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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却压根儿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淡淡地问道:“那姓俞的女子是何来历?”
老崔头权当他是对俞婉的医术感到诧异,于是解释道:“俞姑娘就是莲花村的人,爹是村里的,娘是外地远嫁过来的,她有个表姑婆在南天城,她的兽医之术便是在表姑婆家学来的,似乎……就是两年前的事。”
“两年前?”男子喃喃,但很快,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南天城离三华亭太远了。”
“殿下您说什么?”老崔头没听清。
“没什么。”男子恢复了冷漠的神色,“守好你的本分,你这条命我可以给你,也随时能够拿回去!”
“是。”老崔头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男子放下车帘。
车夫扬了扬手头的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男子晃悠的身形笼罩在巨大的暗影中,他淡淡地闭上眼,思绪飘回两年前。
大雨磅礴的夜晚,他身中数刀,奄奄一息地躺在被血水染红的泥泞中。
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撑着油纸伞走了过来:“这里有一个人。”
“姑娘,别去!”一个五十上下的仆妇追了上来。
“阿嬷,你看,他还活着!”女人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艰难地蹲下身,将伞打在他头顶。
她有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睛。
这样青涩的年纪,却已经怀了身孕。
妇人唤她姑娘……
那之后的事,男人便不大记得了。
他晕过去了,醒来时躺在一家寺庙的禅房中,而将他送来的仆妇与女子早已不知所踪。
第104章 三个大魔王(二更)
俞峰与栓子回来得够快,二人买了两百斤黄豆,本想买更多,可惜他们去的晚,只剩二百斤了。
自古伴随灾情而生的,一是瘟疫,二是物价上抬。
此次地动的人员伤亡并不算严重,疫情很大程度上能够得以幸免,但房屋良田损毁颇多,粮食的价钱按理说会上涨。
却没料,涨是涨了,又很快控制下去了。
“哦?怎么会这样?”俞婉不解地问,顺手帮着栓子抬下一筐黄豆,“是朝廷开仓赈粮了吗?”
俞峰把一大筐黄豆搬下牛车:“不是朝廷的人,是许妃娘娘的人,她母族的商行连夜从各地调度物资,把镇上的粮价稳住了。”
俞峰口中的许妃是当今天子颇为器重的后妃——位列四妃之一的贤妃。
论恩宠,许贤妃不如婉昭仪冠绝后宫,可她代皇后执掌风印,乃真真正正的六宫之主。
她膝下有一位成年的皇子与一位年幼的公主。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不学无术,民间都在谣传,许贤妃的二皇子极有可能继承大统。
“许公子……许妃。”俞婉若有所思。
“怎么了?”俞峰问,不待俞婉回答,他又接着开了口,“忘记问你老崔头带来的人瞧病瞧得怎么样。”
“已经看完了。”俞婉顿了顿,又说,“那位公子也姓许,他会不会是许家人?”
“姓许的人多了。”俞峰说,“许家在南天城,离京城数百里,老崔头怎么可能认识那么远的人?何况,那是许家,老崔头高攀不上的。”
俞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许是大姓,天底下姓许之人不胜枚举,只是她觉得那位许公子气度太出众了些,不像寻常富户家的公子,这才有此一问。
但这也不干她的事,他便是许贤妃的儿子又如何?她还能沾他什么光不成了?
俞婉不再执着对方的身份,去后院备水泡黄豆了。
……
黑漆漆的地牢,暗无天日。
伴随着一阵锁链抖动的声音,狱卒的话音沉沉地响起:“高远,有人来看你了!”
靠着墙壁睡过去的高远,缓缓睁开了眼。
一道火光迎面照了过来,久不见光的高远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光线,忍不住抬手挡了挡。
就这么一挡的功夫,那人一个箭步迈了过来。
“叔公!”
是祁麟。
高远放下挡在额前的手,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高远被陛下亲自打入大理寺的天牢,没有陛下的口谕,大理寺不敢放任何人入内探视。
十几日来,祁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能找的关系都找遍了,只差上少主府去堵那什么燕九朝了,祁麟自己都没料到的是,去堵燕九朝的路上,会被许贤妃的宫人碰上。
祁麟单膝跪下,把食盒放在地上道:“是贤妃娘娘替我求情的,她问陛下要了口谕,我日后,天天都能来探望叔公了。”
“贤妃娘娘啊……”高远恍惚,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间,都想不起来是哪张脸了。
祁麟看了看脏乱的牢房,再看看叔公狼狈的模样,心疼得眼眶发红:“叔公,陛下为什么把您关起来呀?您犯什么错了?”
高远没回答,只无奈地叹了口气。
祁麟见叔公不想说,识趣地没再追问,他把食盒里的菜肴与点心端了出来:“我听人说,牢里的饭菜不好吃,我让府里的厨子做了几样您爱吃的小菜,您赶紧趁热尝尝。”
高远看着面前的栗子糕与三菜一汤,刚举起箸来,想到什么,问祁麟道:“贤妃……姓曾的贤妃,还是姓许的贤妃?”
祁麟瞪大眸子道:“贤妃娘娘当然姓许呀!您可是教过她儿子的,您连她姓什么都忘了?”
高远按了按眉心:“是我糊涂了,曾贤妃是十年之后的事。”
祁麟幽怨脸:“叔公您又说胡话了。”
高远干笑。
祁麟给舀了一碗汤道:“叔公,贤妃娘娘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拉拢您,扶持二皇子呀?”
