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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郴在黑暗中静静等待,尽管他有安排人引开周景安,也有安排人在府外接应。不过,当他鬼使神差跃进扶月阁开始,所有就都是在飞蛾扑火般地求一个心安。
襄玥来到前厅,喝过热茶的侍卫们见到都襄玥躬身行礼,眼中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尊重。
襄玥道:“不必多礼。”在主位落座。
领头侍卫上前一步抱拳道:“王妃,可否让众弟兄在扶月阁各处巡视。”
襄玥颔首:“这些你们比我了解,扶月阁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襄玥把热茶捧在手中,忽打了个喷嚏。
姜嬷嬷有些心疼:“王妃,夜里天凉,这里有老奴和侍卫们在。您放心,先回去歇息吧。”
襄玥视线扫过众侍卫们,莹润的小脸在夜色里显得柔弱,众侍卫虽没有言语但脸上都是同意姜嬷嬷的说法的。
襄玥最后关切几句,便满是疲色地起身,由喵儿扶着走回主卧。
突喧哗声大起,熟悉地低斥:“噤声。”
襄玥袖内的手猛地握紧,缓缓镇定回身,冲遥遥望来的周景安一笑。
周景安拧眉,回身吩咐几句,大步朝襄玥行来。
周景安外着青色大氅,腰间氤氲出一片深红。襄玥眸色微动,忙迎上前去。
周景安有些微意外,他轻轻拥住几乎扑进他怀里的襄玥,很快放开,拢住襄玥的手在手中轻搓。
“怎么这么冷,可是他们惊着你把你吵醒了。”说着周景安面色已经沉了,却觉襄玥随着他的动作蓦地僵住。
周景安松开手,解下自己的大氅给襄玥又裹上一层,退后一步。
襄玥忙阻止:“不用,王爷您自己穿着……我不冷。”
周景安抿唇,很久未见的强硬语气:“穿着。”
缓了缓:“你听话。”
襄玥稍怔,终乖顺地拢紧大氅,宽厚融合鲜血的气息,奇异的温和。
襄玥细看一眼,周景安内里的衣襟没有明显的血迹,她垂眸:“听闻有贼人,王爷可捉住了。”
周景安心中一热,像被暖暖的温水熨过,焦虑疲惫俱消,他摸摸襄玥的发,“无事,你去睡吧。”
在她醒来前,一切都会结束。周景安眼中闪过冰冷杀意。
想必事情不是十分糟糕,襄玥打了个呵欠:“王爷您注意安全,我先回屋了。”
周景安颔首,在灯火微明的夜色里沉默地凝视着襄玥渐行渐远的背影。
手触碰到屋门,襄玥又回身看了眼。
周景安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愫,沉重得让襄玥心尖震颤。
襄玥恍惚觉得,她比肩他之所有。
周景安转身离开,走进灯火微明处的一众侍卫,长冽紧跟上。
周景安吩咐着什么,眉眼间满是沉着冷静,不久两人一同快步离去。
襄玥走进屋,屋内静悄悄的无丝毫人的气息。
襄玥掀开床帐,锦被下一团,闻声微动,露出离郴的脸。
他已经可以些许动弹了。
襄玥沉默着,不自知地茫然,又渐渐坚定。
“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都道魏国卫王冷情冷性,亲缘薄弱,铁胆孤雄,可……他对你很好。”离郴说着面露讽刺。
“你闭嘴!”
襄玥瞪离郴,手指拱起虚虚拽着大氅,咬唇有些委屈,像是被为难了的小姑娘。
离郴怔住,熟悉感突然强烈,几乎挣开记忆即将破出。
他情不自禁问:“为什么救我?”
襄玥眼眶泛红:“你说呢?大表哥。”
“……大表哥”离郴在心内重复一遍,冷淡嘲讽的表情皲裂开,其下是破败不堪强行合上后的狰狞。
他几乎仓皇无措压不住声:“大表哥?!”
