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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北海王拓跋详的癫狂举止,她又特意加一句:“喝的东西不要酒,别的什么都行。”
崔姑姑进入小隔间,禀明太皇太后,再出来时,眼睛里带着几分赞许,随手召来两个粗使宫女,让她们去御膳房准备吃食。
不一会儿,几位宫女提着食盒,送上来四样点心,配着截饼和小碗的酪浆。截饼是用牛奶、蜂蜜和着面粉烤成的,味道香甜,少年男女都喜欢吃。酪浆则是用羊奶制成的,带有一股天然的腥酸气味,魏国上至皇族、下至平民,都很喜欢,算是一道特色饮品。
冯妙叫小宫女先给左手边的几位王爷送上,自己接过另外一盒,亲自送给右手一侧的世家子弟。
点心一摆上来,果然奏效,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一边吃点心,一边小声说话。
最后一桌是荥阳郑氏的几位公子,冯妙低头看一眼食盒,数量不多不少,正准备送完最后一桌就悄悄退出去。
坐在末席首位的锦衣公子,冷眼看着冯妙的动作,忽然指着酪浆明知故问:“这是什么东西?”
冯妙看出荥阳郑氏的人,今天不大高兴,想必是因为卢氏的夫子出了风头,他们的座位又被排在最末席,小心回答:“这是羊奶制成的酪浆,味道有些特别。”
锦衣公子把酪浆凑在鼻子前面闻了闻,一扬手砸在地上:“膻肉酪浆,是牧民的饮食。今天既然讲授儒家经典,为什么不上茶,难道是觉得茶水不配吗?”
这话接近挑衅,暗里指责拓跋皇室,轻视汉人习俗。其他人听见声响,也都停下手里动作看过来。一屋子目光,再次聚集在冯妙身上。
☆、18、妙语初绽(二)
冯妙只顾着提醒不要酒,免得北海王酒后又闹出什么事来,却忘了这些世家子弟,把茶奉为待客上品。酪浆这东西,微酸带甜,她自己初来平城时不习惯,日子久了也喜欢吃,一时忘了,在世家子弟眼里,酪浆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世家子弟不敢公然质问皇权,只能把不满撒在她身上。冯妙拿捏着客气却不卑不亢的语气;"郑公子既然这么问,一定喜爱茗茶,请问郑公子,茶的滋味比起酪浆的滋味,如何?"
荥阳郑氏的两项家传绝技,正是是书法和煎茶,郑思和面带得意:“茶可以荡清浊气,初时淡,后味浓,唇齿留香,意韵悠远。”他不屑地瞥一眼酪浆:“至于这个嘛,气味奇邪不正,只配偶尔尝尝,不配专门品鉴。”
冯妙笑着点头:“郑公子说得极是。此时送上酪浆,正是这个意思。”
郑思和被她说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言语间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冯妙捡起盛酪浆的小碗,随手招个小宫女过来,叫她重新换一碗。小宫女小跑着回来,冯妙接过小碗,双手捧到郑思和面前:“夫子讲学还没有结束,这酪浆配着点心,原本就是给各位吃着玩的。至于茶,需要清心静气地品,才能体会出滋味来。等讲学结束,自然会献上好茶、招待贵客。”
众人没想到,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来,反倒显得郑家公子太过挑剔小气。郑思和悻悻地“嗯”了一声,把宽大的袖口一挑,就要接过那碗酪浆。
他的手伸到面前,冯妙却忽然向后一缩,避开了,把小碗径直放在桌面上:“茶能修身养性,酪浆却能填饱肚子,郑公子不妨换换口味,试试看。”
都是聪明人,哪能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皇室请世家子弟参加讲学,是有心抬举他们,可这原本就是锦上添花。要是他们不知好歹,皇家可就不给他们这个脸面了。
琉璃珠帘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太皇太后,轻哼了一声:“这句话,倒是有些风骨气度,哀家在她这个岁数,也未必敢这么说。”