“扶持不了。”高远说。
“为什么呀?叔公不喜欢二皇子吗?”祁麟疑惑地问。
高远摇头。
不是不喜欢,恰恰相反,二皇子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又胸怀天下,若能登基为帝,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只可惜,这位皇子没等到登基那日便让人杀害了。
不是死在夺嫡的兄弟手里,也不是死在燕九朝的手中,而是丧命于三个大魔王的刀下。
高远也是临死才知道,那三个血洗了皇朝的大魔王,是燕九朝失散多年的骨肉。
……
黄豆得泡到夜里去,俞婉闲来无事,决定上山碰碰运气。
她回屋,拿上鱼竿,带上小铲,背着背篓就要上山,哪知一出后门,便看见三个前来找她的小奶包。
自打俞婉对他们的大字表现出兴致缺缺后,三人便不再练字了,改为送小花花。
花是万叔吩咐影六自少主府搬来装点后院的。
万叔在花房中悉心培育了一个冬季,每一朵都价值百金。
小奶包毫不犹豫地把开得最大、最明艳的三朵牡丹花王祸祸了。
三人把摘来的小花花递到俞婉面前。
俞婉又不知道这花究竟多金贵,见是三个小家伙的心意,很是开心地收下了。
没想到第一次收到花,竟然是三个小奶包送的。
“这么小就知道送女孩子花,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俞婉眯眼说完,在三人的小脸儿上挨个香了一下。
三人害羞地脸红了。
------题外话------
高远:还我大魔王!
第105章 天香楼
立春后,山上的好东西陆陆续续地出来了,仅仅野菜俞婉就发现了好几种,只是而今才出嫩芽,得过段日子才能采挖,俞婉暗暗记下了野菜的地点。
论口感,这几种野菜未必比得过地里的青菜,可如今他们的地不是没了么?再说野菜营养价值丰富,对身体是只好不坏的。
春笋如今的个头也还小,俞婉于是来到小溪边,地动对山林的地貌也略有影响,不过并不大就是了。
俞婉在小溪里钓了三条鱼,其中两条太过瘦小,让她给放生了,只拎着那条肥硕的大鲫鱼回了院子。
原本在路上还想着待会儿这条鱼要怎么做,刚到后院的门口,就脚步一转,叩响了隔壁的后门。
开门的是万叔。
万叔脸色不大好,他养了一个冬天的牡丹花王被人给祸祸了,不用猜也知道是三个小混蛋干的。
“万叔。”俞婉客气地打了招呼。
“俞姑娘。”万叔敛起心中不悦,对俞婉他是发自内心喜欢的,不仅厨艺好、性情好、医术好,还体贴又勤劳,尤其是能忍受自家蛇精病少主与三个小混蛋,这样的姑娘实在是人间少见了!
俞婉不好意思明说是给三个小奶包的,就道:“我钓了一条鱼,你们拿去炖汤吧。”
她把背篓里的春笋也拿了出来,“笋不大,但很新鲜,炖鱼汤很滋补的。”
“这怎么好意思?”万叔推辞。
俞婉说道:“不值几个钱,山上还有很多。”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万叔笑着收下了,“俞姑娘进屋坐会儿吧?”
俞婉摇摇头:“不了,我要去做事了。”
这倒不是客套话,是黄豆泡得差不多,确实要开工了。
万叔也知俞家生意忙,不再出言挽留,仔细道了谢,在俞婉离开后,拎着那条肥嘟嘟的大鲫鱼去往厨房。
刚一转身,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燕九朝吓了一大跳!
“少主!你怎么不在屋里躺着?跑出来做什么?”
燕九朝就算杵着拐杖,也能杵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场,他不咸不淡地睨了万叔一眼:“她又来偷偷打听本少主了?”
“呃……”
人家一个字也没提到你呀……
燕九朝讥讽一哼道:“都占了本少主一晚上便宜了,她还想怎样?”
万叔满面黑线。
不就是看您是个瘸子,拉拉您小手,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好心搀扶您这小瘸瘸回了屋么?说的像是俞姑娘把你吃干抹净了似的……
这么不要脸真的好么?
……
俞婉还不知自己给小奶包送一趟野味,送出了一段旷世脑补,她这会儿正在老宅,帮着烧火煮豆汁。
村里一共三个石磨,此刻全都用上了,源源不断的豆汁自磨盘下流出来。
栓子、俞峰与猎户等几个壮丁轮番推着磨,张婶与白大婶儿等人则帮着放豆子、接豆汁。
翠花与几个小媳妇儿也没闲着,在俞婉的分配下,将出锅的豆汁一勺勺舀出来,倒入事先预备好的缸内。
做豆腐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不怎么说,世上三大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一袋新鲜的黄豆要做成豆腐,先得泡上几个时辰,泡至两到三倍大。
浸泡过后便是上磨,磨出来的豆汁入锅,以大火煮开,一直到这里,都还只是简单的体力活儿,而一旦出锅便要开始点浆,这里头的学问就大了。
点得好,豆腐脑;点不好,黄浆水。
点浆的手艺决定了豆腐的质量,点浆的材料则决定了豆腐的产量。
一般来说,内酯豆腐的产量是最高的,一斤黄豆能产出四斤豆腐,其次是石膏与卤水,约在两斤半到三四斤。
只可惜古代没有内酯,石膏在民间又并不普及,卤水是大多数豆腐匠的选择,俞婉原也打算用盐卤,在尝过大伯新做出的酸浆豆腐后,她果断改为用酸浆了。
酸浆就是前一天做豆腐沥出来的汁水,酸化后成了酸浆,酸浆点出来的豆腐产量比卤水还要少半斤,但它的口感比卤水豆腐更醇、更硬,散发的豆香也更原始质朴,相应的,对点浆工艺的要求也更为严苛。
“你要这样……”后院的棚子下,俞峰正在耐心地教栓子点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