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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经意转头一看，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悄没声息站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听他们聊天。
他大腹便便，头戴四品官员的蓝宝石官帽，可不就是小竹关府台么？
东灵律例，不论是中央还是地方都军政分离，尤其是边关城池常有战事，军队的力量比官府的力量更加强悍。
是而两个士兵也不怵，按规矩行了礼。
“府台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大腹便便的府台仍旧笑眯眯，“本官方才听你们说，有人在树林中烤山鸡。前几日西昆使臣刚护送公主往帝都去，咱们这里身为边境城池，要慎之又慎啊。你们去看看那烤山鸡的是什么人，多带点人手去！”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
过往路人在林中歇脚，管他烤个山鸡还是烤野兔，关他们这些守军什么事？
再说了，那明明是国中方向过来的，又不是西昆方向过来的，他紧张什么？
“府台大人，您大概不懂我们守军的情况。您看看，城门底下有大量站岗的士兵盘查，如果有可疑人员我们一定会发现的。现在过路人在城外树林里烤……烤山鸡，我们贸贸然过去查，吓着老百姓怎么好？”
那府台见他们两不肯听命，板起胖脸来，“怎么？本官还指使不动你们了？要不要本官把你们徐将军找来，你们才肯出城去查看？”
徐将军是小竹关守军的主将，他的地位比府台高，可为人一向和气，对这个府台礼让三分。
真的因为这点小事打扰将军，他们也不好意思。
“不必了不必了，我们去就是，请府台大人稍候。”
士兵朝身旁一招呼，七八个人朝城外小树林去。
顾寒陌正坐在树下喝煮好的草药，忽听守卫的士兵道：“三公子，小竹关方向有人朝我们这里来了，穿的是军服。”
顾寒陌沉吟片刻，“小竹关守将是谁？”
“小竹关往后就是竹关，竹关才是紧靠西昆的城池，小竹关算是二线。所以这里并非由顾家军镇守的，而是徐洲徐将军率本地屯军镇守。”
顾寒陌头一次自己来边境，以往都是跟父兄一起来的，当真不知小竹关的守将是何人。
这个徐洲，他没什么印象，想来品级不高。
他的目光落在煮药草的灶火上，淡淡烟雾升起，“西昆使臣刚过去不久，可能他们草木皆兵，看到我们人数众多所以来查问。一会儿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只说我们是顾家军之人奉命去竹关便是。”
“是，三公子。”
那七八个小竹关守军走来，看到树下或坐或立二十来个大汉，一时不敢上前。
细看这些人虽然身穿便服，身姿挺拔威武，比他们这些士兵更加有武人肃杀之气。
这种气质，一看就是军中之人。
来查问的士兵拱了拱手，“我等是小竹关守军，例行查问，诸位是何人？”
97 设立内阁（一更）
小竹关八百里加急折子送到宫中，宁帝的心差点要跳出来。
和亲公主还没等帝都，西昆人就等不及了？
不对，那也应该是竹关传来消息，而不是竹关后头的小竹关传来消息。
等打开折子细看，他那颗心缓缓放下，又恼羞不已。
折子是小竹关府台呈上的，说是见到顾家三公子带了二十个士兵经过小竹关，要往竹关去。正值西昆和东灵交好之时，小竹关府台怕顾寒陌一去会挑起战端，所以设法把他扣在了小竹关。
可惜小竹关并非顾家军镇守，好不容易命人去竹关把顾家军守将请来交涉，这件事已经闹大了，顾寒陌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了。
他猜测的果然没错，有人想利用这次战事构陷顾侯府，连小竹关的府台这么个小角色都被收买了！
“你们看看，都看看！顾寒陌会挑起战端？我东灵人何时挑起过战端，哪次不是西昆人挑起的？”
宁帝把折子狠狠摔在地上，“不像话！区区小事也要八百里加急传回帝都，朕还以为西昆打进来了！不过是顾家三公子带了几个人去竹关，这也值得蝎子蛰了脚似的？”
顾寒陌去竹关了？
这事朝廷里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朝上首打量顾怀疆的面色，后者还是一贯的老神在在。
天塌下来有顾侯爷顶着，他永远不会慌张。
殷朔也随着众人看顾怀疆，眉头微蹙，缓缓收回目光。
宁帝不惊讶，顾怀疆不震动，难道顾寒陌去竹关这件事，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不可能。
正是因为顾怀疆要秘密送顾寒陌离开，齐婷这个细作才会被处死，齐舟才会给她送断头饭。
她才有机会趁着守卫被支开逃出来找自己……
“这……陛下，敢问上回顾侯爷和陛下密谈的军务，现在能不能公开了？三公子去竹关到底是顾侯爷的命令，还是陛下的命令？”
朝臣们犹豫片刻，有人如此提问。
宁帝鼻子眼里哼了一声，“自然是朕的命令！有些人觉得顾侯爷德高望重，顾家军实力雄厚，所以一举一动都要找茬。区区一个小竹关府台也敢打顾侯府的主意，兴师动众举报顾寒陌去了竹关！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指使，还不快站出来！”
他狠狠一拍御案，胸膛气得起伏不定，高公公忙上前给他顺气。
是他给顾寒陌的命令……
殷朔把脸埋在阴影中，眼底血光乍现。
好啊，他这是又被人算计了一道！
宁帝把他的手推开，“不用担心朕，朕是医神治过的人，不敢说像母后一样活到八十岁，六七十岁总是有的，还死不了！”
