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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子们见了枕春,表情谦卑,动作恭敬,一水儿地大拜:“皇后千岁,摄政王千岁。”
“这……”枕春有点懵。
左边看看,见人星目剑眉,肤白如雪,玉树临风。
那俊美男子见枕春看他,轻挥手上一把誊写着“金风玉露”的折扇,出声温柔如玉:“臣乃裴国公世子,年及冠,见过皇后娘娘。”
慕永钺翘着二郎腿,解说一般:“此乃乐京第一才子,三元及第能诗赋能作词,还会唱诗三百。”
枕春:“???不是选侍卫?”
右边又看看,是位剑眉入鬓,器宇轩昂的英气男子。
英气男子抱拳:“臣下乃极音坊艺人,擅刀舞、骑马,腰力甚强。”
枕春????“怎么还有跳舞的呢?”
慕永钺恨铁不成钢地啧声:“历代太后们,称哀道寡的,偶尔有几个面首也是掖庭不表于口的寻常事。你如今权柄在握,这掖庭司忙不迭讨好你也是好心好意……”
“几个?!”枕春看着面前三十个英气各殊的年轻男子,简直惊骇,“慕北易若在,要把你们吊起来打!”
“几个那是因为你封后也才半载,这不是掖庭司莫不清楚的你的喜好。二来也是你年轻,本王允了此事,是想着你往后寂寥……”
众美男听得慕永钺此话,均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纷纷撇头避嫌。
枕春咽了咽口水,指那三十个美男子:“去去去。”
美男子们面面相觑。
“没听见吗?!”枕春厉声,“御书房甚么地方,一个个儿在这妖艳碍眼。仔细本宫,本宫治你们个……嗯……牡鸡司晨!”
慕永钺憋着坏笑,抬靴踹一脚为首的男子,道:“快出去,没见的皇后嫌弃你们吗。”
众美男吓得不行,忙不迭又出去了。
枕春望了望,还有有点可惜的,这一个个的,多好看啊。又想了想,挽起披帛便往御书房外去。
“你何处去?”慕永钺唤她。
“我想去寻虚无先生。”
“哦。”慕永钺扬眉,“他走了。”
枕春偏头问道:“不是受伤了吗?可是回王府了。”
“不。是走了。”慕永钺手指作小人走路:“校场出去便走了,从崇明门出去,走入朱雀大街,人海之中。”
“嗯?”枕春不解,“走哪里去?”
“天涯海角去。”慕永钺换了个姿势,伸手在案上的果盘子里拨弄,“他本便是个浪客,自然天南地北各处盘桓。如今他事了拂衣去,说想去寻有趣的人事。”
“……”枕春肩膀上的披帛轻轻滑落在地上,呆呆望着门外,“天涯海角吗?”
“天下始太平,大魏不需要他了,你也再无忧虑,他自然走。”
“去哪里了?”枕春攥紧手心,“可有告诉你?”
“唔……本王见过他的手札,拟了好些个地方。”慕永钺回忆了一番,“可能先去苏杭,也许是扬州。如今日夏,雁北也是不错的。譬如江南,譬如漠北,对他来说,何处不归家。”说着,轻哂,“本王自然无从知道。”
枕春旋即蹙眉,跺脚道:“我派禁卫军去追他。”
“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出了乐京。乐京之外八路相同,条条大道,你去哪里追?他那颗通神之心,若不想被拦住,谁能拦得住。”慕永钺饶有兴趣,“皇后娘娘,世上有时候就是没有双全法的。他属于天涯,你让他去罢。”
枕春心里一酸,只觉得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慕永钺见她要哭,便撩袍来劝。
枕春捉着案上一只墨黑的砚台,往慕永钺脑门上便砸:“滚!”
