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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注视着我,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镇定模样。
“你要离开雒阳,是么?”他忽而道。
我未想到他问起这个,点头:“正是。”
“要去何处?”
“还未想好。”我说。
“还回来么?”他问。
这话的声音略有些低,带着莫名的温和。
我看着他,有些诧异。
“兴许。”我说。
秦王没答话,望着水榭外的,少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孤今日累了。”他继续拿起荷叶包,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你走吧。”
我没有别的话再说,向他一礼,告退而去。
“云霓生。”
没走两步,他忽而又将我叫住。
我回头。
“你若要回来,随时仍看回来。”
我讶然,想了想,道:“回来做甚?”
“这朝廷中反正少不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秦王道,“你可回来讹孤的金子。”
我一怔,少顷,忍俊不禁。
“多谢殿下。”我郑重一礼,说罢,转身离开。
一轮夕阳挂在天边,红彤彤的,将云彩染得金黄透红,将行宫中的花木楼台映得灿烂醉人。
我走出秦王的宫室之后,忽而望见前方立着一个人,立在一棵盛开的杏花树下,白衣玉冠,身形颀长,正抬头欣赏着繁花。
心中一动,我忙走过去。
公子听得动静,转过身来,手里竟抱着一只白鹤。
“阿白?”我又惊又喜,忙走过去。
阿白似乎不大认得我,见我接近,叫了两声,似乎想扑腾翅膀。
公子将它摸了摸,它又乖乖地停了下来。
“是曹叔给你的?”我问。
“正是。”公子道,“我听说你去见了曹先生,便去寻你,见到这白鹤。曹先生说你定然也想见它,我便将它抱来了。”
我欣喜不已,伸出手,将阿白抱在怀里,从它的头抚摸到背。
“你去见了秦王?”他问。
我点头。
“说了什么?”他问。
“不过交代些后事。”我望着他,“你与你母亲谈过了?”
公子道:“谈过了。”
“如何?”我问。
公子弯了弯唇角,深深吸了口气,少顷,轻声道:“她会明白过来的。”
我知道大长公主脾性,没有多言。
公子又看向阿白,目光好奇:“这就是你祖父那只白鹤的后代?”
“正是。”我说,“这些年它一直跟着曹叔,我思念了许久。”
“霓生。”公子想了想,道,“我们可将它收养。”
我心中一喜,却道:“可曹叔和阿麟也甚是喜欢它,他们不愿怎么办?”
公子摸了摸阿白的头:“曹先生不是要与你我共晚膳,我与他商议便是。”
我有些不大相信:“你?”
公子微笑,没说话,一手抱过阿白,一手牵着我,往行宫外而去。
四周无人打扰,也不再有旁事催促,我们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闲庭信步,走得很慢。
夕阳从背后照来,地上拖着两道长长的影子,挨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晚风迎面吹来,带着馥郁的花香。
我深吸一口,不禁微笑。
天空中,炽烈的晚霞越来越红,城墙上有人奔跑着叫喊着,天空中飘着两只纸鸢。
它们高高地飞翔,自由自在,恰如当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终章啦!激动!
第374章 终章(一)
正平二年四月, 豫州、兖州诸侯反。侍中桓皙率三万人破成皋关,济北王、濮阳王死,沛王降,汝南王逃亡豫州, 为夏侯衷擒获, 献于朝廷。
五月,明光道、夏侯衷等归降, 皇帝大赦。
七月, 皇帝还都雒阳。
八月, 皇帝册诏曰;昔尧以配天之德, 秉六合之重,犹鷪历运之数,移于有虞, 委让帝位, 忽如遗迹。朕守空名以窃古义,顾视前事, 犹有惭德。朕以神器宜授于臣, 宪章有虞, 致位于秦王胤。夫不辞万乘之位者, 知命达节之数也, 虞、夏之君, 处之不疑, 故勋烈垂于万载,美名传于无穷。
十月, 皇帝逊位, 秦王胤称天子,改元正明。奉帝为胶东王, 邑二万户,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
秦王,哦不,皇帝受禅之后,他如那帛书的许诺,将我封为淮南公主,然后,我和公子在雒阳成婚了。
跟公子有关的任何消息,都会像刮大风一样瞬间吹遍雒阳全城,这次也不例外。
据惠风绘声绘色地描述,我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可谓青史留名。
当然,是骂名。
在大多数人看来,结合我从前那些怪力乱神的传闻,我是个妖妇无疑。我懂得些惑人心智的法术,处心积虑地潜伏在公子身边,日日给他灌迷魂汤,终于让他彻底疯癫,最终娶了我。不仅如此,我为了名正言顺,还对秦王下手,让他给我封了公主。
而为了向不明白的人普及关于我的轶事,以免他们在聊天时说不上话,市中还热销起了我和公子的小画,惠风给我带了几个版本,我翻了翻,里面我的模样不是面有大痣就是五短粗肥,教人见之抠眼。
当然,也有好事。
比如我以一己之力,令独身党、鸳鸯党、散党和公主党冰释前嫌,同仇敌忾,齐刷刷将矛头对准了我,可谓功德一件。
“我听说沈嫄在家中哭了整整三日,她们还打算准备狗血等辟邪之物,在你经过之时泼洒,说是要破你的法术。”惠风煞有介事地说,“霓生,你可要千万小心。”
“要来便来好了。”我心不在焉地应一声,拉着她去看我的嫁衣,左比右比,兴致勃勃:“如何?好看么?”
