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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支火箭凌空而来,撕破黑沉的夜色,落在年久陈旧的驿站中,再加上火油的助力,火势瞬间蔓延开,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君瑶不知被谁拉扯着往后推开,躲避了几支火箭,她心头骇然惊恐,失声吼道:“赵松文,你不想知道你儿子死亡的真相了吗?”
“霹雳吧啦”的燃烧声中,再没有多余的声音回答她。或许对赵松文来说,赵无非的死因已经不太重要,更为重要的是,将可能倾覆赵家的人一一清除!
英雄救美
滚滚火焰顷刻间将小半个驿站照得如同白昼。君瑶与李青林等人趁火势蔓延到房中之前, 退到庭院中。熊熊的烈火携着热浪和浓烟扑面而来, 令人窒息, 撕扯着胸肺。
李青林半扶着膝盖, 佝偻着身体剧烈咳嗽, 整个人瑟缩着, 轻轻颤抖着。
隋程怒极反笑,握住君瑶的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来:“阿楚,没想到最后我们死在一起了,老天多不开眼啊!”
君瑶抽出手来, 观察着可以暂且躲避且能较为容易的冲杀出去的方向。
“死老天!”隋程指天怒吼, “为什么时时刻刻下瓢泼大雨,现在一滴雨都没了!”
混乱中, 君瑶捡起李青林掉落的剑,说道:“冲出去!被砍死被乱箭射死,也比被烧死好看!”
形势已经迫在眉睫, 所有的计谋和周旋都没了作用。君瑶握住剑, 正欲避开火舌往驿站大门冲,李青林快速地拉住她的衣袖。
“不要莽撞,”他拽紧拳头, 转身吩咐几个侍卫,说道:“厨房里的水缸有水,全部搬出来。这院子空旷,暂且烧不起来, 把可能会着火的东西都搬开,这驿站的房间会越烧越不稳固,暂且离远一些。”
他一口气说完,三四个侍卫立刻照做。
厨房中有三个水缸,都有水,浸湿了软巾捂住口鼻,暂且还能支撑半晌。君瑶眼看着火势越发逼近,心头生出无限的落寞。听说人在临死关头,会将生前过往如走马灯一般回忆一遍,而她脑海中却很乱。混沌中,她思及父母兄长,感念能有缘与明长昱相遇,否则她可能还在蓉城那方小天地中碌碌无为。
“你听!”隋程突然猛地将她一推,“你听见了吗?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君瑶好似出现了幻觉,驿站外果然有刀剑相接之声,马蹄四起,卷起浓浓烟尘。从外而内的火势似乎也得到控制,一些角落刚燃烧起来的火,好像被扑灭了。
“轰”一声,驿站大门訇然洞开,一片火光之中,唯见一人策马而来,那身影似携着孤任决然,似踏着红尘数丈,利剑所指披荆斩棘而来。火风摇荡,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生风,剑光如虹,紫电青霜般挥洒如云,顷刻间将驿站外重重围困撕开一道口子,直奔君瑶而来。
霎那之间,君瑶目视着那灼灼如血烈火,灵魂深处已是心惊动魄。
“所有人立刻住手,否则格杀勿论!”那人策马狂奔,劈开挡在身前的人马,冲进驿站,骏马如电奔至君瑶身前,侧身伸手将她一捞,顺势将她拉上马背。
君瑶犹觉不可思议,她坐在他身后,实实在在感受到明长昱的存在,内心的颤抖和不安才被安抚下来。她此刻唯有默然,万千的情绪堆积如山如海,在胸中横生蔓延,像那隐藏许久的火光,瞬间撞到她心里,让她张口难言。她几乎立刻抱住了他的腰,让那在胸间横冲直闯的心,紧紧地靠近他!
