双手紧握酒杯,力图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下周成年,”她谨慎地说,“他将拥有飞翼,然后我无从得知他的去向,说不定他不喜欢跟你作伴哦。”
“嘿,他为啥不喜欢?”加斯用受伤的口吻说着。玛丽斯挥挥手,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她已经不在意了。“我喜欢他。”加斯继续说着,“我们都喜欢他,不是么,多雷尔?他年轻,安静,或许有点过于拘谨,不过他会长大。当然,有时候他跟一般人不一样——噢,他会讲故事!还会唱歌!嘿,那些岛民看到他的飞翼就会爱上他的。”加斯惊奇地摇头,“他从哪学来的?我可比他飞得多,可是……”
“他自己创作的。”玛丽斯说。
“自己创作?”加斯惊呆了,“他将是我们的歌手,下次竞赛中我们可以从东方人手上夺回胜利了。我们西方的飞行者是最棒的,”他忠实地说,“可是我们从来都没有称得上歌手的歌手。”
“上次可是我代表西方人唱歌的。”多雷尔抗议。
“所以我才这样说。”
“嘿,你自己呢?唱得像只海鸟在尖叫。”
“也许吧,”加斯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像某人一样自我感觉良好。”
玛丽斯忽略了多雷尔的反击,她的思绪已经从他俩的吵闹中飘走,凝视着火焰,她想着心事,捧着仍温的饮料。在鹰巢岛,她感到平静,哪怕刚才加斯提到了科尔。还有奇特的温馨,没有人住在这个飞行者山洞里,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里是一个家。她的家。她无法想象自己即将和这里道别。
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鹰巢岛的时候,快乐的六年前,她刚度过成年日。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为自己第一次独自飞这么远而骄傲,还有慌张,以及羞怯。在这间屋子里她找到一打飞行者,围坐在火边,饮酒、欢笑。聚会正在进行中,可他们都停下来对着她笑。那时候加斯还很年轻,多雷尔就是个比她刚大一点的瘦弱男孩。她不认识他们,但是赫尔默——来自邻岛的一个中年飞行者,也在他们当中。他介绍大家给她认识,直到现在玛丽斯还记得他们的脸,还有名字:来自库赫的红发安尼,后来胖得飞不动的福斯特,老贾米斯。尤其有个绰号渡鸦的傲慢年轻人,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和黑色的飞翼,曾为东方人连续三次赢得竞赛。还有一个瘦高个金发的女飞行者,来自外岛,这次聚会就是为她举行的,很少有外岛人飞来,因为太远,非常非常远。
他们热情欢迎玛丽斯,她几乎取代了那个金发女人成为宴会的主角。他们忽略了她的年龄,像对待成年女人一样为她斟酒,让她唱歌,给她讲飞行的故事,虽然大多数故事她都听过,可从来不是在这种场合。最后,玛丽斯感觉她完全融入了飞行者的群体,他们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欢庆的宴会又重新回归到往常的流程。
这是一个奇妙的、令人难忘的宴会,而那天发生的一件特别的事更是璀璨地燃烧在她的记忆里,永难忘却。渡鸦,那群人中唯一的东方人,难免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备受嘲弄。最终,在一点酒精的催化下,他开始反抗。“你们自称飞行者。”他说,声音像鞭子一般,玛丽斯到现在都记得,“来,跟着我,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飞。”
所有人跟他到了外面,鹰巢岛的飞行崖,也是所有飞行崖中最高的。六百英尺的垂直高度,崖下乱石犬牙交错,海浪冲击着它们,在乱石罅隙狂暴肆虐。渡鸦穿着收起的飞翼,走到崖边。他仔细打开飞翼的前三个支架,不过没有锁好固定,铰链仍是活动的,打开的金属架跟着他的手臂灵活地滑动,其余部分他仍然保持收折状态。
玛丽斯很想知道他打算干什么,很快她有了答案。
渡鸦开始助跑,尽全力纵身一跃,从飞行崖边直落而下,他的飞翼仍然收折着。
玛丽斯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跑到崖边,大家都往崖边靠拢,有人被吓得面无血色,也有人咧嘴笑着。多雷尔站在她身边。
渡鸦如失足之人一般跌落,双臂仍然贴在身边没有张开,飞翼上的金属箔像斗篷一样在风中飞舞。他以头朝下的姿势往崖下岩石上撞去,那一刹那,连时间都快停止了。
就在他即将撞上岩石的一瞬间,玛丽斯几乎都快听到渡鸦的头撞在岩石上的闷响——灿烂耀眼的银色突然闪过,飞翼张开如神来之笔,渡鸦被风托起,开始飞翔。
玛丽斯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西方最年长的飞行者贾米斯对此仅付之一笑:“渡鸦的小花招。”他低声道,“我都看过两次了。他给飞翼的金属架上了油,当他落到让你提心吊胆的时候,把飞翼一甩——用尽全力地甩,铰链借着这股力滑动,飞翼一节节伸出,金属架自动锁上。是的,干得漂亮,不过我赌他在之前练了无数次。要是有一天,他飞翼上的某个铰链突然卡住,我们就得跟渡鸦大人说拜拜了。”
即便如此,渡鸦犹如魔术般的表演仍然让大家震惊。玛丽斯早就厌倦了飞行者们起飞前一系列烦琐的准备,要飞行助手帮忙把几乎完全张开的飞翼穿上,噼里啪啦锁好每一个支架等等。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起飞。
渡鸦在着陆坑处跟大家重新见面时脸上挂着傲慢的微笑。“等你们学会这招的时候,”他告诉同伴们,“你们才有资格称自己为飞行者。”他是个狂妄自负的人,这一点没错,不过在当时,以及此后漫长的几年里,玛丽斯都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她悲伤地摇头,饮尽杯中的烈酒。现在想起来真蠢,那次聚会后不到两年,渡鸦就死了,被大海吞噬,从此消逝无踪。每年都会死不少飞行者,他们的飞翼通常也随主人逝去。一次笨拙地飞行可能让你掉落水中,长颈的海怪可能会突然袭击贴近海面飞行的人,风暴可能把你从半空刮下去,闪电可能会击中你飞翼的金属箔……是的,飞行者的死路有成千上万条。玛丽斯还猜测有些飞行者死于迷路,在风暴中迷失方向,找不到目的地,最终精疲力竭从空中跌落。还有倒霉的死者,偶遇到最可怕也是最罕见的危机:静风。不过玛丽斯觉得渡鸦的死是自找的,无可避免。因为他只是个愚蠢的、浮夸的飞行者,根本找不到驾驭天空的感觉。
多雷尔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玛丽斯,嘿!你别睡着了倒我们身上啊。”
玛丽斯放下她的空酒杯,手仍贴着粗糙的石头杯壁,试图榨干它残留的温暖。在努力跟需求温暖的本能斗争后,她放开手,拾起自己的毛衣。
“衣服还没干呢。”加斯抗议。
“还冷么?”多雷尔问道。
“不了,我该回去了。”
“你太累了,”多雷尔说,“你该留下来过夜。”
玛丽斯避开了他的视线,“我不能,他们会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