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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长眯着眼瞧了一会儿,柔和的问:“秦学子,为何发髻凌乱?若有什么难处,大可道来。”
秦襄起身,恭敬道:“回山长,弟子在书院,能自由出入藏书阁,畅游书海,与先圣神交,心满意足,并没有什么难处。”
老山长摇摇头,再次叮嘱:“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
秦襄应声坐下。
每次荀初,老山长会亲自授课,所授内容不定,偶尔讲礼乐,经典讲义,甚至还会亲自上阵,教授骑射。
顾箬笠本没什么兴致,但老山长平日看起来软趴趴、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一个,一旦上了讲堂,便迸发出非一般的幽默口才。本来枯燥无味的经义都被说的深入浅出,令人回味,顾箬笠便慢慢坐直了身子,随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也举起了手。
顾箬笠问:“先生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又说知恩图报,可要是有人挟恩图报,该当如何?”
老山长捋了捋杂色的胡须,道:“知恩图报,求的是不违背本心。若是有人挟恩图报,依旧不违背本心即可。”
顾箬笠嘀咕着坐下:“这不是说了一句废话?谁能轻易看透自己的本心?”
反倒是秦襄,如有所悟,慢慢转过脸,看了孟云秀一眼。
孟云秀缩在后头,偷偷往嘴里塞了一根山参,看他转过脸,使劲往他嘴里也塞了一根。
秦襄吐也不是,含在嘴里又觉得不敬师长,煎熬的含了一节课,最后才慢吞吞的咽了下去。
顾箬笠刚回房,就发现兔子不见了。
她钻进床帐里胡乱找了一气,探出脑袋来问:“林乡君,看见咱两的兔子了没?”
林菘看她从外面出来,外裳都不换,便钻进床上,颇有点看不顺眼,于是眼风欠奉,坐在桌前宛如一尊聋佛。
顾箬笠四处找了一圈,见窗子开了:“是不是从窗子跳出去了?”
顾箬笠倒也不是非要找到自己的兔子,但书院里不比外边,也没什么乐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袖着手,转到窗户后边的林子里去找。
冬日天黑的极快,过去时,还是黄昏,等转进林子,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她没从原路回来,从林子南边绕了一大圈,这么一绕,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勾人的烤肉香。
她心里惦记自己的小奶兔,这么一联想,就黑着脸过去了,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小火堆。秦襄脸色不大好的对着谁,边上是孟云秀那小子的四大狗腿。
孟云秀这小子叉着一只什么,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香气在冷冬里勾的人魂魄不稳。
顾箬笠寒着脸过去,啪的一大巴子拍在了孟云秀头上。
“好啊!姓孟的,你连我的兔子都敢偷!”
孟云秀差点没被她拍进火里,把肉丢给秦襄,咬牙问:“顾箬笠,你疯了!谁偷你兔子了?”
顾箬笠冷笑:“那你烤的是什么?”
孟云秀:“兔子啊!”
顾箬笠又笑:“哪来的?”
孟云秀哪知道?他刚出来,就看见秦襄宝贝似的抱着一只兔子,他看秦襄那副软叽叽的样子就不爽,二话不说,就把兔子抓过来料理了。
秦襄还是那副鬼样子,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半句话,更别提拦他了。
孟云秀哽着脖子:“我捡来的。姓顾的,你说这是你的兔子,它就是你的?”他把烤的油亮焦香的兔子杵到顾箬笠眼前,“你叫它一声,它答应你不?”
“我辛辛苦苦养了一整天,自己还没吃呢,姓孟的,你就给我烤了?您是不是缺少毒打?”
顾箬笠按照纨绔之间尥蹶子的惯例,先放完了狠话,然后趁着孟云秀这兔崽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先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孟云秀被她踢的一趔趄,差点没栽进火堆里,还是秦襄跑过来,急急忙忙搀扶了他一把。
“二公子,你没事吧?”
孟云秀甩开秦襄,气的发癫:“好啊,好啊,姓顾的,小爷到底是个男人,不会亲手打女人。”
所以他转头抄起了一根棍子,抡起剑招,冲着顾箬笠过来。
用棍子打,不算亲手。
顾箬笠倒也练过几年剑法,尤其她手上力气又大,比孟云秀这半吊子多了优势,几下就斩断了他的木棍。
孟云秀劈头盖脸被抽了十几下,呸呸几口:“小爷说错了,你就根本不是个女人!”
孟云秀捂着胳膊,疼的吐出几口冷气,接过狗腿递过来的粗棍子,正预备认真打打,扳回一城,就听见后边传来女孩子一声震破天际的尖叫。
“若若!孟,孟二公子,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盛宝宁是被林菘叫过来的,她哆嗦着喊完话,想挡在顾箬笠身前,可又过于害怕。可她又不敢什么都不做,犹豫再三,抓住了孟云秀手中的棍子。
“你做什么?你打我表妹,我,我要告诉我大兄揍你!”
孟云秀甩开盛宝宁:“你瞎了啊?”潇洒快活的孟二公子被打傻了,被气懵了,指着自己脸上的红道道。
“是我!是我被姓顾的打了!你快松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他正预备重整旗鼓,杀顾箬笠个措手不及,就听暗林深处传来一声闷闷的咳声。
“真是忙活的热火朝天,打什么呢?要不要连我的老脸也一起打?”
孟云秀听见这声音,猛地掉头,差点把头扭断,使劲把棍子塞进了秦襄手中。
秦襄抓着棍子,呆了一会儿,木木的站到前面,指向顾箬笠。
作者有话要说: 菘儿:今天的若若是校霸若若
第19章 受罚
火苗已经快熄灭了,突然冒出冷风,将火光吹的一猛子亮。
光亮里,随园先生和李老各自一身飘逸,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秘,从林子里头冒了出来。
顾箬笠:…… ……书院的先生,爱好是装鬼吓人吗?