明长昱横剑而指,随他进来的人立刻灭火。还未靠近驿站,他就看见了火光,当即吩咐人将就近砍了树木,浸了河水前来扑火。驿站外有一口井,也可就地取水,他手下的人是在黄沙战场中经历过生死的人,训练有素动作敏捷迅速,一入院,便分作两拨,一拨近身保护,一拨在外控制住赵松文等人马,其余人救火,有条不紊。
隋程喜不自胜,劫后余生的他犹如抓住救命的稻草,扑上前抱住明长昱的腿,正欲控诉赵松文的罪行,门口突然有人鱼贯而入!
来人横刀而入,气势汹汹,满身的狠辣锋利,片刻间将驿站大门堵住。
赵松文已是进退两难,被人护着入了院,抬手将明长昱一指:“哪儿来的乱贼,给我拿下!”
“我是明长昱!”明长昱立即截断他的话,说话间,他策马而出,身下骏马人立而起,泰山般向赵松文身边的人冲撞过去,几个官兵围护的阵型瞬间凌乱,明长昱轻而易举探身上前,亮出令牌,那令牌悬于剑刃之端,直刺向赵松文,在他魂飞魄散之际,令牌堪堪在他眼前停住!
随即剑刃一转,挥向赵松文的脸,“啪”一声,剑面在他脸上落下一记耳光,与此同时令牌落入他的手中。赵松文顾不得其他,伸手将令牌接住查看,顿时脸色大变。
这令牌是定远侯才有的,乃先帝御赐,手握兵权,对犯乱者可先斩后奏。
赵松文一下子如临深渊,他借着渐渐微弱的火光盯着马背上的明长昱,眼角抽搐颤抖,看清明长昱的脸之后,他惊骇失措,如同见了鬼般退后一步,抬手指着说:“你……你是那个贺……”
明长昱的声音如霜:“贺家巨贾,还与赵无非有过巨额生意往来。”他噙着冰冷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承蒙赵无非照顾,让本侯在无意间大赚了几笔,连他走货运货还有些见不得光的赚钱方法,也摸查清楚了。”
赵松文的眼珠子飞快转动,心绪也是大起大落。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冷笑道:“我是襄州长官,从来没有听说过定远侯会来。仅仅凭一块真假难辨的令牌,实在让我难以相信你的真实身份。”
明长昱一哂:“不管你信不信,早晚我定要取你的向上狗头!”不等赵松文反应,他沉声如铁,说道:“作为一州长官,你竟敢将御史围困于此,甚至还想杀人灭口。有如此滔天的狗胆,是因为京城有赵尚书与太后撑腰吗?”
赵松文面沉如水,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明长昱会亲自来河安,更没想到他会扮作俗气低贱的商人。他心头已是大乱,拼命地寻找最后的退路。
他拽紧拳头,咬牙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御史隋大人与赵工部司大人,勾结知县严韬,以御史身份强权欺压河安官吏和乡绅世家,强要钱财,贪赃枉法,挪用钱财,结党营私。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我已经上书圣上,不日就可将这些罪行公之于众。”
“你放屁!”隋程怒不可遏,他实在没想到赵松文这么不要脸,死到临头还胡乱攀咬。
赵松文根本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我今日出此下策,将御史大人请到此处,也是迫于无奈而已。”
这话简直让人听了要气得吐血,隋程气得险些将牙根咬碎,被烟熏得黑漆漆的脸扭曲着,皮肉都在发抖。
明长昱冷声一哂,反问道:“你不过一个郡守,谁给你的权利处置圣上钦派御史?你此举何意?难道自以为可以越过圣上了吗?”