慕永钺捉了她的手,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表情,嘴里碎碎叨叨,便出御书房去了。
走的时候,还将门关上了。
枕春往软座上一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隐隐地疼。
没有眼泪落下来,她已经不那么爱哭了。只觉得心中好似空出来一块儿地方,不管拿什么,都要填补不上。
她终究……连一句表白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愣愣地坐了会儿,磨磨蹭蹭地撑起身来,枕春探手取过案上一本翻烂了的《浊心堂琴谱》,握在手里墨香依旧。
那是他亲笔写的,枕春琢磨过,细细读过,摩挲过。就凭着这些字里行间猜他的举动与心思,风浪仇恨与荣耀,经历一遭……竟然连心悦君兮四个字也没机会说出口。
打开了屏后的琴囊,抱出那把他斫的斩春风。
往昔如在眼前。
——凡人易逐物,此生怕孤独。宫中的冬天漫长,何处不是三尺利剑。
望明婕妤见世间等待、艰难与求之不得,待命中心酸、摧磨与坐如针毡,俱如梦幻泡影、雷光闪电。
——望明婕妤此生或立在炼狱阴霾之中、或暴风雪雨中、或无趣的余生之中,却血脉炽热心跳不寒,目光永在春风。
枕春阖目,轻轻抬手,勾一弦复挑三弦,取一曲清心寡欲的《阳春白雪》。
阳春白雪中和清澈,震声清澈,低沉明晰的散音反复震动山岳,干净如三月的风。之间勾剔之间,涤荡在七弦,震在琴腰之上悉索细微。
阳春白雪,无欲无求,干净清晰,温和永在。
枕春心乱如麻。
琴腹里震动的微微的悉索声响扰得她心中情绪好似海浪火山,半刻不得安宁。指法愈乱,琴声愈发浑浊嘶哑,声声都是泣血。从头再作,声响已是支离破碎。
她的琴艺素来不精,歌舞声乐浅尝辄止,时而爱花时而逗狗。万事万物都如观花走马,唯有爱他渴慕着长此以往。
琴声大乱,拂袖一扫,枕春忽然悲从心中难以遏制,几近喷涌而出。
双目通红,只将手一掀,将那把斩春风摔落在案,琴弦四散崩断,铮铮闷响,乱如暴雨打荷。
朱砂鹿角霜的琴腰砸在案上,木身折断开来,木屑崩散如烟尘弥散。
一段枯萎的红豆枝,悉索一声,静静地轻轻地,从折断的琴身中,滑落出来。
第203章 怀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一段干枯的红豆,轻落在在琴身之上,发出淅索的响声。
枕春少时读书也爱偷懒,但记性是极好。那些相思之苦的痴情短句,女先生不许读,她也偷偷寻来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开一忆君。
即便是蠢,即便是愚笨,即便是忘记了错过了,也能一看勘破眼前的情景。
琴中红豆,声声相思。
他要她每一次抚琴、每一次拨弦,每一回摩挲这把斩春风,都要听见他的告白。他的告白,无声无息,微弱如草木的摇动,藏在每一次琴弦震荡之中。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枕春颤抖着手,拾起琴中的红豆枝,看着上面干枯脆弱的纹路,不能回神。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就这么更年累月,默默地……静静地……一言不发。
那只红豆揣进怀里,好像烫的,熨帖着心口。
枕春神魂游离,痴痴推开御书房的门,愣愣看着外头的朗朗万里乾坤。
同沐日光,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看着怎么样的光景。
“娘娘?”苏白侯在门口,见枕春出来,上前轻轻扶住她。
“你说……”枕春轻轻按着胸口衣襟,“你可知道,咱们乐京之中,是否有种红豆的地方?”
苏白不解其意,略是思忖:“奴婢多年未曾出宫,乐京七十二坊,奴婢的确不知何处红豆树。只知这红豆乃是南方多见,咱们北方鲜少得见。”
枕春有些失望,垂眼看着地上一丛不知名的野花:“哦……”
“不过,帝城之中便有那么一株。”
枕春眼睛微微有了神光:“嗯?”
苏白低声回答:“奴婢似乎记得,教坊坐部的院前便有那么一株。”
“教坊?”
