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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然。辟雍就在太学的附近,乃是礼教仪式之所,每逢初一十五岁时节日,各官署的高官重臣时常会去行礼,其中自然也包括散骑省。温禹会带上他,想来的确对他甚为看重。
惠风说着,娇羞一笑,用手肘推了我一下,嗔道,“霓生,你从前骗人。”
“我哪里骗人?”我问。
“你从前总说桓公子不过就是生得好些,脾气又差又冷傲,还挑三拣四,什么也看不上。”
我讶然:“不是么?”
“当然不是。”惠风双目春情荡漾,“他不过言语少些,可说话之时,乃是温和有度,全无盛气凌人之态。”
我觉得惠风当真是无药可救。
“是么。”我忽而想起桓瓖那办法,故意道,“或许他待你不同。我昨日说的那试探之法,你可用过?”
“昨日我侍奉桓公子去浴房的时候便用了。”惠风说着,神色又沮丧下来。
看着她的样子,我已经明白了结果,心情却莫名地轻松起来。
“哦?”我颇有耐心地问,“如何?”
惠风红着脸,道:“我与他对视还不到两下,便自己转开了。”说罢,她望着我,可怜兮兮,“霓生,我可是甚为无用?”
“怎会?”我拍拍她的肩头,“莫放心上,想来此法也做不得准。”
惠风道:“是么?你怎知?”
因为我也一样。
我神色自若:“这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得,想来是哪个不正经的人无聊时想出来的,我等纯良之人,还是莫当真为好。”
惠风听得这话,终于露出安心之色,微笑着松一口气:“正是。”
公子虽然不在,但沈冲那边仍须得我去服侍。
我与惠风说了会话,洗漱一番之后,走出门去。
与昨日一样,沈冲又在温室里摆弄他的花木,我姗姗来迟,他也并无愠色。
“听说你昨夜摔了?”沈冲问,“现下觉得如何?”
想来公子背我回来的事他也知道了。
我神色如常,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淤青,歇息一夜已经好了许多。”
沈冲了然,并未多说,只让我行路多注意些,莫再摔倒。
我应下,亦如昨日一般,继续陪着他给花木浇水。
“霓生,”沈冲忽而道,“你昨日还欠我一个故事。”
我一愣。
蓦地,我又想起了昨夜的事。
心里再度后悔起来,我昨夜要是继续沉迷于沈冲美色,留在他房里讲故事该多好,后面的事便不会有了。
“表公子想听什么样的故事?”我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问道。
沈冲神色随和:“自是由你。”
我想了想,道:“表公子喜欢花草,我等如今在这温室里,说个花妖报恩的如何?”
沈冲莞尔:“好。”
于是,我便给他说了一个牡丹花被书生所救,幻化为人形报答的故事。
听完之后,沈冲皱了皱眉。
“这花妖竟是死了”
我说:“也不是死了,便是打回原形,只得重新修道。书生只有等待来世,才可与之再续前缘。”
沈冲颔首,笑了笑:“只怕便是来世再聚,二者亦不得白首。”
我问:“怎讲?”
沈冲道:“人与妖本非一界之物,逾越而为,自是难得善终。”
我哂然。
这个故事,我不久前也给公子讲过。那是从谯郡回雒阳的路上,公子在马车上穷极无聊,又不肯去骑马,便总让我给他讲故事。
与沈冲一样,他也说就算有来世,书生与花妖亦非良缘。不过,理由却是全然不同。
“一个男子,连爱慕之人也无法回护,竟还串通老道一起算计。如此糊涂,可见书都读到了狗腹中。我若是那花妖的亲眷,定然教她此生报了也就算了,若再修得道行,当离那书生远远的。”他一脸鄙夷地说。
我那时听着这话,啼笑皆非:“可那花妖爱慕书生,或许报恩不过是借口。”
“那何必为人?”公子不以为然,“那书生待花如痴,待人却不时好歹,若她继续做花,当可受书生呵护一世,而不必受那世事之苦。”
我觉得公子不愧是长公主的儿子,总能看到利害之处,以至于就算是听个故事,也总是不解风情。
“那公子若是书生,又当如何?”我问,“花妖那般绝世之姿,公子见了,未必不会像书生那般心动。”
公子却看着我,道:“那未必。我知道我爱的是花,便会一生一世只陪着花,不会去想旁事。”
我啼笑皆非。心想公子连动心的女子都没有,竟然说出什么一生一世的大话,真乃无知无畏……
“……霓生?”
忽然间,我又听到沈冲在唤我。
回头,只见他神色无奈,指了指边上的小桶:“取一勺水来。”
我知道我又神游不知处,窘了窘,忙用长勺舀了水,小心地给他面前的花盆浇上。
抬眼,沈冲意味深长。
“你近来思虑慎重,可是有何事?”他问。
我忙道:“无事,只是近来夜里多梦,有些困倦。”
“如此。”沈冲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第77章 火急
将近午时的时候; 沈冲如往常一样用了些粥食,便回房歇息去了。
我直到给他盖上被子,等他睡着,走出房门外; 才忽而又想起了桓瓖说的话。
——挖土剪枝乃是兄弟……
心头一阵无语。
不过或许是因为公子那事; 我已经不甚在意。
算了。心里道,他嘴里出来的主意就没有一个是对的; 想它做甚……
正当我又沉浸心事的时候,一个仆人来找我。
“霓生,”他说,“你不是想吃莱阳梨么?外面有人叫卖。”
我一愣,忙道:“现在?”