赵松文被堵得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赵郡守,既然都深夜了你还这么不辞辛劳,不如就将是非曲直一次说清。”明长昱冷笑,“说来也巧,我与你的想法倒是有些相似,在几日前,就加急上书,将河安的种种情况递到京城了。倘若隋御史当真有罪,也是需要三法司会审,且要圣上裁夺的。若赵郡守执意不肯配合我,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强压。”
他轻拍着马缰,不轻不重地说:“到此之前,我已调集了附近府兵,不过片刻就能到达,若你的人再对我和御史横刀相向,别怪我翻脸。”
他手中利剑寒光一闪,赵松文瞬间从内到外都凉下来。明长昱手中的令牌,权宜之时当然能调动府兵。眼下他的人尚且还能和他相抗,可府兵到达之后,就只能他宰割了。
此刻他深深感觉自己是刀俎下的鱼肉,已经毫无转圜之力。
深夜中寒风凌恶,几声乌鸦鸣啼从黑暗中飘来,刺得人毛骨悚然。浓黑黏稠的天幕一道扭曲的闪电蛇一样犁过,轰鸣闷雷滚滚砸下来,霎时风起满山,似要下雨了。
赵松文就这样踟蹰犹豫着,浑身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反而像在油锅中滚过,冷汗涔涔。直到有人训练快捷地入了院,他才僵直地回头看了眼。这一看,当真让他心灰意冷。
君瑶的心情与他截然相反!她坐在明长昱身后,循声看去,惊喜地看见柳镶押着顾恒子走了进来。自初入河安,因被人追杀而与柳镶分散后,她只听闻柳镶在某处养伤,却不知他在何处,何时会回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与他重逢。顾恒子浑身泥水,狼狈不堪,被柳镶推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走至明长昱身侧,柳镶说道:“侯爷,我担心附近有乱贼出没,便带着人在周边巡了几次,发现这人鬼鬼祟祟,所以就将他带回来了。”
顾恒子满脸土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立即强持平静,说道:“我也是因驿站失火,一时情急才逃出去的,请大人明鉴。”
明长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又勾唇笑起来:“如此,河安县的官吏基本都聚齐了。”他收剑入鞘,露出春风晨曦般的笑来,温声道:“这驿站偏僻,附近都是荒山原野,恐有乱贼山匪出没。赵郡守与顾县丞还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不如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入城如何?”
他手下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上前,将赵松文与顾恒子团团“保护”起来。
赵松文没想到明长昱变脸如翻书一样快,眨眼之前还是冷面如冰,眨眼之后就笑里藏刀。他深知这安排不怀好意,依旧想垂死挣扎。当即也换了一副得体与带着官威的面孔来,“不必劳烦侯爷,在下……”
“不用多说了,”明长昱截断他的话,笑意吟吟地说:“赵郡守,你看外面那些乱贼多可怕,放火的放火,放箭的放箭,要是他们突然生乱,让你有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你不必推辞,我手下的人做事很有分寸。”
赵松文的脸闷成了猪肝色。不及出声,明昭已亲自上前,客客气气地对他说:“郡守大人,请。”
赵松文怒哼一声,拂袖转身而走,藏在袖中的手压着他的愤怒和杀心,手背上青筋纵横交错。
明长昱策马而行,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驿站,不紧不慢地朝河安城内而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想当场拔剑斩下赵松文的头,但他向来冷静自持,便将杀意硬生生忍下来。河安赵家势力广阔,就这样杀了赵松文,只怕不能堵住赵家人的嘴,还会给他们留下把柄。何况他打算的不止是取了赵松文的命,还要让整个河安赵家声名狼藉,为天下人所唾弃,如此一来,他要覆灭赵家,便是名正言顺,且受人拥戴支持。所以,最重要的一环,是要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这间被烧毁的驿站地处偏僻,不能集结人众,不能让赵家处于大庭广众之下,且一切人证物证,都没在这里,如何能轻易地在此处草率地做出了结?若错过此次一举得逞的机会,河安赵家可能死灰复燃,岂不白费功夫?
明长昱奔波一夜,在深山远镇中救出派去的人,安抚了当地的民户,并抓了两个带头的开采私盐人,立刻就赶回河安。刚出深山,安排在贺宅中的人来报,君瑶去了驿站,且在他离开之时,堤坝决堤,河水倾漫,而赵松文竟也调了人手,还有县衙的官兵前往。
他立即前往驿站,刚好目睹惊心动魄的一切。他的心跳瞬间停滞,前所未有的恐慌化作怒火,利剑势如破竹,带着人冲进了驿站。
君瑶似是累极,始终沉默不言,微垂着头闭目小憩,他暗中轻轻拉着她的手,她的头顺势靠在了他的背上。
恍惚间,她听着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