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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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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们,又看向公子,莞尔。
  昨日,我们就时局仔细地分析了数遍,商讨了各种情形之下的应对之策。如今面对这面,却再说不出许多来。
  “秦王给你配了养鸽人。”公子道,“你莫让他太闲,日日都要给我写信,知道么?”
  我发现近来我和他仿佛互换了身份一般。从前是我鞍前马后叮嘱这叮嘱那,现在倒成了公子总在提醒我,仿佛怕我连饭也不记得吃了一样。
  “知道了。”我说。
  公子注视着我,目光深深。
  “我等着你回来。”他说。“你须保重。”
  我颔首:“你也保重。”
  公子没说话,只将我的手攥在手中。
  没多久,秦王下令启程。
  我和云琦拜别秦王,各自登车。
  车夫扬鞭,没多久,马车辚辚走起。我撩着车帏,望向后方,公子立在原地,目送着我。风吹起他的衣袂,飘然出世。
  我望着他,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心头忽而掠过些惆怅。
  他那日与我说,我们最终要远离诸多是非,过我们想过的日子。但在这之前,也不知我和他这般目送分别,还要经历几回?
  怕什么。心底一个声音道,你若舍不得他,随时都能回来找他,办法多得是。
  我不由地伸手往衣袖下和衣襟里摸了摸,自己平日使的各色物什都在。
  还有尺素。
  我将它取出来,拔开,只见锋利的刃上,寒光如初。
  心头终于安稳了些,我将它收好,继续望着公子的身影,深深吸一口气。
  曹叔攻占了济北国和东平国,离雒阳最近的是东平国。
  此事太过突然,雒阳和明光道之间不及派遣使者,幸好上次蒋亢来的时候,留下了符信。我可凭这符信,在明光道的地盘穿梭无碍。
  果然,当我们在东平国地界被明光道的人拦下,我从马车上下来,亮出那符信,领头的将官随即令人收起兵器。
  “未知诸位要去何处?所为何事?”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得了通报,走过来,颇客气地说。
  云琦坐在马车上,不紧不慢道:“我等乃奉朝廷大司马大将军之命劝降而来,要去教首曹氏。”
  那将官露出讶色,将云琦打量打量,一笑:“原来是雒阳过来的,在下还以为坐着雒阳的事皇帝,原来却是个大司马么?”
  云琦听得这话,面色变了变。
  我无奈,忙上前道:“我名云霓生,是曹先生故识。今日我等来此,乃是与蒋将军早有约定。”
  那将官听得我的名姓,神色倏而有了些恭敬。
  “原来是云女君。”他露出微笑,向我一礼,“在下岑欣,早闻女君大名,不想今日得见,冒犯之处,望女君恕罪。”
  我说:“岑将军客气,未知曹先生何在?”
  “曹先生不在东平国,前两日,他和教主回徐州去了。”岑欣道。
  我讶然:“哦?”
  “不过蒋将军就在城中,他早交代过,若云女君来到,便引女君去见他。”岑欣道,“在下这就派人送女君入城。”
  他彬彬有礼,我知道也只好如此,一切等见到蒋亢之后再做打算。
  我颔首:“如此,有劳蒋将军。”


第346章 东平(下)
  东平国的国都无盐; 是兖州名城。
  入城之后; 只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其中有不少穿着素净灰色布衣的人; 一看即知晓是明光道的教众。
  如上回在钟离县城中所见,市集照常开着,城中民人并无慌乱之态,不似别处过兵马那般关门闭户。
  岑欣的人引着车马; 径自驰入王宫之中。
  这王宫也是营建了多年; 虽比不上雒阳宫室的大气恢弘,但也颇有排场; 看得出来东平王家底殷实; 怪不得当年能在雒阳叱咤风云。
  蒋亢将王宫里的一处宫室占为了官署。马车才在宫室前停下; 蒋亢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
  “女君,别来无恙。”他向我行礼。
  我还了礼,道:“蒋将军。”
  蒋亢又看向云琦,笑了笑:“想来,这位便是云大夫。”
  云琦见到蒋亢,没有了方才的倨傲,向蒋亢一礼:“在下云琦,拜见蒋将军。”
  蒋亢与他见了礼,又寒暄两句; 引我们入内。
  “这原本是东平王理政之处,我等初来,暂且征用了。”落座后; 蒋亢道,“按曹先生的意思,其余的宫室,也用来安置教众和军士,以免扰了民人。”
  我颔首,向他问道:“不知曹叔现下在何处?”
  “曹先生有些事,前两日与教主到徐州去了。”蒋亢道,“不过他们离去时,曹先生曾留下话来,说若女君来到,便请女君在这宫中暂住,他不久便会回来。”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道,“这般说来,他们走得甚匆忙,未知是何事?”
  蒋亢淡笑:“些许小事罢了,女君且等待数日,曹先生自会归来。”
  我心中有些失望,原以为在这里就能见到曹叔,无论事情好不好办,我问清了他的意思,想好了对策,便可早早回雒阳去。如今看来,却是一点也急不得。
  “这般说来,贵教将东平王的宫室都占了?”云琦忽而道。
  蒋亢道:“正是。”
  “我听闻贵教攻占东平国是,东平王的二王子司马俭仍在国中,未知他当下何在?”
  蒋亢不急不慢道:“二王子么,我等已照教中规矩处置。”
  “哦?”云琦追问,“如何处置?”
