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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_姬婼-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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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叙只瞧见司夫人振臂一挥,却又听不清她二人说的甚么,好奇驱使,心中火急火燎,转头拽拉着姬洛的的袖子不放,一双眼睛宛若林中麋鹿,无辜得很,却也迫人得很。
  牵涉到王权纷争,事态只大不小。姬洛怕他做出出格的事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比划了个手势,二人从坡下绕路,抄道入了山洞中。
  他俩一走,姑萼深深打量了“口出豪言”的司夫人一眼,继而转身携剑伫立,遥望夜空,说了句与当今时势不相干的话:“娢章,你当初嫁给司马家那小子,是为了报复谁?报复我,还是你自己?”
  “师姐,不论你相信与否,这些年我在建康反倒从未想过报复你,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宁折不弯,事事都求绝对的忠贞不二。”司夫人笑了笑,眉眼有些倦怠,“我和你不一样,如果不能嫁给我爱的人,那不如嫁给爱我的人好了,这辈子总归还是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用自《荀子》
  娢章算不上坏人,但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善良好人,算是个利己主义者。


第138章 
  待走远无碍,谢叙早憋了一肚子话; 一口气给吐了个干净:“没想到楼姐姐的身世和成汉有关!难怪那什么大冢主不许她去蜀中追查。”
  “成汉?”姬洛复述了一遍; 这蜀中小国早亡国二十多年; 不远不近,上无史书追溯,下面这一代无人亲历,因而也只是江陵闲聊时听桑楚吟讲说天下大局提过一二。说来也怪,追及先代各家经典; 姬洛虽失忆,却也能时不时慢慢忆起一些,但近二三十年间的事对他来说却额外陌生,好像过往从未听人提及; 因而脑中空白。
  见他敛眉思忖; 谢叙以为他并不晓得成汉往事; 便开口替他解惑:“八王之乱动荡后,朝中自顾不暇; 蜀郡李特趁势起义; 后其子李雄自拥成都王,开辟大成政权,建国那会晋室还未南渡。”
  说起正经话; 谢叙便如个小大人般,在姬洛跟前来回踱步,一步一叹:“只是我想不明白,这成汉国早在永和三年(347)就被桓温出兵灭掉了; 末帝李势及宗室都被俘获至建康,虽因二王三恪(注)的祖制没有被戕反封了个归义侯,但数载前人便已逝于京都,一干亲眷早不成气候,又哪儿来的蜀中旧部?”
  司夫人若为朝廷特使,那么她的消息未必空穴来风,楼括失踪、楼西嘉入蜀遇阻来得着实怪异,巴蜀向来天高皇帝远,恐怕这中间真有成汉旧部也说不清。
  姬洛瞥了一眼还在绞尽脑汁思索的小少爷,推翻了之前认定司夫人携谢叙乃引其为说客的说法,朝中大族虽有更替式微,但众人马首是瞻的王谢二族却依旧风华不落。谢叙乃谢家之人,又与王汝关系甚密,恐怕司夫人打得好算盘,必要时要以其为挟。
  眼下最好的法子是心知肚明却又不打草惊蛇。
  念及谢叙的聪慧,姬洛将方才姑萼、娢章二人的话同眼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复述了一遍,随后交代:“你先回去,今晚所见所闻你皆当大梦一场,旁人问你咬死了只字不得提。”
  谢叙颔首,心中七上八下。
  待将他劝走,姬洛也打算回屋寝卧,免再蹚浑水。然而,他刚反向走了几步,忽见一道纤瘦的影子越过清池水面,一路攀上琴台,跃入姑萼闺房。
  这个时辰会来此的,自然是楼西嘉。
  姬洛紧随其后,入内倒是不费吹灰之力,他寻了个暗处藏匿,静观楼西嘉满屋翻找,似是要寻什么东西。
  不久后,她从石壁凹槽内拖出一个盒子,大喜过望,开盒取物,调头就走。
