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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却冰冷地打断了他的期许,厉声道:“李青林,我不信你!”
239、大结局(一)
何谓心如死灰?李青林此时才懂, 君瑶的一句话, 就可以让他饱尝这种滋味。
他上前一步:“由不得你不信!你可知当初君家为何会被查抄,你可知为何你君家男丁会被全部流放?女眷统统贬为奴籍?你父亲的死,你母亲的死,你全都不在乎?”
君瑶心头剧痛, 她几乎摇摇欲坠, 她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至亲一个个离去, 她曾经竭尽全力想挽留亲人, 却无可奈何。父亲病逝,兄长流放, 母亲也在苦苦撑持后离开了她…… 她等了这么多年, 走过弯路, 也历经过危险, 最大的念想, 就是为了查明真相, 洗清君家的冤屈,她决不能让君家人背负叛国、勾结前朝逆党的罪名!李青林所言不错, 这些都是她的执念。
她再次退后, 与李青林拉开距离, 李青林却不许她回避, 他盯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顿地说道:“君家的罪名,是定远侯上奏请判的,君家被流放, 也是明长昱上书请命的!”
君瑶推开他:“不可能!君家是被前朝余党陷害,我兄长是被同门唐延出卖,那些罪名和罪证都是假造的!明长昱那时没有回京,远在边关,怎么可能千里迢迢上书皇上为君家定罪?” 李青林将她逼到角落,不容许她有分毫的回避,说道:“明长昱远在边关,而老侯爷呢?老侯爷的那些党羽呢?他们统统认定君家叛国勾结前朝余孽,绝不能留!而远在边关的明长昱也八百里加急上奏,恳请皇帝以叛国之罪处置君家。他的奏书,至今还在册库之中!你若是不信,何不去问问你的兄长?”
君瑶的泪无声盈眶,双目润红,她倔强而沉默,咬紧牙关,浑身不由自主地打颤。
这里的风,似铁钉一样,将她死死钉在角落里,雾黏稠如墨,将她周身困住,不能自己。李青林的话,更是加固在她身上的铁索,桎梏了她,压迫着她。 她无力地贴紧山石,颤声对李青林说道:“我不信。”
李青林狠狠闭眼,为何到了这种地步,她依旧不信?他扣住她的肩膀,冷声道:“就算你去质问明长昱,结果也是一样的。”
君瑶摇头:“我还是不信。”她拂开李青林的手,笔直地站稳,昂首抬眸,清晰地说:“我不信君家会叛国,我不信君家会勾结逆党,我更不信明长昱会落井下石。因为我清楚君家人和明长昱的为人!”
李青林的胸口剧烈起伏,漆黑的双眸渐渐染上血丝,嘴角颤抖着溢出鲜血。他轻咳一声冷笑道:“君家人和明长昱的为人?他们是什么为人?难道在你心里,他们都是正直磊落、光明清白的人?我告诉你君瑶,他们不是!君家人就是叛国、勾结前朝之人,那些证据统统都不是假的,你知道吗?”
他双眼阴冷,直直地攫住她,沉声道:“所以你和我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我们是一路人。”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跟我走吧,远走高飞,从此之后没有人再会谈论君家的罪名……” 滔天的绝望瞬间吞噬了君瑶,她无力地摇头:“若是真如你所说,我更不能走。我要找明长昱说个明白……”
李青林冷笑:“君家叛国勾结前朝余党,本就该被治罪,你找他说明白?如何能说得明白?他是大理寺卿,是定远侯,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还是皇室宗亲,对他来说,将叛国逆党斩尽杀绝是天经地义,你和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君瑶静默了,她垂下头,擦去眼泪,有些精疲力竭地蹲下身。
李青林颇有耐心:“你不是想找到兄长吗?难道他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吗?” 君瑶闻言,惊恐地抬头看着他。
李青林俯身,与她平视,又看向始终沉默的阿冶,说道:“他虽被毁了容貌,虽然面目身形大改,但他依旧是君瑜,他就是你的兄长,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你大可去问他。”
君瑶惊愕难言,直直地盯住阿冶。
阿冶的脸扭曲颤抖,铜皮包裹的精瘦身躯移到她面前,干裂的唇嗫嚅着,却没发出一个声音。
君瑶起身,不可置信地盯住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的兄长,曾是意气风发清俊磊磊的人,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眼前的人,就如刚从阴暗中蛰伏而出的人,常年不见天日。
李青林说道:“这些年,是他暗中帮我准备这秀灵山的私矿,这里的人和物,都是他协助打理的。你们兄妹二人团聚,今后可随我一同远走高飞,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总有东山再起之时。”
君瑶充耳不闻,立即亮出匕首,指向李青林和阿冶:“别以为找个人冒充我就会信!我兄长早就去世了!”他死在坍塌的城下之下,灵魂永远捍卫着江山故土,哪怕早已白骨皑皑。 李青林说道:“那本服徭役人员的死亡名册,不过是我拿来试探你的。”他当时并不能完全确认君瑶的身份,只好拿出册子试探她,若她果真有所反应,正好证明她就是君家的人。
君瑶犹如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警惕戒备地盯着阿冶,声音却已经是哽咽啜泣:“你是我兄长?你凭什么就是我的兄长?”
