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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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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院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魏四娘抬起来,塞进她来时坐的那顶轿子里,吩咐轿夫,“这可是你们六爷心尖上的人,仔细抬着,送回六爷院子里去!”

远远的街角处,一行穿着光鲜的男子遥遥望向镇北侯府,一人身穿玄色锦衣,玉冠高束,手中扇子“啪”地一声张开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容渺,笑而不语。

“今儿前来,可不是为了瞧妇孺间的闹剧吧?还有正事要办,只怕那头已等急了。”另一人短须鹤发,目光中透着几许无奈,拱手劝谏两句。

持扇公子微微一笑:“便是迟去,他奈我何?”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转角,没人发觉他们来过,也没人知道他们去向何处。

容渺吩咐关门,解决了魏四娘,心事终于放下一桩,以庞少游的秉性,只怕走了一个魏四娘,还会有吴四娘、关四娘,姐姐终是要自己狠下心,不再对他抱有希望才行。

一转头,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正审视着她。

梅时雨站在阴影中,表情难辨,唯一双眼睛,雪亮尖锐,似乎要透过她的皮相,看清楚她的本心。

“嗳,表哥你吓我一跳!”容渺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准备快速溜掉。

身后声音冰冷,震得她脚步再拔不动。

“我与曲玲珑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是十成十的肯定句!

梅时雨刚才立在门后,将容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羞涩乖巧的表妹,她心机深沉,一环套一环,先任对方嚣张,把对方激怒,再四两拨千斤地将对方击溃,狠辣果决,不留情面。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决裂容庞两家的关系,她是要打得庞家挺不直腰,逼容华无法回头!

庞少游是个草包,他看不透,梅时雨却看得清楚分明!

踱步到她身前,不顾身后还跟着几个护院、管事、和侍婢,抬手轻轻拂过她额前发丝,声音温柔如故,“表妹因何恼了我,要这般相待?”

他想不通,为何去书院半载,表妹就对他态度大变。他找人打听过,自己迷茫过,辗转反侧,抓心挠肝,百思不得其解。他被人设计,原以为是曲玲珑耍手段,或是镇北侯夫妇着人下手,单单没怀疑过她!

是他对自己太自信,是他将她看得太轻!他从来没想过,视他如天,从小就立志嫁他为妻的表妹,说翻脸就翻了脸!

她定是爱上了旁人!

有了更好的枝头可攀,便不屑于蹲守在他这个还未开花的灌木丛间了吧?

“那人是谁?”梅时雨问得极温和,似呢喃、似吟唤,“表妹毁我声名,断我前程,总要让我知道,自己是败于谁手啊!”

她能运筹这么多事,十分可疑,说不定,背后便是她那心上人在摆布全局。表妹被人蒙骗,他不论作为表哥,还是作为她未来的夫郎,都有责任帮她逃出泥沼,不是么?

城南最大的酒楼,匾额上书“一品天香”,平时从不待客的后院此刻传来阵阵觥筹之声。

玄衣持扇男子斜倚在一根柱子旁,冷眼看那短须鹤发之人与人寒暄。

他手里的扇子“唰”地一声展开,又“啪”地合上,双眼望天,似乎百无聊赖。

那边推杯换盏,鹤发人笑道:“广陵王,你夸口说三月内必夺皇储之位,如今半载已过,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被称为广陵王的,正是当今南朝皇帝第二子,素有贤王之称。

如果此刻容渺在此,就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凭她前生记忆,此时广陵王还应在封地默默无闻,直到数月后太子暴毙,他才有机会进入京师,与三皇子争夺储位。

广陵王冷笑一声:“慕容将军,你不必激本王!本王说过的话,句句算数,你只等听消息罢了!别忘了你应承本王的事!”

鹤发人慕容羽低低一笑:“如此便好,此杯就祝殿下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两人响亮地碰杯,酒未入口,听得一声不耐的轻嗤,玄衣男子甩了甩手中扇子,“将军慢坐,属下出去透透气!”