  姬洛飞掠过去,将那空盒拿出放在手中摆弄,心中想:巴掌大小,这盒子式样陈旧,且边角已有漆落,放的时间至长不短。再稍稍一琢磨,这时候楼西嘉会费力来盗的,必然是要物,结合蜀中之事和她的身世来推测,极有可能是自幼随身的凭信,只不过被姑萼给先一步收纳了起来。
  他估摸时间姑萼也该归来,不敢久待,将盒子放回原位后转身而出。就在这时,月上中天,银光从两山缝隙中转落靴下,姬洛垂眸,见地上有一层投影,方方正正,回首一瞧,是一副画像,正沐浴在清辉之中。
  画上是位男子,玉树临风,丰臣俊逸,唯有一头长发白胜霜雪。
  这便是姑萼和司夫人曾经倾心的那位侠士吧。姬洛心中暗想,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此人面貌十分眼熟,尤其这一头华发。
  华发……华发……
  “是他!是那个在灞桥外重伤燕前辈的男人!”姬洛不由低声一叹,司夫人曾在鸳鸯中外提及当年她姐妹二人所倾慕之人乃为秦国客卿,如此推论倒也不差。他从怀中内里的锦囊中掏出那枚点金令掂了掂,莫名发笑,一时间觉着九州之大不过如此。
  翌日清晨,鸳鸯冢里仅有的两位仆从忽地依次来请几人入席饮早茶,姬洛出来时碰上谢叙,那小公子摸不着头脑,拉着他问:“姬哥哥,你说我们来了三日了,这大冢主从未给过好脸色,除了寝卧,一日三餐皆自便,她忽然叫我们过去,会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现在能闹出乱子的人除了楼西嘉还会有谁?
  姬洛猜想她昨夜得手,估摸着人现下多半已不在谷中,随即拍了拍小少爷的肩,指了条明路:“待会不论听到什么,你只需当耳旁风,埋头酣食即可。”
  谢叙颔首,对姬洛莫名言听计从,大约是牂牁郡乃至如今几次接触,前后发生的大事儿在他的盘算下全没出过乱子,因此信任非凡。
  等二人到了石洞外,姑萼依山石溪水流转开席,谢叙瞧着场中楼西嘉和白少缺迟迟未入座,忽觉不妙,更是对姬洛的话深信不疑,当即三缄其口,只饮茶吃饼。
  “少冢主不在。”那婆子来禀时,姑萼正喝着香茶,一片细叶从她头顶飘落入茶碗,她对着碗沿一吹,叶子翻了出来,却在落地前碎成了粉末。
  “如你的意了。”姑萼抬眼朝着娢章淡淡一笑,司夫人坐下的石桌案登时崩乱成碎石,近旁的谢叙立即背转身去以袖掩头,等没了动静才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觑看。
  好巧不巧,他恰与姑萼目光相撞,当即在其威压之下,傻乎乎地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然后,抓起桌上一块枣仁糕塞进嘴里,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姑萼忙着找娢章的麻烦都来不及,这小少爷哪里入得了她的法眼。
  这时,司夫人避开攻势,绣花鞋在曲水上一点,飞退至姬洛一侧,垂首娇笑道:“师姐,你已经老了,小孩子的心思又如何猜得到,他们生的是侠骨,心里怀的是热血,肩上扛的是孝义,走得是人间大道,可是你呢,你的侠骨已经朽了,热血已经凉了,孝义已经放下,人间沧海桑田与你无关,你要的只是偏安一隅。”
  “这世道想活不易,多的是不得好死,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姑萼一把捏住茶碗,眼角的皱纹被挤压得分外清晰,“若不是有你撺掇……”
  司夫人打断她的话:“师姐,纵使没有我,要走的人终究留不住。你觉得西嘉是忤逆你,其实她只是选择了她自己的路,至于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她笑容得意,好像楼西嘉让姑萼越失态,她心中越是畅快,遂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的,势在必得。”
  长剑出鞘,姑萼手中杯子碎去,挥袖追着剑柄而去:“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司夫人梗着脖子,丝毫不惧,姑萼从她高抬的下巴和蔑视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当年她从死人堆里刨出那个小女孩时的模样,她本以为女孩的眼睛里藏着坚毅和不屈,没想到十几年后才幡然醒悟,那是狼顾与贪婪。
  “滚!”