  蒋亢笑了笑:“便如云大夫所想。”
  云琦看着他,没有追问,少顷,颔首:“如此。”
  我在一旁看着云琦,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在乎那司马俭。
  蒋亢没有将这话说下去,接着又与我和云琦谈起雒阳近来的事,不过他颇是识趣,并未僭越提起和谈。寒暄一番之后,他让人去将一处宫室腾出来,安顿我们住下。
  除了住处,蒋亢对我们一行人的招待也颇是殷勤。
  才落脚不久,便有人送了酒食来,颇是丰盛,将案上摆得满满。来人说,这是蒋亢吩咐的,聊为接风。跟着我们来的侍从和那一百精骑也得了好处,在院子里摆开酒宴,大快朵颐。
  “都说明光道简朴,我看也不尽然。”云琦看着案上的大鱼大肉,下箸挑了挑,道,“这般菜色,可非寻常人吃得起。”
  我说:“你是朝廷派来和谈的人,他自当款待。”
  云琦看我一眼,不置可否。
  用过膳之后,仆人进来收拾了碗盘残羹,我正待起身离开,云琦将我叫住。
  “霓生,”他说,“你我自雒阳见面,不是事务繁忙便是每日赶路,今日难得有空闲,不若坐下聊一聊。”
  我看着他,知道他又要抒发一番见解。
  “堂兄想聊什么?”我问。
  “那日桓侍中在众人前说要娶你,在雒阳传得沸沸扬扬,你可知晓?”
  原来是这事。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意外。公子从前就算穿了件好看的衣裳出门也总能让雒阳人倾倒两天,何况他那日的惊世骇俗之举。
  “是么?”我说,“我不知,他们都传了些什么?”
  “大多不是好话。”云琦看着我,“你真打算嫁给他?”
  我不知云琦说着话的目的,叹口气,厚着脸皮道:“此事就算我不愿意,又能如何?我连清白也没有了,也只能嫁他。”
  云琦淡淡地笑了笑。
  “霓生,”他说,“你向来颇有主张,我这堂兄远不如你。”
  我愣了愣,没想到云琦这般自视甚高的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我惶恐。
  “堂兄哪里话。”我谦道,“我不过会些小伎俩罢了,若说深谋远虑,堂兄乃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云琦显然对我这话颇为受用,神色和蔼:“你毕竟是我堂妹,我说这些,乃是想与你提个醒。”
  “提醒何事?”
  “桓侍中于你而言,实非良配。”
  我不想他又把话扯到了公子身上,道,“堂兄何出此言?他待我一向真心。”
  云琦摇头:“真心不真心又如何,婚姻乃结两姓之好,大长公主和桓氏是何等门第,你虽出身云氏,但毕竟落过奴籍,强行扯到一处,便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大长公主怎会情愿?”
  我心想,大长公主着实可怜,她装作宽容良善装得那般辛苦,原来连云琦都瞒不过。
  “堂兄所言极是。”我颔首,“可我那婚约都定了,莫非要毁约?”
  云琦看着我,目光深沉,片刻,又是一笑。
  “这是你的事,我虽是你堂兄,也只好忠告一二,如何决断全在你。”他说,“霓生,我是为了你好。”
  我也一笑:“如此,多谢堂兄。”
  话说到此处,我没有往下再聊的意思,云琦似乎也没有。
  我从席上站起身,忽而想起一事,看向云琦。
  “今日堂兄在蒋将军堂上问起了司马俭,未知他何以得堂兄这般关心下落?”
  “他么,是秦王让我打听的。”云琦道,“济北王那边也有东平国兵马,司马俭是死是活,乃关系军心,自然要问。”
  我颔首:“原来如此。”
  蒋亢不仅对我好酒好菜招待,还给我派来了两名侍婢,一个叫阿素,一个叫阿茵,每日照料我起居。
  说是侍婢,其实也不妥当。因为她们都是明光道的教众,平日里跟伏姬一样,无事便在工场中劳作,补贴教中资用;有吩咐便帮闲,做做杂事。
  故而这样的人,伺候起来不会多讲究。不过这于我而言却是正好,我自给自足惯了,从来不习惯被人伺候。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阿素和阿茵将我的院子内外打理地井井有条,端茶递水样样仔细。一问之下,我才知道,她们都是徐州人氏,都曾在豪强家里当过侍婢。
  阿素早年家贫,自幼被父亲卖给豪强抵债;阿茵的父母则都是贵人家中的奴婢,她一生下来也是奴婢。与所有的奴婢一样,两人在原来的主人家中都过得不大好,打打骂骂乃家常便饭,直到有一日,明光道攻下了城池,她们的主人连夜仓皇逃走,阿素和阿茵见入了明光道便能脱奴籍,还可吃饱穿暖,便索性投了明光道来。
  说起曹叔,二人皆一脸崇敬。
  “从前我等听说明光道,都以为是土匪一般的人。”阿素道,“进了来才知道,我等那原来的主人才是土匪,每日恨不得拿我等作牲畜来使,却不过外强中干,得知明光道要来,慌忙便逃了。”
  我笑了笑,好奇道:“他们都逃了么?为何?”
  阿茵道:“还能为何?自从曹先生杀了临淮王,散尽他家财宝,那些巨富豪强谁人不忌惮?听着明光道要来便避难去了。”
  我颔首,又问:“那你们原来主人家的财物,明光道也都收了么?”
  “收了啊。”阿茵道,“劫富济贫么。曹先生还将那些没收来的地分给了无地的穷人,我父母做了一辈子奴仆,分到地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
  我道:“如此说来,人人有地种,可以丰衣足食了。”
  阿茵道:“衣食是堪堪够的,不过丰衣足食么,倒也说不上。”
  我讶然:“怎讲?”
  “这些年的年景一直不好,去年荆州、徐州又闹起了蝗灾,绝收连片,富户都无多少余粮。”阿茵道,“我父母虽分了地,也须得先耕种才是,连种子都要教中筹措。”
  我听得这话,不由沉吟。
  这些年,的确年景鲜有好的,各地水旱蝗灾时有发生。徐州这边的蝗灾,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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