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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冻得打了个喷嚏,正要咒骂,却听见黑暗里传来两个声音:
“阎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少爷做晚餐!”
“巡完这山巡那山,这个少爷肉真甜!”
徐腾吓得浑身一抖,定睛细看,只见两个身穿黑衣白衣的男人,头戴高帽,舌头伸得老长老长,正蹦跶着过来。
他指着两人,眼睛瞪得溜圆,“黑,黑白无常?!”
“呵……”做黑无常打扮的萧廷琛,在他跟前蹲下,一手擭住他的下颌,“徐腾,年方二十,杀害当朝举子,毫无愧疚之心,甚至大放厥词,侮辱对方。这条舌头,留着也无用。”
不等徐腾有所反应,他握着匕首,骤然割去了徐腾的舌头!
鲜血四溅!
徐腾疼得“啊啊”惨叫,捂着嘴在雪地里不停翻滚抽搐,惹得殷红血液沾染各处,触目惊心。
谢容景居高临下,“五年来掳掠民女多达二十六人,其中十五人被虐杀致死,剩下的被卖去低等窑子,生不如死。阎王爷发了话,你徐腾造恶多端,得受尽十八层地狱之苦,再轮回入畜生道!”
少年面无表情,飞刀脱手,扎进徐腾胯。下!
徐腾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像是泡在血水中,相当可怖!
“有人在犯错后,可以给他活下去的机会。但有的人,即便给他一百次,一千次机会,他也仍旧不会有半分悔改之心。徐腾,你是如何虐杀司独数的,我们就把那份痛苦,原原本本地还给你!”
萧廷琛嗓音淡漠,脱手而出的匕首,不留情地划破了对方的双眼!
已成了个血人的徐腾,呜呜咽咽地趴在雪地里,因为彻骨疼痛,根本无法晕厥过去。
第207章 他的归途,从来就在身旁
他生生承受着这份痛楚,直到半个时辰后血尽而亡。
萧廷琛与谢容景并不知道他临死前有没有悔过,但他们也不在乎。
害死那么多人,不是一句悔过,就能够原谅的。
两名少年对视一眼,又恢复从前剑拔弩张的关系,各自扔掉带血的夜行衣,朝巷弄的不同方向离开。
不知究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是殊途同归。
无人注意到,一块刻着“琛”字的佩玉,从青衣少年的腰间悄然滑落,跌进积雪之中。
……
青瓦白墙,江南最多的,就是巷弄。
有老人提一盏灯笼,慢条斯理地穿过其间。
寒风吹起他的儒衫,他髻间别一根翠玉发簪,君子如玉,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通透,非常温雅慈蔼。
巷角生着一株梅花。
梅花树下,青衣布鞋的少年郎静立着,正拂拭去梅枝上的积雪。
老人轻笑,“怀瑾年少,仍是孩子心性。这梅枝纵横交错,欲要为它们拂去积雪,得拂到什么时辰?若再落雪,便又是百忙一场。”
“老师,有些事,虽然明知道做了并没有意义,但生而为人,仍旧会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去做。世上需要纵横捭阖的英才,却更需要脚踏实地的蠢材。有些东西英才身上没有,却恰在蠢材身上。而那些东西,恰是作为人,最珍贵的。”
老人笑了笑。
“老师怪我杀了钟有诲吗?”
“虽然钟有诲活着,对老夫而言作用更大,但杀了他,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萧廷琛眉间微蹙,“金陵城这出局,原是针对漕帮设下。徐知州背后的那个人,也想吞并漕帮,才会有徐腾与汪虎在海棠馆会面一事。只是意料之外的是,司独数被卷了进来……”
老人轻抚过梅枝,“徐腾死后,他的庶弟会顶替他在徐府的位置,大约,也会被那个人利用,妄图借他之手掌控漕帮。怀瑾,咱们不能再等了。”
“老师,除夕夜时,我会亲自动手。”
萧廷琛恭敬地对老人点了点头,离开了巷弄。
……
明德院。
苏酒待在屋里,独对灯火,难以成眠。
她披了件斗篷,从衣橱里拾掇出一条红丝带,冒雪来到庭院。
细雪纷纷,红梅盛开,映衬着黑夜灯火,格外旖旎艳美。
小姑娘站在梅花树下,双眼澄澈犹如水洗,双掌合十,虔诚祈求:
“神明啊,舍长枉死,如今小哥哥为他报仇,你若睁着眼,就请保佑他平平安安……我苏酒一无所有,愿用十年寿命,换他平安归来……”
她踮起脚尖,非常郑重地把红丝带绑到梅花枝上。
缘起不过初逢。
一开始,她只是想跟在萧廷琛身边读书学习,等攒够银钱,就离开萧府,去长安城寻爹爹。
却从未想过,她与小哥哥会产生这样深的羁绊。
八岁稚童,天生一颗赤子之心,因为他对她好,所以哪怕他对天下人都不好,她也愿意用十年寿命,换他今夜平安。
她正对着梅枝发呆,忽有轻笑声自黑暗中响起。
小姑娘慌忙转身,看见少年从墙角跃下,稳稳立在她面前。
青衣布鞋,唇红齿白。
酒窝深深,朱砂色艳。
他挑着玄月眉,嗓音温雅:“我竟不知,我家妹妹这般在意我的安危,居然愿意用十年寿命,换我平安归来……”
小姑娘没想到这话居然被他偷听了去,顿时臊红了脸,急得说不出话!
她脸烫了很久,才想起转移话题,“你……你得手了?”
“自然!”