哗啦一声拉开门,大步迈出,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广陵王手中的酒泼湿了半边衣袖,张口结舌半晌,方抬眼讽道,“久闻北国慕容将军治军严明,想不到身边下属竟如此不羁……”

“见笑,见笑!这位非我军中属下,乃是刚招揽的幕僚,”慕容羽只得苦笑着解释,“助我收复了几个山头,正是得意的时候,广陵王勿怪!”

广陵王冷笑,“哦,收复几个贼窟就如此托大?此人姓甚名谁,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此人姓杨名进,是贵国之人……”

“北朝人都如将军一般心宽么?”广陵王闻言蹙眉,“随意信用南朝人,还叫他跟来瞧见你与本王谋面,若此人为本王那短命兄长的眼线,如何是好?”

眼光阴沉地望着大门方向,朝门口侍立的守卫暗暗打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慕容羽将他动作尽收眼底,只做不见,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捏着酒杯暗想,“杨进啊杨进,叫你猖狂,这回不好玩了吧?人家派人来杀你了!”








第15章 再收拾一个
城南住有许多高门大户,从南郊的凤栖山顶看去,朱门碧瓦、鳞次栉比,一派繁荣。自古江南风景如画,杨进似乎被美景迷了眼,怔怔望着山下,全没发觉身后渐渐移近的刺客。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吟诵声未落,便听得一声呼喝,耳旁刀风乍起,惊起鬓发如飞。杨进击连忙侧目,险险避过朝颈项砍来的一刀。

刺客一刀未中,挥臂横刀,劈头就是杀招。

“啊!”

身后林木深处,恰走出几名年轻姑娘,撞见刺客行凶,忍不住叫嚷开来。

杨进趁刺客分神,连忙蹿向一旁密林,刺客跃步追上,留下一众惊得呆住的少女。

几个女子惊魂未定,一人抖声道:“小、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另一人花容失色,险些哭了出来,跺脚抱怨,“玲珑,好好的,非要攀凤栖山散心,为了一个破落户,莫不是要丢了命才甘心?快些走吧!”

来者正是曲玲珑与两名闺中密友,各自带着随身服侍的婢女,手中提着蒲垫、食盒、煮茶用的小泥炉等物。料不到遇此凶险,曲玲珑再无心情去伤春悲秋,扶着侍婢之手,匆匆下山而去。

青帷小轿早候在山下,接了各自府上的小姐,四散而去。白狮巷口一间远近驰名的点心铺子是曲家产业,曲玲珑呼唤停轿,纤纤玉手撩起车帘,吩咐随车侍婢,“带两包蜂蜜果子回去,与娘亲说好是出来买甜食,山上的事,万勿漏了口风。”

眼前一花,一道熟悉的身影自轿旁一闪,曲玲珑抬头看去,惊见适才山上被人持刀行刺的男子漫步道旁。他身旁多了一个僧人,手持禅杖,想他山林遇险,多半为这武僧所救。

那男子玄袖轻摆,冠发齐整,步履从容。很难想象他适才刚刚遭遇过狙杀。手中折扇不时打开又合上,一派文人气质。与梅时雨比起来,面容毫不逊色,身材却高上约五六寸,走在街头行人当中,如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下意识地,便将一街头偶遇的出色男子与梅时雨比较起来,论温润谦和、君子风范,梅郎更胜一筹。心中忽地一沉,暗恼为何总不能自制地频频想他?

