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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风眉心一点胭脂,梨花妆容色淡雅清新,正如那冬日里屋檐下的薄霜,冰凉了眉眼,宛转萧瑟间飞起无端寒风,只是那凛冽却也不如沈怀风眼角沉淀的寒意来得刺骨。
还没走到凤仪宫,就远远听见里面咿咿呀呀,莺莺燕燕热闹的很。
她提裙缓步前行,走到殿内梭巡一圈才发现是南婉仪,楚贵人这些人。
楚傲寒本就不醉心美色,平日里又好赖在她这里,自从她从冷宫出来竟一次当真就没去过别的宫里,就为这事不光前朝不满,就连后宫的女人们都是颇有意见,只是他不放在心上,倒害得她被后宫的舌头搅得成日没个安宁,她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说了多少次,却是一句也听不下去。
她暗暗叹口气,知道今日又准没好事了。昂首阔步地一路走到首座,待她坐定了才缓缓开口:“各位妹妹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众人才谢了恩,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七嘴八舌的问起她最近的饮食起居,安睡与否,她知道她们的目的可不在与她吃的好不好,一一笑着作答,才听有人声娇俏俏,像是黄莺儿一般道:“娘娘最近吃的好,睡着香可真是太好了,只是嫔妾等因被剪了份例,这些日子都不大惯呢。”魏良人今日一袭粉白夹袄,绣着白玉兰,那衣摆长袖均缀着毛茸茸的兔毛毛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躺到在雪中一般,当真是一团和气,只是她话一出,就沈怀风觉得来者不善。
最近她也不再偷懒了,开始跟着绘竹学习如何打理宫中事宜,不打理不知道,系统地学习后才知道宫中的开销也是一笔糊涂账,上位者除了自己该有的份例还在不断的支取一些不必要的开支,而下面人为了平稳账面,只好从下面人的开支中克扣,被克扣了份例的宫人也就只好另辟蹊径,帮宫中传递消息,私相授受来维持自己。这样恶性循环,不怪宫中总出些不堪的事,这些年一直都是绘竹勉强支撑,她因不是主子,只能由着这群后妃予取予求,还得耐着性子看她们的脸色。
所以沈怀风决定进行一次改革,从她自己做起,宫中妃嫔每人每月都有固定的份额,超过这个份额,全由自己担负。
想来她们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今日是集体来找她问罪了。
“是啊。娘娘,嫔妾等没有您这般好命,能够长邀圣宠不衰,咱们也没那本事与您一争长短,只求您能放过嫔妾等人。”南婉仪人不大,话说的倒是毒,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故意给她们使绊子,故意克扣了她们的份例。
她媚眼如春水,只是一挑,便能柔化任何人的心,周遭其他几人得了她的暗示也附声应和,看她们体同一心的模样,沈怀风秀眉微蹙,将目光转到了那阔大的屏风之上,重彩朱漆,描绘出一痕春意,外头阳光虽不如夏日明媚,却也无力的拉长了光影,斑驳了屏风间的盎然。
众人见她冷眼看待,不由有些吃不准,但她们又一向知道,皇后娘娘是仁慈而又善弱的,她们笃定沈怀风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其中就有人大着胆子道:“娘娘,嫔妾知道不如您意的人是无法存活在这后宫之中的,也明白您的手段。只是我等都是些世家小户出来的,比不得您是首辅大人的侄女,也无法与皇子母亲比肩,只求安稳度日。”
沈怀风听她的话,眼角余光瞥到她毫无敬畏的脸上不由怒火中烧,她的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一窝的哀哀戚戚瞬间噤声,她们瞪着大眼睛,看着沈怀风面无表情的脸。
“楚贵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故意苛责你们吗?”她睨了一眼楚贵人,语气早已不是刚才那个招呼她们落座时的那番温然。