她倔强地噙着泪,眼底纠缠的情绪几乎将她四分五裂。
阿冶不顾她手中的武器,稍稍上前,说道:“我手背上的伤做不得假,这是教你骑马时留下的。我离开时,漫天大雪,所有的草木全部凋敝枯萎,只有道路旁的一株芙蓉迎着风雪挺立,你舍不得我走,我就折下一枝芙蓉插在路旁,我承诺你,芙蓉开花之时,我就会回来。”
他的声音,就像冰渣子一样灌进君瑶耳中。她呆怔地看着这张陌生而狰狞的脸,有千万句疑惑,却问不出口。 若他真的是自己的兄长,她该怎么办?她既不能站在兄长的立场上与明长昱为敌,也不能与明长昱一起将兄长当做叛国的逆贼……
她茫然无措,就如一只被丢弃在莽莽雪原里的小鹿,无法走出迷障,前进也只有一条死路。
她僵直地举着匕首,手颤抖得使不上力气,许久之后,她才轻声问:“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冶早就泪流满面,他深吸一口气,不安地说:“城墙坍塌时,被砖石砸伤了,所以一直蓄须遮掩。”
君瑶再也问不出一句话来,她手中的匕首掉落,全部抗争和倔强的力量都在这一瞬消失殆尽。她无法亲近一个陌生且面目难辨的兄长,也无法与他一刀两断,只能放弃一切徒劳的争执和探求。 李青林神色一松,立即上前说道:“走吧,我带你出阵。”
君瑶形同枯木地看着他:“秀灵山呢?这里的财富呢?你都不要了吗?”
李青林蹙眉,掩唇轻声咳嗽,说道:“一切都等出阵再说。就算进了秀灵山,我也还有办法。”
他再也容不得君瑶犹豫,伸手去抓她的手臂,然而她依旧下意识地避开他,他温和明朗的眼眸瞬间阴冷。
君瑶俯身去捡匕首,谁知李青林动作更快,俯身将匕首收入袖中。
君瑶冷然盯着他,下意识将匕首要回来。
阿冶此时试探着靠近君瑶,柔声道:“走吧,一切都等先离开这里再说。”
君瑶直愣愣地看着他,脑海里始终一片空白,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但他所言不错,不能被困在阵中,否则就会止步不前。出了这个阵法,或可有机会想办法脱困。
李青林在前方带路,走得极其顺利,也没有遇到追杀的人,也没有再遇到诡异的机关。庞大的山石群,一眼望不到尽头,走了一个多时辰,好似还没走到尽头,然而若隐若现的雾里,秀灵山已有了绰约的轮廓,君瑶心下忐忑,这是要出阵了?
还未出阵,李青林便停下了脚步,候了片刻,从阵中走出一个人来——何三叔。
乍见君瑶,何三叔面色阴沉,十分不悦,又似乎碍于李青林而不敢多言。
李青林掩唇咳嗽,气息极其不稳,问何三叔道:“安排好了吗?”
何三叔颔首:“已经妥当了,即便明长昱等人出了阵,也来不及追查。”
李青林双手背于身后,仰头看着秀灵山,长而沉地叹道:“可惜,十几年的筹谋,今日功亏一篑。”
蓉城唐府,河安赵家,还有京城赵家,原本都是他费尽心力才安置或收拢的据点,如今都被明长昱一一拔除了。仅剩这处秘密据点,也不得不放弃。
何三叔见他踟蹰,劝道:“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秀灵山里的人已经训练过了,能抵挡住明长昱等人,事不宜迟,该走了。”
李青林面色平静,眼眸沉沉,只是无声地站着,须臾后侧首看了看君瑶。离开在即,他却脚步踟蹰,略微茫然地看着何三叔:“三叔,自我出生起,就不断在谋划算计,我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能活在先祖安排的遗愿里。”
那些先祖,那些曾经万人之上手握皇权的先人,已经变成了古丘黄土,他从来没有享受过先祖遗留的功业伟绩,却要背负先祖消亡后不甘的遗愿。这份遗愿太沉重了,就像囚笼和枷锁,桎梏了他半辈子。
如今前程图谋将毁于一旦,何三叔却让他重回囚笼里。
何三叔从来看不透李青林的心思,从来不知道这个羸弱的少主心头到底有什么算计。大敌当前,他只能劝慰道:“公子说的是,如今你的境遇,全都拜那叛贼所致!什么成王败寇,那叛贼有何资格坐在皇位之上!那本属于公子你的,属下和百余名先祖暗卫,定当誓死追随公子,定助公子重建基业!”
说罢,他放出信号,召集在阵中的百余名暗卫。不到半刻种时间,百余名暗卫快速聚拢,整齐无声地跪倒在李青林身前。他们来自于前朝末帝和靖王的暗卫。时过境迁,忠诚守护末帝和靖王的那批暗卫已经年老,如今跟随李青林的这百余人,大多是那批老暗卫的后代或传人。 李青林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深深看了君瑶一眼,抬手欲擒住她的手臂,说道:“撤。”
君瑶依旧下意识避开他的触碰。她的心苦苦地煎熬着,无法支使自己的行动。若当真与李青林离开,就永无回头之日。是时,她将成为与李青林同路,且被朝廷通缉唾弃的叛贼。君家也将永远背负叛贼勾结逆党的罪名。她若是迈出这一步,将万劫不复,也终将会断送她与明长昱的未来。
可她和明长昱,还会有未来吗? 她握紧拳头,僵直地站在原地。李青林惶恐不安地看着她,本想强行带她走,却又缓了缓,对阿冶使了个眼色。
阿冶走近君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君瑶浑身一颤,遽然抬眸看着他。曾经的兄长会如何对待她?兄妹二人感情甚笃,嬉笑打闹什么都会。兄长年长她许多,大多时候会让着她,也会在她面临两难的境地时,给她指点迷津。
君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哑然问:“你当真是我兄长?你若真是我兄长,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她冷声逼问:“君家的荣辱你不在乎了?父亲的清誉你不在乎了?母亲因此而死,你也不在乎了?你当真是君家人?”
她看不透阿冶被络腮胡遮掩大半的脸色,只知道对方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