“就是现在。”他说; “你让我听到有人叫卖便告知你; 我听得便即刻来了。”
我忙朝外面快步走去; 但等我出到淮阴侯府的外面,到处转了一圈,却并不见卖梨的踪迹。
“想来是走远了。”那仆人摇头道,“只来片刻就走,这般做生意; 如何卖得去。”
我问他:“可听清了几钱一斤?”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十钱三斤; 买二十钱还再送一斤。”说罢; 他笑嘻嘻; “霓生; 你既是想吃,下次他再来,我便替你先买了,抵算命的钱。”
我已是了然,也笑笑:“那可是算命的钱,抵了就不灵了。且莱阳梨你们都不会挑,我挑了才好吃。”
桓府后院里那棵我与曹叔打暗号的石榴树下,有一个猫洞。
那日离开桓府之前,我先在石榴树的枝头上搭了一根枯树枝,看上去,就像刮大风时从别处吹来的。
这是我在淮南与老张分别时相约的暗号。那时,老张问我,等他回了雒阳,要告知我后续之事,如何与我联络。我便与他约下了这卖梨的吆喝,并告诉他,如果那石榴树上有枯枝,便说明我在淮阴侯府。
这个仆人在淮阴侯府的门房用事,在我这里算过两次命,与我关系不错。来到淮阴侯府之后,我告诉他,如果听到府外街上有人叫卖莱阳梨,便要速速告知我。
不想老丈这么快就找来了。算算日子,倒也是合适。我随着公子去了谯郡,老丈先前也说过回程时要去一趟荆州,过了这些日子,想来他事情都办妥了。
恰好午后无事,我与府中的人说要回一趟桓府,径自出了门。
雒阳街上热闹依旧,一路出来,我看到不少京兆府的人在街上巡逻,骑着马,神气昂然。
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说来,这其实还是曹叔那事。因得荀尚的那一万金不知去向,又兼曹叔那假扮之事,如今赵绾可谓焦头烂额。皇后并不全然相信他说的话,只是此人掌管京兆府多年,又肯及时见风使舵,庞氏掌权后一直殷勤讨好,故而还把他留任。只是那一万金究竟是大数目,皇后并不甘心就此放过,于是责令赵绾严加追查,务必三个月内将金子找出来。
这着实让赵绾头大。故而虽然宫变已经过了两个月,他仍然不敢松懈,搅得雒阳到处鸡飞狗跳。他不仅每天让京兆府的兵马正事不干,只查问金子,还身体力行,每日亲自出去巡视,唯恐查问的人偷懒不干活。
我曾经不止一次在路过街上的时候,看到了墙壁上张贴着当夜嫌疑人的画像。那上面画的无疑是曹叔,但眼鼻歪斜,严重走形,甚至连胡子也没有画对,与未易容前的真人更是相差万里。就算哪天曹叔大咧咧地站在京兆府的人面前,他们也不会认出一根头发。
槐树里的那巷子依旧安静,我在门前叩了叩,未几,院门打开,是吕稷。
他没有多言,让我进了门,又往外头看了看,把门关上。
老张就在堂上,看到我,露出笑意。
“我方才还担心吕稷叫卖走得太早,女君来不及得知,不想女君就来了。”他说。
我亦笑笑,与他寒暄了一番,又问了问曹叔和曹麟在荆州如何。
“先生与公子甚好,我说起女君那事时,先生还问了许多,担心女君这边麻烦。”
我笑了笑:“我有甚麻烦,你下次见了曹叔,务必告知他安心。”
其实,我一直觉得买地是我自己的事,并不太想让曹叔参与,也不想让他知晓太多。故而先前他说代我去买,我也不曾应许。但我毕竟缺帮手,最后还是请曹叔帮了忙,且我既然允了老张和吕稷同行,便知晓他定然会详细告知曹叔。所以如今他这么说,我没什么可惊讶的。
听他说起曹叔关心我的话,我心底还是一暖。
其实我仍然很想向老张打听曹叔和曹麟的事,不过我知道就算问了他也仍然不会说,想了想,还是将念头压了下去。
我问:“你后来可去了那田庄之中?”
老张莞尔:“我今日请女君来,便是要禀报此事。那日我等与女君分别之后,依女君之言,驾着那马车远走,直至邻郡山中方才停下,将那车烧了。”说罢,他满脸可惜之色,“那车驾用料上乘,想来值不少钱,点火之时,我等皆是痛心。”
我笑了笑:“那马车桓府有许多,丢了也无妨。而后呢?”
老张道:“而后,我等将那马身上的饰物尽皆去除,重新买鞍钉掌,隔日便回钟离县去。如女君所言,我到了那田庄之中,将田庄换主之事告知了众佃户,又将伍祥任为管事。”
“伍祥可有甚言语?”我问。
“他问起了云兰来历,又问缘何选他。”老张道,“我说这是云兰父亲的意思,他从前与云公交好,知晓他田庄中曾用何人管事。”
我颔首。这般细节倒是我疏忽了,当初未曾交待。不过老张应对自如,确有临机应变的本事。
“你们去田庄里的事,钟离县府的人可知晓?”我问。
“我等去时,并未遇上县府的人。不过伍祥说就在前一日,县府的人曾去问过云兰踪迹。”
这显然是因为公子去钟离县生出的枝节。那马韬的确拍马心切,公子不过问了两句,他便如此上心。若非我早一步将田庄买走,只怕他不知要如何打主意。
老张道:“我等唯恐夜长梦多,不曾在那田庄里留宿,交代了诸事之后,推说夫人还在寿春等着,便离开了。”
我微笑颔首:“如此甚好。”
去淮南的路上,我与老张相处半月,知晓其行事稳当。我又问了些旁事,觉得并无遗漏,安下心来。
老张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