崔姑姑在她身后,恭敬地接过话去:“生在冯家,又能得太皇太后教诲,自然不同凡响。”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护甲轻轻刮着手背:“看她平日总被清儿那丫头支使,以为她不过是不想惹事罢了。她生母是个歌姬出身,没瞧出来,本事倒是不小。”当年冯熙刚刚封了王,就从外面带回个下贱歌姬作妾,为这事,博陵长公主还大闹了一场。
“那件事,就按之前说的,你去安排吧。”太皇太后略顿一顿,接着说,“就算是浑金璞玉,也得雕琢了,才能成器。”
琉璃珠帘外,冯妙看也不看郑思和的脸色,提着空食盒快步退出屋外,转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才长出一口气。她也是偶然想起,太皇太后叫她们“不要辱没了脸面”,这才大着胆子说了那么一句。
夸口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得去准备好茶,讲学结束时送上,今天的事才能算完。
她的裙角刚在门外消失,一直端坐着没动的拓拔宏,右手轻捻了一下玉锦腰带上镶嵌的金箔。金箔映着明晃晃的日光,在墙壁上打出一个光斑,又很快消失不见。
门外垂手站着的宫女里头,有人看见那块转瞬即逝的光斑,悄悄退了出去。
冯妙一路打听,才找着御膳房。她从油烟水雾里,拉出一个大太监,笑吟吟地问:“大叔,哪里能烧水煎茶呀?”
身形过度圆润的尚膳太监,被人扯着衣袖拉出来,原本有几分怒气,可一看是个笑容可掬的小姑娘,那点怒气立刻烟消云散:“丫头,我不知道你要用什么物件,御膳房就这么大,你自己看吧。”
冯妙笑眯眯地道了谢,在御膳房里转了一圈。她还是第一次进皇家膳房,里面的东西,比自家小厨房种类繁多。有宽口大锅,有煎炸用的细长竹筷,甚至还有做鱼酱的小罐子,可就是没有适合用来煮茶的东西。
她皱眉撅嘴,说出去的话总得兑现啊。喉咙里一阵干痒,她捂着嘴咳嗽,忽然又想起个地方。
正要开口问路,一只略显冰冷的手,在她手腕上轻拉了一下,柔柔的女声说:“跟我来。”
☆、19、妙语初绽(三)
冯妙抬头,看见林琅站在面前,面色还有些苍白。想起皇上和两位王爷都对她不同一般,赶紧叫了一声“琅姐姐”。
“我要找地方煮水煎茶,可御膳房里没有合用的东西,正想去侍药间看看。”冯妙嗓音依旧沙哑,“琅姐姐,你来了正好,我啊,出门就不认路。”
林琅伸指在她额头上一点:“我听见你语惊四座了,特意出来帮你找东西的。”
冯妙一路在碎石路上走,专门挑深色的砖面落脚。林琅走在她身后,竟然看得有些出神。她自己就是个美人,却带着一股柔弱病态。冯妙那种无意流露的娇俏天真,让她隐隐羡慕。
“琅姐姐,”冯妙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你的身体好些了没有?那一鞭子,可让我担心坏了,都是因为我……”
林琅摇头:“又不是你的错,已经没事了,就是左手仍然拿不动东西,所以皇上今天没让我跟进去伺候。皇上也真是的,不过是伤了胳膊,站一站有什么要紧。”她语气平和自然,不像在说皇上,倒有几分像在说自己钟爱的弟弟。
空气里隐约飘来药香,冯妙不由自主想起那枚微酸的毒药,十天之约刚过去了三天。她心里忐忑不安,却半点也不敢在太皇太后和冯清面前表现出来。
“那个……琅姐姐,”冯妙小心地开口,“这宫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平常不准人去的?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我好提早躲开。”她想着那间奇怪的宫室、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少年,大白天涌起一股寒意。
“那可多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林琅淡淡地笑,“这种事,躲可没有用,面上装作不知道,心里却要明镜似的清楚。你在太皇太后身边,还怕学不会这个?”