楚贵人这几年从入宫时的默默无闻一路走来,虽然自己并没有在宫中大红大紫,但母家最近几年却是出了不少青年才俊,在朝里也是颇具规模,这也让她在宫中扬眉吐气了不少,她的脾气也逐年见长,她乍然一听沈怀风语气中的不善也并然没有要收敛的样子。
“娘娘是不是苛责自己心中自然有一杆秤,嫔妾也不敢随意置喙,只是娘娘对待她人的手段,嫔妾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惠妃的死,嬑贵妃的失心疯,这每一件事宫中早已传开,娘娘也不必这样对待我等,我等早已心悦诚服。”沈怀风她也不惧怕沈怀风,那张小嘴噼啪一阵便将沈卉云的死和白芊芊的事都尽数算在了她的头上。
沈怀风嘴唇嗫嚅,被她的话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卉云的死实在是突然,也不知该从何查起,所以沈卉云的事她一直都没有澄清过,也不曾想过去澄清,可她越是不去解释,这后宫的舌头越是将这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想到此处,全身暴怒的气一下子泻的干干净净,她知道她们就是要看她气,看她急。
可她偏偏不叫她们如意。
☆、八十九章 责众(二)
她秀美舒展,眼角像是开了一朵清新淡雅的莲花,芬芳四溢间灼灼其华,方才的怒气全数被她掩藏在那舒华高远的笑容之下,她抬眼看向楚贵人,怯懦之姿凌风渡显。
南婉仪一向是见风倒的主,见沈怀风气势弱与楚贵人忙不迭地加了几句:“娘娘,其实这些事也没什么可瞒的住的,这宫中向来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眼神里是笃定。
这个皇宫最是寂寞不过,原本进宫也是指望怀上龙子从此一飞冲天的,况且皇上年轻俊逸,任哪个女人见了都心动不已,可她们自从进宫后见到皇上的次数只能用屈指可数来形容,宫中又先后出了强势的惠妃,狡诈的兰妃,还有圣宠渐浓的白美人,也就更没有她们展露头角的机会。
风水轮转,世事无常,宫中的变数就如那六月天说变就变,一夜之间空出的皇后之位让所有人的心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仿佛有了那皇后之位,这后宫的生活就会变得暖和起来似的。
角逐持续发酵,在追逐后位的道路上先后丧生了惠妃,兰妃,最后是嬑贵妃。
所有的猜测都在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身上打转,她们不知道她是怎么赢得胜利的,只知道眼前这个依仗母族威势的弱女,从冷宫中顺利爬出,再度回归后座。
其实她们应该怕她才对,毕竟她将其他人都斗得体无完肤,不复从前。
只是,人都是有弊端的,不相信自己未经历过的事。
“现在嬑贵妃还在宫中夜夜啼哭不止,哀唱着深宫寂寞冷呢。”南婉仪阴森森的学着她的侍女说给她听的话,一面看着沈怀风。
沈怀风浅浅一笑,“既然你们说沈卉云是本宫弄死的,那现在就不怕本宫把你们也弄死么。”
言语森然,目光投向在座的每一位,她话一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不大相信的表情。
是啊,她们自然是不信一向温和好说话的皇后会有胆子杀了自己的亲堂妹,也不信她有这个本事会逼疯一向安稳的嬑贵妃。
只是后宫的瞬息万变让她们手足无措,她们本可依赖的靠山一个接一个的陨落,她们急需一个出口发泄她们的无奈。
“娘娘息怒,这些妹妹年少不懂事,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宽恕她们。”荣嫔本就不是自愿而来,现在听着皇后这样的话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别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后是沈大人的侄女,她在沈卉云身边这些年,沈家的本事她也是知道的,即使这些后妃仗着自己年轻貌美看不得,却也不得随意轻视沈家人。
沈怀风甜甜一笑,让木香扶起荣嫔,示意她站到一边,又让下首的众人起身重回自己的座位。