朝臣纷纷跪下，心知宁帝这回是动大气了，连死不死的话都宣之于口。
大皇子和二皇子跟着跪下，表情不算好看。
不论是谁，他们都不希望宁帝活太长。
如果宁帝活到八十岁才退位，他们即位之后当不了几年皇帝就要死了，皇位还有什么乐趣？
殷朔仰起脸来，跪得坦然，好像没听出宁帝话里在指他。
越是不坦然的时候，越要无比坦然。
宁帝不动声色朝他的方向斜了一眼，“顾侯起来吧，你受委屈了。戎马一生血战沙场，为的都是东灵，朝中竟然还有这等小人要构陷于你！”
朝臣们跪在地上，腰又塌了两分。
宁帝大袖一挥，“诸位爱卿也都起来罢。朕知道朝中忠良之士还有很多，只是小人也不得不除！”
“即刻下旨，把小竹关府台押回都中，交由大理寺审查！一定要查出他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朕料定他一个小官没这个胆子构陷顾侯府！”
先是顾家军的军报被人截下拓印，又是顾寒陌受命秘密前往竹关，却被小竹关守将故意揭穿身份。
看起来像是顾怀疆心怀不轨有所图谋，可宁帝全都知情，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算是误会，第二次还是误会不成？
朝中人人自危，看身旁的人都像构陷顾侯爷之人似的，一面怀疑旁人，一面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
终于有人把目光落到殷朔身上。
老丞相就是因为刺杀顾侯世子落马的，会不会是殷朔挟私报复？
不会不会，他和殷兖虽是父子，性情却截然不同，应该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宁帝清了清嗓子，“朕想，朝中吏治是需要好好改一改了。朕决意效仿先朝，增设内阁议政，其余职位暂时保留。”
殷朔霍然抬起头。
自古内阁的地位等同丞相，有内阁的朝代不会有丞相，只有内阁首辅。
宁帝此举无非是要削弱他的力量，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题外话－－－－－－
最近在看一部电视剧，《小楼又东风》。是民国谍战剧，感觉蛮好看的，特别喜欢宋轶穿旗袍的样子~
98 被人知道又怎样？（二更）
“大哥，三哥那里怎么样了？”
顾述白从外书房回来，众人都等着他传达消息。
“放心吧，他亮出身份，小竹关的人当然不敢为难他。殷朔这回的招数聪明了许多，可惜陛下对他的怀疑只会更重，不会减轻。”
玉扶道：“听说陛下要增设内阁，那丞相之位会裁撤么？”
顾述白笑道：“暂时不会，也不远了。从前陛下太过信任他，欣赏他，年纪轻轻就给了他丞相的位置，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嫡公主许给他。希望越大，现在失望越大。”
顾宜皱皱鼻子，“该！他以为陛下还像从前一样猜忌我们顾侯府呢，随随便便用电挑拨的伎俩就想害我们！他哪里知道，陛下现在对咱们府里完全不一样了！”
说罢得意地看着玉扶，“我们府里可是替陛下养着一位公主，这是谁家都养得起的吗？陛下一看见玉扶就想到医神，想到医神就想到他的命是谁救的，又怎么会猜疑我们？”
“就你话多！”
顾相无奈地看他一眼，“别把陛下的命挂在嘴边，人家玉扶还没嘚瑟呢，你嘚瑟什么劲？”
“我也是玉扶的哥哥，她不嘚瑟我替她嘚瑟，不行吗？”
玉扶轻哼，“陛下感激的是师父和大将军，没我的事，我才不嘚瑟。”
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笑，顾述白笑着摇头，忽见齐舟站在不远处朝这里看来。
对上顾述白的目光，他拘谨地缩回视线。
顾述白单独朝他走来，看到齐舟一脸欲言又止，“齐管事，你是想让我帮你把齐婷救回来吗？”
“不不不，奴才不敢！”
齐舟摆着双手，“早在大公子让奴才去看齐婷的时候，奴才就知道了，死活全靠她自己挣。她死不悔改，奴才不敢提非分之想！”
如果那一晚齐婷不偷偷跑出牢房，哪怕她跑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他知道侯爷和大公子都不会要她性命。
偏偏她跑出去了，还带着顾寒陌要去边关的消息投奔殷朔，彻底绝了她自己的生路。
天作孽犹可饶，自作孽不可活。
顾述白想了想，“我会派人在相府外头守着，一旦发现齐婷就给你送回来。”
他说的送回来自然不是活的，而是死的。
齐舟闭了闭眼，“多谢大公子！只是我父亲他老迈，这件事实在不敢告诉他，还请大公子别同他提起！”
说罢膝盖一折，就要下跪。
顾述白扶住了他，“快别说这话，齐婷是齐婷，你们是你们。你们为顾侯府效忠数十年，父亲看在眼里，我也看在眼里。”
齐舟朝他深深一躬，踉踉跄跄地离开。
……
把所有秘密都告诉顾酒歌之后，殷姬媱一直惶惶不安。
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想对他表达自己的诚意，不想让他被别的女子抢走。
哪怕那个女子病得根本没有力气跟她争，她也不想冒一丝风险。
说完了，心里痛快了，要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佩儿，你说一个朝廷大员有个青楼女子出身的妾室，会怎么样？”
佩儿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能怎么样？顶多被人嘲笑几句。何况老爷现在已经不在朝中为官了，陈年旧事，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小姐还记得那个秦淮名妓柳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