“我不想学,”冯妙踢开一颗小石子,“我原本就是来陪衬人家的,只求太皇太后早点放我回家去,就是大恩典了。”
林琅适可而止地一笑,两人都不再多说话。她深知后宫的生存法则,寥寥数面可能成朋友,话说得太多,说不定反倒成了死对头。
侍药间的小宫女认得林琅,连带着对冯妙也很客气,按照她的指点,爬上爬下、翻箱倒柜地凑齐了一套小药盏,乍一看跟茶盏很像。又找了个带嘴儿的小壶,烧了一罐热水。
拓拔皇室中间,还不流行喝茶,侍药间里只有贡菊、正山小种和几种去火的绿茶,为了做药用。冯妙要了一两明前嫩芽:“热水一路端过去,也就变温了,只能冲泡嫩芽了。”
等水烧开的时候,林琅随手用草茎扎了一个小巧古朴的香囊,放进一小撮茶叶,递给冯妙:“草香混着茶香,清心明目,给你戴着玩吧。”
冯妙接了,在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一圈:“琅姐姐,我没有东西可以回赠你,要不,我给你扎只小狗吧。”她挑了一根最长的草茎,三下两下,竟然真的扎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来,放进林琅手里。
林琅叫两个小宫女帮冯妙捧着器具、热水,自己抚着额说头晕,不陪她过去了。眼看着冯妙一走远,她就抄了一条隐秘近路,往知学里方向赶去。
远闻阁内,拓拔宏看见帘外肃立的宫女,又变得一个不少,便不动声色地起身,去更衣小憩。
红顶小亭,是专门辟给皇族休息的。拓拔宏一入内,等候在里面的女子的就膝行上前,替他打散头发,轻轻揉捏后脑。
多少年了,只有在这一个人面前,拓拔宏才能真正放松。他像拉紧的弓弦一样,不敢松弛片刻,只因那片刻,就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皇上,染了风寒是真的,香茅草的记号也留在她身上了,”林琅柔弱的嗓音低语,“是个挺有意思的小丫头,皇上怎么对她忽然上心了?”
拓拔宏随意岔开了话题:“你都说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更何况,她还姓冯,平白无故,不要多想。”
林琅轻轻叹气:“皇上年十五了,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带两位小姐进宫,不就是为了让皇上多想的么……”
“林琅,如果不是你,朕五岁那年就冻死了,”拓拔宏的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无论谁入主中宫,朕都不会委屈了你。”
远闻阁内,冯妙正把茶汤一盏盏送上。她按古法浸泡,水温、时间、甚至手势,都毫无错处,连荥阳郑家,也无可挑剔。
拓跋宏刚一返回座上,就看见纤细润白的手腕,托着一盏青翠透亮的绿茶,捧到他面前。茶香扑鼻,拓跋宏抬起右手,就要接过来。
“皇上,茶盏浅、茶汤烫手,请皇上用双手拿着吧。”冯妙感激林琅的连番帮助,连带着对这少年天子,也并无恶意。
话一出口,远闻阁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似乎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她。冯妙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说错了。
☆、20、妙语初绽(四)
“冯妙,你怎么能这样?”冯清站起来,“父亲是怎么教导我们的,你都忘了?为人臣子,不能随意提及尊者、长者的难言之处。皇上的左手有旧伤,行动不便,你此时故意提及,是什么意思?”
冯妙低头,睫毛微微颤抖,冯熙的确教导过她们“为尊者讳”的道理,不能对尊长的短处妄加评论。可父亲从来没说过,皇上的左手不能动呀,没有任何人对她说过,她又如何能知道?
此时回想,自从早上进门,拓拔宏的左手,的确一直垂落在身侧。她只当那是他自矜身份的表现,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