襄玥不言不语瞪着他,忽然从榻上捡起枕头不管不顾砸离郴,尽情发泄着怒气和愤恨。
离郴无力地抵抗几下,渐渐索性不动,轻轻呵笑开来,某种不可置信的想法愈发被证实。
终于襄玥砸累了,离郴适时出声,闷哼:“痛。”
襄玥停住,无力地松开枕头,完全显出离郴的脸。
他眼中亮着因重获至宝而激动的新生的光。
“月牙牙。”
襄玥应声。
才觉,原来声音都已嘶哑。
他们,在世间污浊中滚过,终不再是举目无亲,漫漫天涯独行客。
他们也还有溶血至亲,有家的归途。
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 姜嬷嬷估摸着时间敲门,听到门内应声方入内。
初初迈入门内; 姜嬷嬷就顿住; 屋内可闻淡淡的血腥味。
“……王妃。”
床帐微晃; 响起迷糊的应声。
姜嬷嬷走去,大力掀开床帐; 看清床帐内的一切; 松口气有很快提起。
床帐内,襄玥半睡半醒拥着大氅,可见其上格外暗沉的部分; 床榻上零星有干涸的血迹。
光洒在襄玥面上; 她不适地轻声嘟哝:“嬷嬷,再睡儿。”
姜嬷嬷无奈:“王妃; 这大氅可是王爷的,王爷受伤了吗?”
“嗯。”再没有声。
襄玥眼下青黑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可见昨夜累坏了。
姜嬷嬷轻叹一声,给襄玥掩好被子,轻声退出去; 到底不放心,自己又往云竹院去。
姜嬷嬷走后不久; 侍卫交接换班,无人瞧见扶月阁一角快速掠出抹黑色人影,消失不见。
襄玥站在打开的窗扇前,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那年一封旨意; 召襄玥入宫赏花。世人皆知燕王昏庸无德,好美色,性暴戾。襄府众人,燕王独召正待年华的襄玥入宫,目的可想而知。
襄府以仁德教府,皆是气高洁之人,怎肯弯了脊梁骨。而抗旨不尊的后果,便是不多日后的“襄府谋逆,当斩全族”。
襄家姻亲离家为襄家求情,却被权宦挑拨成协同谋逆,满门被抄,襄府诛人观刑。行刑日离家人的血染红了一条街。
也是在那日,襄玥知晓,不久前随他们一路回府又离开的少年,是魏国皇后之子。
他成了真正坐实襄府勾连他国,谋逆叛国罪名的证据。
襄玥回身,打开屋门,大步走进阳光里,暖暖的环住她。
她连奢求也不敢,不想有一日她竟看见了活生生的离郴,听到了幼时熟悉的“月牙牙”。
…………
姜嬷嬷到云竹院时,一众王府幕僚刚刚离开,显是在此商量了一整夜。
姜嬷嬷见周景安面色不好,便问起是否伤了,顺带提到王妃,不想周景安一听到襄玥就变了脸色。满是风雨欲来地直奔扶月阁,姜嬷嬷见状不妙慌忙跟上。
只晚几步,却见周景安在门前不入,满面怔然。
周景安望着阳光下恬然笑着的人,满腔怒意和质问忽都说不出口了。
贼人狡黠,使得好一手金蝉脱壳,经过一夜审问抓来的黑衣人,周景安才终有头绪。然所有的指向都是,贼人藏身扶月阁。
事发突然,可因为襄玥在那,周景安几乎立刻就派遣了侍卫去守好扶月阁。贼人能无声潜入扶月阁且在不间断的侍卫巡逻下掩藏好,周景安不得不去多想……
周景安握了握腰间佩剑,走上前。
“王爷。”姜嬷嬷开口,神色郑重:“夫妻之间最怕离心,老奴今日大胆逾越说一句,请王爷三思而行,莫做了伤人心的事情再追悔莫及。”
周景安冷脸看姜嬷嬷许久,蓦地笑了下,“嬷嬷多虑了,本王怎么舍得伤她心,且若是无关紧要的人哪里伤得了心……”
周景安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近乎呓语。
襄玥早就看到了周景安,悄悄打量一番见他神色不明,也就没主动凑上去。
此时见周景安迈步走来,方仿若刚刚瞧见般笑着唤人:“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来不得吗。”周景安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愈发想是她藏了人,不想他来。最后都表现成了不愉