“正是。”苏白颔首,“前朝便有了,据说是有故事的。前朝的太真贵妃被缢死在马嵬坡之前,是风华绝代。太真妃子擅霓裳羽衣舞,时常在教坊传唤乐师们合奏。”
枕春有所耳闻,怅然颔首:“那时盛世美貌。”
“沉香亭上,白莲池畔,李龟年奏鼓引歌,诗仙太白醉酒成诗,纷纷赞颂太真贵妃的美貌。”苏白轻声叹息,“也是一段隔世经年的佳话。后来家国动乱,李朝飘萍,杜诗圣在江南重逢李龟年,谈及那时盛世,赠一颗李诗仙嘱咐的,江南红豆。”
“相思盛世、世境离乱、年华盛衰、人情聚散。是一颗怀念往昔的红豆。”枕春有些伤感。
苏白点头,眼眸中也是惋惜:“当日殿上清歌,后来沿街鼓板。后来杜诗圣江舟辞世,魂归江河;李诗仙病身卧榻,溘然长眠。而那年沉香亭上曾经引吭高歌,赞颂贵妃美貌的李龟年,也在湘中唱完一首《相思》之后,当堂生息湮灭。而那颗红豆,被梨园教坊的弟子们一路传承,最终归还京畿,种在了禁中。”
枕春听得,心中五味陈杂。
是那颗红豆,见证了整个帝国兴衰与倾城美貌的红豆。李白赠给杜甫,杜甫再赠给李龟年的红豆,被千百梨园子弟手与受的交递,最终魂归先人的故土,种在了红墙教坊的坐部庭院之前。
它如今亭亭如盖,立在那里。
虚无先生摘过樱花,想给她饰髻。她那时为人妾室,不敢簪戴。
他自然不计较的,带温和的笑回了教坊。那是一个暖光熹微的春日,红豆发生,他从庭前过,横抱琵琶,抬头看见天幕般的红色相思。
白衣素袂,伸手一探,采撷两枝。
一枝削作了木箭,救过她的性命。
一枝藏在春风琴里,隐藏心意。
“摆驾……”枕春阖目,“摆驾……”
“娘娘要去哪里?”
“教坊……”枕春攥住苏白的手,“快摆驾,我要去教坊。”
皇后的驾辇遥遥迤逦,一路顶着灼热的烈日,朝着教坊行去。
枕春等不及内侍来扶,自个儿敛裙下轿,一路踉跄,朝着坐部庭院走去。苏白紧赶慢赶,追了进去。
枕春迎着灼眼的日光,小跑着进了庭院,远远便看着那一棵茂盛的红豆树的顶冠。她眯起眼睛,一手遮住阳光,仔细看过去。
那红豆树下,果然等着一个人。
那人见枕春过来,上前道:“皇后娘娘万福。”
枕春表情微诧,走入树荫之中:“……是……怎么是你?”
那人碧衣倾髻,眸子光彩绚烂,清艳夺目,便一笑起来,只看见左脸颊的小痣趁着梨涡无比柔媚清晰。她矮了矮身,“禅心奉主子之命,在此等候皇后娘娘。”
枕春声音一沉:“……哪个主子,是摄政王还是……”
“是先生。”禅心浅笑,“奴婢之前只侍奉先生一人。先生如今天地远游,天涯浪迹,归期再无。他说,有东西留下,要让奴婢献给皇后娘娘。”
枕春这才渐渐觉得有些烈日晒过后的昏眩,幸好苏白赶来,将她扶稳。
禅心也不待枕春回答,自径从袖中掏出一只油纸包的盒子,双手奉给枕春:“娘娘请。”
枕春轻轻接过,小心翼翼拆开。
那是一盒红豆糯米麻薯,千禧食府的模印,小时候二哥哥带她翻墙出去吃的那一家。
她怔忪地看着手上的食盒,只余下无尽地沉默。
“娘娘不高兴?”禅心问道,说着也颇是不解,“先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