转过巷口,轿子停落,侍婢支吾低语,“小姐,前、前头……”

一掀帘子,曲玲珑如花般美颜如霜打雪沁了一般,连个笑容都扯不出来。

硬着头皮招呼:“梅、梅公子……”

梅时雨轻轻颔首,拱了拱手,“小生特在此等待小姐,烦请小姐玉步轻移,赐小生片刻时辰,说几句话。”

他那般持礼规矩之人,巷口截堵于她,定是要紧事!按下狂跳不止的心口,曲玲珑低声吩咐从人远远避开,与梅时雨走入岔路小巷。

容渺并不知梅时雨去了何处,亦不知他见过曲玲珑,与曲玲珑说过些什么。她此刻跪在刘氏房内,身后立着一排婆子侍婢。

刘氏眸光定在容渺平静无波的脸上,很想看透幼女的想法,一盏茶时间过去,她一句话也没说,后面的婆子侍婢早就露出惴惴神态,唯容渺不时抬起头微笑哄一句,“娘亲您别生气,觉得女儿不好,尽管骂一顿出气,打几下也行。”

从何时起,她再也看不透幼女的内心、掌握不了幼女的行踪了?门外发生的事,早有人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刘氏,惊愕于庞少游的怯懦无能、愚蠢可笑之余,容渺的所作所为令她吃惊不已。

她是早有预谋、一步一步的逼庞少游钻入这张大网,魏四娘的行为更早在她掌握当中。事先请来的孟大夫,恰好出现的牛郎中跟其他医者,门口添油加醋将事情分析得透彻明了的看客,不时在庞少游伤口上洒把盐的闲言碎语,适时出现的官差,莫名其妙揭露的罪行……

一件件、一桩桩,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魏四娘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庞少游想将真相捂住都来不及,下到魏四娘上到庞少游跟庞太太、一并被彻底揭了脸面。

“从你提议接你姐姐回来小住……”刘氏说的很慢,不断在心内酝酿措词, “包括她恰好经过前院、撞见你表哥跟曲小姐在花前亲昵……渺儿,都是你安排的么?”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仍抱有几分疑惑,希望只是她多心,怪错了幼女。

容渺抬起头,眼眸晶亮如星,朝她吐了吐舌头,“女儿哪有那种本事?”

刘氏狐疑,若面前不是她女儿,许她便打死也不肯信的。可容渺是她最疼爱的幼女,年方十五,养在深闺,这等深沉心思,她不该有啊!

“牛郎中为何愿意作证,将魏四娘的丑事抖出来?没人迫他,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

容渺勾唇一笑:“娘啊,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咱们怎么会知道呢?怕是积怨已久,趁机落井下石罢了,女儿跪得久了,腿好疼呐,娘亲让女儿起来吧,嗯?”

不理会容渺的撒娇耍赖,刘氏又问,“好,便算一切都是巧合,可那官差所言,又是怎么回事?辱骂朝臣,一顿板子便罢了,因何牵连出那许多阴诡之事,连庞家太太跟其他房的恩恩怨怨都绕了进来?没人指使,官差何至多管闲事、得罪庞家?你不说清楚,别想起来吃饭!”

容渺委屈得快哭了,旁的事她能解释,唯独这件,连她自己都想不分明,她哪有那种通天本事,能将手伸到官家去呢?

“女儿不知……”

“哼!你当你娘是个傻子?”刘氏生气了,容渺是要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瞒么?这一环套一环的计!是她当初提议将那俩婆子送官,现在完全将自己摘干净说什么都不知道,谁信?

“就在东稍间摆饭!渺儿跪着,什么时候肯说,什么时候起来!”

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不教训教训她,只怕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刘氏站起身,扶着芭蕉的手往稍间走。

容渺苦了脸,“娘亲,真不是我做的,我哪里使得动官府的人呐?”

“是我做的!”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院外传来,转瞬间帘子撩起,镇北侯走进来,脸色阴沉。

刘氏慌忙迎上前,引着一众婆子侍婢向他行礼。

“侯爷何时插手了此事?”怕镇北侯生气,她连庞太太派婆子上门的事都没敢提,谁告诉他的?想着,刘氏回过头来,狠狠剜了容渺一眼。

容渺讪然摸摸鼻子,吐了吐舌头。

“ 不算插手。”镇北侯就着侍婢端上来的清水净手,往饭桌前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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