只是正常寒暄的一句话,襄玥见周景安的反应不正常,细想着打哈哈过去:“王爷说的什么话,王爷来不来得不都是您说了算。”
周景安抿唇。又是这般,每当他以为两人之间近了些,襄玥总会刻意拉开距离,表现出疏离。
周景安停住脚步,笔直拦在襄玥身前,微眉蹙直直看着她。
襄玥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她垂眸,望着地上的影子不觉走神。
周景安很高,她只到他的下巴,以致现在她整个人都被拢在周景安的身影里,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亲密无间。
可不是这样的。
念头一起,襄玥脑中就冒出刚刚看到的周景安的样子。微蹙着眉,看着很不开心,往常气势汹汹显得逼人的眼眸暗沉沉浸了难过。
好像她欺负了他。
她哪里欺负他了。
襄玥抬眼瞪回去,眼里明晃晃地在说“看什么看”。
周景安别开眼,闷声道:“外面冷,我想进屋。”
话落,周景安却站着没动,眼又直愣愣盯着襄玥。
襄玥站着就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暖意,她实在不能理解周景安的冷怎么来的。
可周景安今日确实古古怪怪的。
襄玥绕过周景安往里走,觉身旁没人跟上,回身朝周景安招手:“王爷,进屋呀。”
不等周景安答,襄玥径直走回去扯住他的大袖袍往里走。
襄玥现在是不心虚的,周景安既然想看,那就大大方方给他看。
不过,周景安要的显然不止如此。
袖袍处传来轻轻的拉力,襄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宽厚妥帖的手掌就攀上来,握住她纤细柔软的小手,捏了捏。顿一会儿,甚至得寸进尺地把手指塞进襄玥的指缝里,带着强硬与她十指相扣。
第三十六章
襄玥挣了挣; 反被握地更紧,两人半拉半扯着进屋。
周景安环顾一圈; 强硬带着襄玥在屋内到处走; 最后停在窗扇前。
襄玥终于重获自由; 强按恼意:“王爷想在我屋内找到什么,我指给你看。”
周景安盯着襄玥; 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 怒极反倒平静下来,“你知道昨夜贼人入府是为了何吗?”
襄玥微顿。
周景安不是想听襄玥回答,他字字清晰:“贼人要的是整个燕国旧地的兵防图。”
襄玥散漫的神色渐渐收起; 周景安步步紧逼:“你又可知那兵防图来自何处?”
襄玥怎会不知。兵防图; 其中心血远不止兵防,它几乎考据了所有可寻的燕国地理山河志; 是襄玥在燕皇宫内费尽心思一张张从燕帝手中所得,秘密传出给周景安的。
不然,怎有前世襄玥的妖妃之名,燕帝为之枉顾家国。
“事关燕国,如今又正值楚魏两国博弈之际; 楚国使者未入魏国,却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周景安显出惫色; 满身锐气也柔化下来:“玥玥,如果你后悔了……自和我说,我总是比他们可靠的。”
严肃的气氛还在却不再压抑,襄玥好笑; 周景安想到哪里去了,是以为她有意相助楚国人?也对,她如今可是“楚国公主”。
襄玥不由想,周景安是不是认为她还活着也是与楚国有关。
襄玥古怪地扬眉:“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
周景安一下子答不上来,心提起来,他知道襄玥问的是什么。
虽早就心照不宣,但这件事一直被敏感的避开。周景安曾迫切想知道,可心里冒出个声音告诉他,若说开了,他便再留不住她。
就如在燕国时,每当他有细微意动,她总会恰到好处的用一些小事告诉他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