李老冷着脸,围着“木鸡们”转了一圈:“打啊!怎么不打了?刚才不是蹦跶的挺厉害吗?现在老实了?打人的是谁?”
秦襄抿了抿嘴,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木棍,低头羞愧道:“回李老,是,是学生。”
李老气笑了:“是我老眼昏花了吗?没看见你们干的蠢事?”
李老一脚踹在孟云秀腿上:“我没看见你是吗?还拉人顶罪,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们两灭口呢?”
顾箬笠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随园先生一身白裳,凉丝丝道:“拉着十几号人和季凤川打架也就算了,今天更出息了,打起女学子来了?”
孟云秀被李老踢了一脚,疼的龇牙咧嘴:“是我被打了啊!”
随园先生笑眯眯的:“你被打是因为你打不过!你是什么省油的灯?要不是打不过,挨打的就是别人了。”
孟云秀咂摸了一下:“先生这话太偏心了!合着我打人就是不安分,我被打就是活该咯?”
李老和随园先生方才回书院,记下他们几个,就先走了。
顾箬笠一瘸一拐的,刚要抓林菘的手,他就避开径自走了,害得顾箬笠站立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盛宝宁上前扶着她,埋怨的很:“不是说了过几日就走吗?你做什么惹是生非?惹谁不好?非要去惹孟云秀?”
顾箬笠道:“他吃了我的兔子!狗胆包天了。”
盛宝宁顿了顿:“其实……”
顾箬笠瞥她一眼,盛宝宁又不吱声了。
回到房中,顾箬笠便钻进床帐里,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这么晚了,林乡君怎么去林子里了?”
林菘又成了一尊聋佛。
顾箬笠掀开帘子,外裳已经除去,只着一件柔滑的里衣,少女身段纤细而又动人。她细白的手指将裤脚一拉,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细腿。
腿上一道红痕触目惊心。
林菘微微闭目,转过身去。
顾箬笠擦过药,胡乱将床榻收拾了一下,就听见宝宁怯怯的在外边叫她。
顾箬笠胡乱裹了披风就往外跑,床帐被她带开,露出里面衣裳锦被,缠做一堆、堆成一团。
林菘不忍直视的皱起了眉。
须臾,顾箬笠便回来了,怀中还抱着她那只早就预定好菜谱的兔子。
林菘看那烤兔子的体型,早就知道顾箬笠是弄错了。
可顾箬笠半点也没有弄错了的害臊,美滋滋的把兔子捧过来:“菘儿,你看!”
林菘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嘲讽:“哪来的?”
顾箬笠欣喜非常:“它跑到宝宁那里去了,宝宁刚把它送回来。”
林菘按了按眉角:“所以,你为了自己的兔子,和别人大打出手,最后发现,那不是你的兔子?”
顾箬笠看懂了,林菘满脸都是“嫌弃”,大概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可顾箬笠不这么想,把软乎乎的兔子拎到他眼前:“这不值得高兴吗?我的兔子还活着啊!”
顾箬笠道:“中间是出了一点小差池,不过,不算太要紧,只要它还活着,回到我身边。”
她摸了摸兔子,眼神异常的温柔,语气格外的眷念。
林菘心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丝丝缕缕,扯不清,让他有些烦躁和不安。
这个丫头,只言片语,就能让他的心境格外的不顺服。
因为他太了解她了。
她是他眼看着,一日一日长大的小姑娘。
翌日一早,小胥便将布告贴在了栏上,广而告之。千金郡主顾箬笠和承恩公府二公子孟云秀私下斗殴,禁闭一天。
顾箬笠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孟璟亲自来押人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我?我和姓孟的私下斗殴?”顾箬笠“据理力争”,“昨日随园先生和李老也看见了,我一个弱女子,我是被打的那方。”
孟璟一笑即收:“走吧。”
顾箬笠可怜巴巴:“孟哥哥!饶我一条狗命!”
孟璟微微叹气:“昨日我便格外提醒你,谨言慎行,谁料到,你会被李老和随园先生抓个正着。”
顾箬笠嘀咕道:“你哪天不让我老实点?”
听得多了,也就当耳旁风了。
孟云秀生无可恋:“大哥,你不是我亲大哥吗?你饶了我吧!”
孟璟面无表情,将戒尺一顿。
孟云秀磨磨蹭蹭的起身,一指秦襄:“昨晚他也有份,为什么不罚他?”
秦襄正低头看书,似乎早就预料到,孟云秀会有此举,慢慢起身,对孟璟道:“先生,昨夜我也有份,理当受罚。”
孟璟皱眉看了他两一眼,孟云秀整个人都挂在秦襄身上了,叫嚷着让他去陪自己。秦襄眼皮微垂,看不出什么神情,却格外的坚持。
顾箬笠木着脸,跟着孟璟穿过廊檐,往暗室走。
当年山长真是英明,要去暗室,必须穿过所有学堂,绕上整整一大圈,把这些不守规矩的臭孩子,无情示众。
孟云秀还要脸,一路缩在秦襄身后。顾箬笠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乍然一回头,和廊檐下面探出来的脑袋们对上了眼。
顾箬笠冷笑:“瞧什么呢?”
脑袋们蹭蹭的缩了回去。
顾箬笠这才闲庭漫步一般,进了暗室。
孟璟无奈的叹气,推了孟云秀一把:“进去吧。”
暗室里边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地方狭窄昏暗,分成六小间,每个隔间里面只有一张凳子,学子在里面受罚,大有面壁思过的意味。
毕竟一个人独自呆在暗处,难免会深思游离,开始细想许多事情。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开始静思己过了。
顾箬笠翘起腿坐在凳子上,对着隔间的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