下首几人互看一眼。不由扯起唇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态度也是更加猖狂,“既然娘娘同意了嫔妾等人的请求,那么就请娘娘…”楚贵人扬起下巴,说道。
沈怀风一笑,给莲心使了个颜色:“别急,本宫新得了一些好茶,给各位妹妹尝尝鲜,再谈别的。”
莲心得了眼色,立即会意。
很快就带人给每人上了一杯清茶,白瓷胎釉上描绘了波澜壮阔的高山流水图,揭开杯盖,氤氲着袅袅白烟。
“各位娘娘别客气,皇后赏下的茶,请好好品尝。”莲心亲自为楚贵人递上茶碗,恭恭敬敬送到她手边,楚贵人不耐烦的翻了一眼小声道:“这丫头废话真多。”
沈怀风小口抿了杯中香茶,碧色入汤,顺口清爽,初入舌尖有微微干涩,然再回味便是幽香绵长,让人欲罢不能。
她正品得舒心,却听噼啪几声,南婉仪直接将手中的茶碗摔到了地上,另外几个也不由哎呼一声:“烫死了,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沈怀风恍若不觉,依旧小口抿着盏中香茶,楚贵人重重磕在桌上厉声喝道:“该死的奴才,倒个茶都不会么。”说完,扬手就要朝着莲心的脸扇去。
“寒露。”她低声唤道。
寒露一个闪身抓住楚贵人高高扬起的那只手,她慌乱间惊叫一声,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往寒露脸上甩去,她哪里是寒露的对手,只见寒露轻松一挡,反手一拧,就将她的另一只手也牢牢困住。
“你这个狗奴才,一个内监居然敢对贵人不敬。”她气急败坏不由破口大骂,而南婉仪她们作势就要上来帮忙,谁知沈怀风一个眼色,她们就被身后的宫人摁在了座位之中。
“皇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怀风看了看她们,淡笑:“好好的吃茶。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不等她们反抗,就又道:“伺候娘娘们用茶。”
那白瓷的茶盏本就胎厚,又浇了滚烫的水进去,一时间也散不出热。
楚贵人见寒露一把端起手边的沸水就要往她嘴里灌,连连扭身想要挣脱寒露的束缚,可动了几下愣是半点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掰开她的嘴一股脑儿的浇入她口中。
滚烫的水一下子涌入她的口腔,刚开始灌入还没什么感觉,可就在一瞬间,她立刻感觉到一种被千万根粗钝的刀刮过喉舌的感觉,那样刺辣尖厉的疼痛一下子就从喉头涌上头皮,又从头皮扯过全身,她已经无法形容那种彻骨的疼痛是什么样,只是捂着口呜呜的发出破旧风箱拉出的呜咽声。
南婉仪她们见楚贵人被滚水折磨至此,整张小脸被吓得雪白,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看着悠闲喝茶的沈怀风,她现在在她们的眼中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
她们惊恐的表情并没有让沈怀风涌出半点怜悯,无论她们如何跪着求她原谅或是不断的磕破自己的头祈求她能够看在她们年幼无知的份上放过她们。
她一杯茶下去,下面的惨叫已经全数被呜咽声代替,只有荣嫔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她半点也不敢浪费,大口喝下那碗茶,虽然并没有那么烫,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背脊像是被冰水浇过,处处生寒。
只有沈怀风站起身看着满地捂住嘴巴哭都哭不出声的漂亮脸蛋笑了起来,“今日这茶喝得不错,妹妹们以后若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想要说大可来本宫这里说,姐姐这里别的没有,好茶管够。”
说完,转身走进了内室。
☆、第九十章 下雪
不出她所料,这些被她整治的娇小姐们果然都合起伙来跑到楚傲寒面前哭泣告状去了,知道这一消息时沈怀风正坐在锦鲤戏水雕花的铜镜前,傅着新进贡的茉莉香粉,那花香怡人,脂粉气略淡,仿若将她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