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又侧头,看着房外那池入冬之后却依旧盛开成片的无数白蘋绿荷。
“是扬州的玉暖泉。”
帘内的男子在低咳着轻笑,撑坐起身,回忆时的语气里满是凉意。
“我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告诉过我,她最喜欢看云州舞真层层叠叠的细雪,一点点积落在温泉上的样子。
然后她会在池上放满染成翠绿的荷叶做舟,骑上烈马追着小舟一路奔至下游,带回二两清酒半个戏说回来…
可是扬州不下雪,我只好在引来的泉中种满了白蘋。
江都白蘋细如发雪,近来照料下终于是开了。
咳咳…真希望她能看到。”
“会看到的。”
白裙墨发的女子闻言端立在原地,低声自言自语,“那时候真的很漂亮…”
“药放那里便好,你可以出去了。”
萧世离踉跄着下床,将放至床头的墨色外衫披在肩上,“…对了,出去时记得转告野柳儿。
我今早已写了给元逐将军的信函,就放在正堂上左侧的第二个抽屉里。
那里面,除了还残留在江都,当年与元家亲近的旧部世族名单,多是些我手中门客从小族手里直接买来充军的精良奴仆与武器必需。
他若是懒得与元老将军的旧部再有关系便罢了。但是如今北疆战事未平,军中下层士兵和军械早已供不应求。
那些东西…元将军会很需要。”
“就这些?”宫女问。
“就这些。”
萧世离掀开帘子,脸色苍白地垂眸道,“我这病再歇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早点做好打算,也…”
他抬起头。
池中千百白蘋在晚风中低垂,身着白衣襦裙的宫女转身飘然如鹤羽般抬起头,朝面前阴笃病弱的男子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阿离种的花我很喜欢。”
黎九把手背在身后,踮起脚轻飘飘地走近,仰着头去看他,“温泉喜欢菏舟喜欢,眼前的人也更是喜欢。”
她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捏愣在原地的萧世离侧脸,真掐上去之后却皱了眉,撅起嘴嘟囔,“喂,你瘦了好多,我辛辛苦苦才把你养圆一点的。”
“你…”他张了口,任由对方拿袖子擦着自己额角的冷汗,“你怎么会出现…”
“…府里解禁,没道理我不出现。
你看,我回来啦。”
黎九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低声道,“黎虹入都,李攸卿被迫赦了府里禁令,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北凉九公主。
修罗殿的奴隶我已亲自整顿过,本宫现今握着的,是修罗殿万条精锐战奴的性命,和岭南十九军府的财货道口…
再没有人敢像之前在朝中那样随意欺负你了,阿离。”
“九儿你不需为我做到如此地步的。”
萧世离低声叹气,“你本该快快乐乐地在活在北疆…是我,是我为了一己私利将你牵扯进这场乱局中。
元逐生母因我父王而死,你的父王我明明有救的机会,到最后却还是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他死去。
黎九…我对不起任何人。”
“萧世离,这些事不是你该独自承担的。
况且,元逐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她忽然开口,目光清亮而悲切笑了笑,“是关于我大哥的死。”
“世子殿下?”他问。
“黎锦在狱中曾告诉他,她在胤然城的战俘营中,找到了一名宁拂将军手下的亲信副尉。
卫家与宁家同为皇室大族,历来府中士卒都有都有互相流通借调的习惯。
据那名副尉所说,他借调当日,碰巧是大哥黎晟在入城那晚。他作为守卫,曾亲眼见了世子殿下拜见身居城府退隐朝中多年的卫家前家主,天祐帝长姐明虞公主之夫,卫宫卫将军。
两人当夜所谈,多与卫宫将军受命参与镇压乌兰华之乱一事有关。
随后,他在江都巡守的兄弟便看见居住在萧家旧府址上的宁家少将军宁拂,在保障湖附近出没。”
“是宁拂将军…杀了黎晟?”
萧世离拧眉震惊得几乎失语,“为何…他几年前还忙于南疆平乱,就算是受封了萧家的宅子那也是皇家的旨意。
那时先帝年幼,宫中除了担任摄政王的黎钰,就只有息宰相与长公主两党尚还如日中天。
可为何…他最后会死在当时还未奉赏,常年征战默默无闻的宁拂手下?”
“你也明白我大哥的死,与萧家被灭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黎九幽幽叹气,“乌兰华一事时萧家曾力推乌兰华王妃之子景亲王取代天祐帝继位,之后景亲王被远逐西疆几十年,他们便又从宫中救了你。
阿离,这些事你不该想不明白吧?”
“皇室复辟…他们想要推举我来称帝。”
沉默了良久,萧世离垂下双手,只觉得眼底一阵苦涩。
他苍白着脸色惨笑,“竟然会是宁氏…想要杀了他,当年也想要杀了我。
卫宫将军掌控卞唐军队将近半生,且无心参与此事,卫家无人敢动。但黎晟…北凉的世子死了,北凉还会有下一个新的世子。
她是天祐帝的皇后,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当年之事不被泄露。”
“我还是无法相信,太皇太后刺杀世子,那就是与整个北疆为敌。”
黎锦摇了摇头,松开手,“阿离,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九儿你之前让我选,是想要继续当这萧家的大公子,还是成为卞唐皇子李祐承。”
萧世离轻轻地笑了,他温柔地抚摸着女子垂下的长发,语气微冷,“九儿,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对皇位与权斗便毫无兴趣。
可是事到如今,若我不扳倒息家,为萧家与镇左王平反,我永远无法心安理得拥抱你。
黎九,那些人意图杀死乌兰华党羽有关之人不假,但我也同样会让他们知道。
——如今朝堂混乱民不聊生,我会亲眼让所有人看着,究竟是谁做错了!”