惠风瘪了瘪嘴角,翻个白眼。
“霓生,你果真一点一也不担心?”她问。
我笑笑,道:“有甚好担心,我当下也是公主。她们不就是想让我结不成婚,我非要结给她们看。”
惠风想了想,大约觉得有理,看着我,片刻,却同情地叹口气:“霓生,你很想念桓公子吧?”
我讪讪然。
我一直觉得我和公子既然早有了夫妻之实,那么成婚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我也不想要什么花架子一般的六礼排场,什么风光大嫁,打算就请些好友,与公子拜堂成礼完事。
但这话出来,第一个反对的是公子。
“你我成亲乃明媒正娶,必六礼齐备。人生大事,独此一次,岂可应付了事?”他说。
我不以为然,道:“那六礼繁琐得要命,啰啰嗦嗦,婚礼不过是为了昭告天下罢了,何必浪费许多精力?”
公子似笑非笑:“与我成婚,算是浪费精力?”
他钻起牛角尖来一向难对付,我只得闭嘴。
我没想到,公子把曹叔也拉到了他那边。
没多久,曹叔将我叫道跟前,问起我对婚礼的打算。我如实相告,曹叔摇头,道:“正因为你与桓侍中之事已是众人皆知,他恐你将来为人诟病,方执着于明媒正娶。此乃他一片心意,你莫辜负才是。云先生若在,必也赞同此举,你不可儿戏视之。”
最有意思的,是皇帝。自从登基之后,他每日忙于政务,脚不沾地,居然也有闲心来管我的事。一日,他特地将我宣进宫,看着我,不冷不热地说:“你朕封的公主,嫁人乃下降,随随便便应付了事,看不起谁?”
我无言以对。
于是,我被关到了宫里,与公子参商相隔,美其名曰待嫁。
而后,就是那繁琐的六礼,煞有介事地来来去去,折腾了足有月余。自上回诸侯兵变,我还没有跟他分开过那么久。每到夜里,我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地方,心中皆惆怅不已。
惠风神色暧昧地笑我,说:“你不是说那事十分痛么?他不在岂非更好?”
我耳根一烫。
那事,我没有跟她提过后续。
起初的时候,我的确每次都很抗拒,后来么……嗯,须得说这与经验和技艺乃关联甚密。
公子是个善于学习的人,每次都十分小心地问我,这样好不好,那样如何。这事大约还跟桓瓖有些关系,据我所知,桓瓖曾给他看过些不三不四的小书,面授机宜。
当然,我当面问的时候,公子绝不承认。我想,我还是要把桓瓖绑起来,仔细问问他到底教了公子什么。好事给一颗糖,坏事给一顿鞭,让他一日三省,明辨是非……
但这事的成果,我颇是喜欢。近来,我渐渐明白了男女之事的乐趣,也明白了何谓云雨之欢。
然后,我就被困在了这宫中月余。
于是每到夜深人静,我望月追忆,总能体会到一些冷宫嫔妃们的心酸。
有了皇帝的面子在,婚礼颇是盛大。
许是近乡情怯之故,直到这日清晨,我在梳妆的时候,方才想起惠风跟我说的那些什么泼狗血的事来,倏而惴惴不安。心想着,公子这般在意的场合,万一真有人找机会泼了我一身狗血,我能不能控制我自己,当场跳起来跟那人扭打?
想着这些,我心猿意马,想着路上的种种可能,直到有人对我说:“公主,桓侍中来了。”
我听到这话,方才回过神来。
公子穿着他的官服,褒衣博带,朝阳的光辉洒满殿前,他身姿翩翩,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照。
周围响起一阵轻叹。
我看着他渐渐走近,方才的那些胡思乱想倏而飘到了九霄云外,代之以突然狂蹦的心跳。
皇帝为我主礼,曹叔为摈者。
公子走到他们面前,行礼谒见。而后,一名女官将我引到皇帝面前。
他看着我,目光深远,少顷,道:“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我瞥了瞥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应下。
一番答礼之后,曹叔宣布礼成。公子在欢快的迎亲乐声中看向我,牵过我的手。
“怎这般凉?”他低声问。
我有些讪讪,道:“不过有些紧张罢了。”
公子露出讶色,仿佛听到了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哦?”他问,“紧张何事?”
我张张口,却说不出所以然,望着他,忽而道:“元初,你我今后,便再不会分开了是么?”
公子怔了怔,忍俊不禁。
“我此生只与一人永不分开。”他说,“她叫云霓生,你是么?”
我看着他,心中一阵得意,也笑了起来。
这场婚礼,直到我们离开雒阳的时候,仍然被人们津津乐道。
我坐在高高的鸾车上,周围围着数百宫人和禁卫,自然泼不到一丁点狗血。而市井中对于我的风评,也变了个样,除了些死硬派,我在众人口中俨然成了一个美貌多才的奇女子。
这功劳,有公子的一份。毕竟他骑着青云骢,引着盛大的迎亲队伍出现在众人之前的时候,全无一点失心疯的样子。而我看上去端庄贤良,也不是那面有大痣的丑妇。
而最主要的功劳,则是这婚礼以后,市面上流传来的另一种小书。在这小书以精美的图画叙事,说的是一个落难的名门女子,凭借一身本事,上斗皇帝下斗小鬼,最终与门当户对的心上人相知相恋,美满一生。
这小书不曾指名道姓,但其中桩桩故事皆有原型可对照,十分贴合雒阳人捕风捉影、附会联想的喜好。加上书中的故事环环相扣,精彩绝伦,男女皆可,老少咸宜,一时间在雒阳风靡。短短数日之内,画本已一本难求。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