  剑尖挑破了司夫人胸前的衣衫,而后长剑脱手,变向飞出,扎在石磨上,吓得近旁服侍的婆子坐地不起。“我叫你滚!”姑萼退回原处,来不及收回的剑气惊扰枝头,新抽的夏叶纷纷如雨,却在落向她发梢时黯然枯萎。
  纵使被饼子噎住,谢叙仍张口惊呼:“啊!头发!”那一瞬间,姑萼的头发从发根慢慢褪成灰白,隐隐有散功入魔的迹象。
  “师姐,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武功再高又如何呢?比起夺爱之仇,现在的我更想看的是山河尽皆拜服脚下!哈哈哈!”司夫人气煞姑萼,用手掸了掸衣襟碎屑,转身翛然而去,大笑绵延三里,至鸳鸯冢门而不绝。
  谢叙摇摆不定,姬洛朝他缓缓摆首,他只得跟着司夫人追了上去。
  待她二人走后,姬洛轻功起落,落于姑萼座前,抱拳凛声道:“前辈,得罪了。”说着,他出手点在她肩周二穴上,借体内充沛的内力替她平复涌动的气血,稳住了功力的流逝。
  思来想去这几日司夫人皆无异常,唯一能动手脚的便是二人传武技于楼西嘉之时,姬洛猜测,这个司夫人,从来就没有要招安鸳鸯冢的意思,更没有化解仇怨的念头,不过是来踩一踩点子,耍一耍威风,比起她的心机与狡狯,这姑萼算是刀子嘴豆腐心了。
  “晚辈也要告辞了。”姬洛拱手,沉吟片刻,续道,“走之前,晚辈有一话不得不说。司夫人有备而来,此或为前手,往后如何难测,楼姑娘与我有交,故而拜请前辈多加保重。少年之事奈何撼动一生?既已如此,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你叫她司夫人?呵呵,你该敬她一句她太妃才是。”姑萼不冷不热开口。
  姬洛脚下的步子一滞。
  “等等。”姑萼调整气息,忽地睁眼瞧他,“你名唤姬洛对吗?你把他俩也带走。”说着,她朝近旁二位仆人挑了挑下巴,老仆见状高呼“冢主”,跪地涕泗横流。
  姑萼倦了,置若罔闻,只单单取出那枚血玉扔给姬洛,随即收剑离开了清泉台,“你也走吧,若见得西嘉将此物还于她,告诉她她已非我徒儿,即日后我会闭山入关,不必再来见我。”
  “前辈……”
  姑萼呵呵冷笑,身影没入山林石洞的最后一瞬,她只留下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世人都说情关难过,于我则不然,初见惊鸿一瞥终抵不过姐妹亲人朝夕相伴,当初的我以为冷言冷语喝走她便可玉成好事,也能免去她心中愧疚,只是没想到,因果轮回,凡事……皆不可强求。”
  从姑萼将娢章抱回鸳鸯冢开始,既是缘分生,也是孽恨起。
  阆中城内牵了马,一骑从巴郡出,直下成都平原。楼西嘉背双剑、着白衣,离开得干脆潇洒,愣是头也没回。经过上次交手,这次她也算有备而来,因而没急着奔赴竹海,而是在岷江附近徘徊,果然被她逮到一马前卒,逼问之下获悉,对方的人从竹海开拔,一路欲过剑阁走子午道入秦,大部队压着一个人,听说是要献给苻坚。
  各家都有些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买卖,因而南北不少势力皆有心拉拢千秋殿,然而有心无路亦无奈,这杀手组织行事极为隐秘,失败也自戕而亡,能活捉者百十年来不过寥寥。
  楼西嘉心中掂量,苻坚这些年有吞并北方的雄心,又妄图染指南朝,恐怕最是需要人的时候,若他们抓到义父,极有可能以此献宝。
  “快说,人现在在何处?”
  “现已……现已到武侯祠。”
  楼西嘉秀眉一挑,待那人把位置挑明,她手上一用力,干净利落,一剑抹了脖子。换作旁人大抵不与小卒计较,一手敲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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