——
“啊对了,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黎九扶着萧世离在桌案旁的软塌上坐下,兴致勃勃去厨室煮了红菱汤圆,又端着小碗拿了些水果糕点来放在手边。
一身白裙的女子托着腮在桌案边蹲下,看着兀自轻笑着摇头吃饭的黑衣男子,皱眉咬着一块红果桃酥问。
“不会吧,我煮的还是那么难吃吗…你偷笑什么?”
“没有没有,很好吃的。”
萧世离连忙哭笑不得地摇头,将一个糯米汤圆放在白瓷勺朝她唇边递过去,“要不你亲自尝尝?我只是想起前几年时,你在胤然做圆子给我吃的样子。
我倒是没想到,我还能再尝一次。”
“准是你又在背后偷说我什么坏话。”
黎九笑起来,仰头把剩下那半块糕点放进嘴里,咬了汤圆拍了拍手,“不说闲话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此事,与息案公子大婚有关。”
她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来放在案上,拿指尖点了点,“这是息案公子大婚时的宾客名列,你看看。”
萧世离细看了下去,眯眼道,“有意思…竟然还邀请了黎虹殿下。
新帝登基…看来这朝中,有人竟想再重演一次天祐年间的乌兰华之乱!”
——
“我听人说,息案不愿意娶倾珠公主。”黎九郁闷地皱眉,“可是我记得上次见他们,二位关系还都不错来着。”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三党同朝,联姻是为同盟。
如今的息卫大婚只是做给朝中被陛下冷落的旧党看的,意在笼络人心,只是苦了满心真挚的倾珠小公主。”
他顿了顿接着说,“息家近半年来的几次上书表态,无不冲撞到卫家在朝中苦心经营多年的利益。
再加上我作为宁家的新立党派在中间夺了不少好处,如今息宰相与长公主之间的隔阂已是不可愈合。
陛下一直刻意打压身为旧族后裔的万家,公子案如今不愿意娶倾珠公主,也在常理之中。”
“还是他们在东海国宴上风头太盛了啊…”
黎九扶额叹息,“万家不知道,卞唐能守得住这万里山河,靠的从来不是一族一世的倾力相助,而是无数在或雪原或田泽间苦苦求生的百姓奴隶。
更何况他们是如今陛下最为忌惮的旧族后裔。
身为旧族,无论是千年前的谥后苏衣然,抑或是天祐年间主导皇室政变的乌兰华王妃,到如今的万家与倾珠公主,都不该过多干涉朝中政事。”
“九儿。”
萧世离突然看着面前白裙盛月的女子,定定开口,“若我为李长誉,定不会负了那时的苏衣然。
就算她是帝王最为忌惮的旧族之女,我也绝不会动她一分一毫。”
“嗯,所以阿离不是李长誉。”黎九摇摇头,弯起眉眼认真地说,“阿离谁也不是,阿离是我的阿离。
你是萧家的大公子也好,苟活掖庭的卞唐皇子也罢,对我而言其实都不重要。
我始终记得的,是那个在雪夜里冷到浑身僵硬,却还要执著地问我为什么救他的小奴隶,是明明经历断腿裂骨之痛,却依旧决心替萧家与黎钰要一个公道的清俊少年。
我是公主,你是朝臣,我们都身处朝中无处可逃。阿离你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也许我终其一生都无法感同身受。
但我只要记得你冒雨而归时,还是如我初见时的那个人,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说着,笑嘻嘻地朝萧世离伸出手,“阿离,天下那么大,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就是家了。”
一瞬间,男子的眸中闪过无数种情绪,最终穆地探过身,将额头抵在女子的肩头。
“好。”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只是探起枯瘦的双臂用力向上死死锢住黎九的后背,一点都不敢松开。男子哑着嗓子低咳起来,埋着额头像是重获珍宝的孩子一般拼命点头。
“…好。我们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了。
阿离永远,都会和九儿在一起。”
——
烛火将尽的时候,一直紧闭的窗栏忽地大开,元逐依枪站在窗边去看恋恋不舍分开的两人,一身赤甲如火。
“聊完了?”
他啪地合了窗子,抬脚跨过书阁,毫不客气地从正堂左侧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那封信函,塞在腰间的军甲里。
“元将军好兴致。”萧世离抬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刚才在外面就约摸着,你们差不多该腻歪完了。”
他从盘子里拿出了一块糕点,完全没理他,叼着含混不清道,“没去庆功宴我都快饿死了,你们就没剩点什么吃的?”
萧世离又挑眉冷笑了一声,把自己那碗还未怎么动过的红菱汤圆递到了他面前。
元逐:……
“萧世离你怎么如今愈发欠揍了?”
“阿离别涮他了。”黎九脸色微红,在旁边看着对方出糗,替元逐打了个圆场。
“今夜是逐哥带我混进府的,他之前刚从黎锦那里回来,心情不太好。”
“多谢。”萧世离闻言低头,朝元逐拜道,“还有…
之前云州的事,真的抱歉。”
“你要是真觉得愧疚,现在开始就好好给老子还账。”
他抱着枪把一个单子丢在他面前,“我把息宰相那里送来的客卿给散了,这是后来宫鹂算出的损失。
…我可是整整赔掉了几年的军饷和人脉啊!老子从小到大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富一回却只有六个时辰!六个时辰!
不把我损失的东西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