苏酒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却还是免不了一阵紧张。
她知晓,今夜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小哥哥都会身陷险境。
不过好在,他终于平安归来……
她突然抱住萧廷琛的腰。
“小哥哥……雪太大了……我害怕……”
少年笑了笑,轻抚过她的发顶,“是啊,雪太大了,已经看不见归途了啊。”
彼时的少年尚不知晓,
大雪虽掩盖了归途,
可他的归途,从来就在身旁。
第208章 司梅傲番外:君子不悔
十九年前。
金陵城外层峦叠嶂,一座山村静卧青山绿水深处。
容貌寻常的女人,梳着新妇发髻,成了司家的媳妇。
她很满意婚后的生活。
虽则农活辛苦,可当她看见相公临窗读书的姿态,便觉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家相公与十里八村的男人都不同,会当窗教她画画写字,会从深山里寻来梅花幼苗,亲手栽种在院角,说是梅花傲寒,品格贵重,可食无肉,但居处不可无梅。
她过门第二年的冬天,恰逢相公要赴京参加春闱会试。
临行前,她腼腆地拉了相公的手,轻轻覆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村里的婆婆们说,必定是个男胎……相公,我和儿子,都等你高中归来。”
男人吻了吻怀着胎儿的贤妻,留下一块祖传翠玉佩,就背上书箱带了书童,往大山外而去。
妇人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目光送了又送,却送不过一重重山,一重重水。
却没想到两日后,村里的猎人在高山山涧发现了一具摔成烂泥的尸体。
妇人哭着去认领,幸得那尸体乃是书童的,她家相公,应当无碍。
几个月后,她终于临盆,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
然而年复一年,那人却始终不曾回来。
第三年时,那人托人送了一封信。
“珍重,勿等”,四个小楷字迹,她熟悉至极。
妇人不怨。
可随着岁月逝去,走路蹒跚的婴孩,也终于会说话,会思考,会缠着她询问他为何没有爹爹。
妇人坐在椅子上搂着他,把梅花树指给他看,“阿数的爹爹为了考取功名,赶赴长安参加科考,却不小心从高山跌落,大约不会再回来了。这是你爹爹种的树,阿数若是思念爹爹,就看一看这梅花树。”
她觉得对儿子而言,这样的谎言,应当更容易令他接受吧?
“娘亲,功名是什么呀,爹爹为什么要考功名?”
“功名啊,就是当大官,为百姓做主。你爹爹常说,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等阿数长大,也要考取功名,做个爱护百姓的好官哦!”
妇人笑容和蔼,眼底却是浓浓的悲伤。
小独数乖乖巧巧地踮起脚尖,亲了亲妇人的面庞,“娘亲,阿数一定会做好官!”
他其实听不懂那些话,但还是把它们牢牢记在了心里。
因为这是他爹爹说的。
小独树渐渐长大,终于成了少年模样。
山村里的私塾无法再教给他更多的知识,这年冬天,他抱了两只鹅,跋山涉水,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来到金陵书院的大门外。
牌楼很高,是这个贫寒少年从不曾见过的巍峨壮阔。
他蹲在门外守了很久很久,直到大雪覆盖了全身,才终于看见有穿炼瓦红褒衣博带的男人,满面严肃地从书院里出来。
他急忙抱着鹅迎上去,点头哈腰道:“夫子,我,我是来求学的!我叫司独数,我想进书院读书!”
男人瞥他一眼。
少年身着青褐带补丁的旧袄子,看起来穷酸守旧,陪着笑脸的模样,真是一点儿读书人的骨气也没有。
他淡淡道:“入书院,可是要交束脩的。”
少年笑容憨厚,“我带了!夫子你瞧,这两只大肥鹅,我娘亲养了整整一年,值许多钱呢!”
男人笑容讥讽,“金陵物价颇贵,区区两只鹅,怕是不够。”
“啊?”
少年挠了挠头,满面忧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思虑片刻,正欲掏出颈间挂着的翠玉佩,想用这个做束脩,将来赚了银子再赎回来,可是余光却瞧见男人腰间悬着的佩玉。
翠绿无暇,温润细致,其上花纹,与自己颈间的正是一对儿。
少年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盯向男人的脸。
这张脸……
与娘亲挂在祠堂里的那副画像,分明一模一样!
抱着大肥鹅的双手,忍不住收紧,再收紧……
良久后,少年忽然温温一笑,“既如此,我就不打搅了。”
他转身欲走。
恰此时,有撑伞的老人从书院里出来。
他唤住司独数,问明了来意,笑得分外慈蔼,“古时有程门立雪,如今你冒雪求学,我金陵书院若是将你拒之门外,便是白白糟蹋了这颗赤子之心。这两只鹅瞧着雪白干净,杀了未免可惜,就放在书院池塘里养着吧。闲时一观,也算风雅。”
司独数连忙谢过老人,余光却忍不住又望向那位腰间佩玉的夫子。
娘亲曾言,爹爹的志向是为万民立命,如今这个唯利是图的男人,当真是他爹吗?
……
在书院的这些年,他也曾试图找钟副院长说话。
可对方总是不耐烦的。
那日他下山去酒楼帮工,恰好看到山道上,谢家二少与徐知州家的公子大打出手,于是慌不择路想回书院多叫些人手帮忙,不期然却在半路遇见了那个男人。
他迟疑着,把打架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当场大怒,迅速朝山腰赶去。
司独数跟在他身后,望着他仍旧高大的背影,试探道:“夫子,我们读书人,究竟是为什么而读书?”
“如你这等贫寒子弟,读书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又是为了什么呢?”男人答着,步履未停,“什么家国天下,都是笑话罢了!等你真正站在官场上,就会发现圣人所言的大同,分明不可能实现。”
正是暮春,山野间子规声声。
司独数笑了笑,没再言语。
再后来,就出了海棠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