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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驾的众人暗暗咂舌,想着行辕里头的小太子究竟会如何做?
韩云掀开布帘,周彦领着众人上前行礼,他朝接驾的人群扫了一眼,瞧出传说中那位大靖最年轻的状元郎没有出现。
一旁跟来的侍卫是个没眼色的,见小太子立在车架上就要上前去抱,却被板着脸的小太子甩了个冷脸。侍卫默默退到一边,算是明白了宫里装得跟小猫似的小太子其实是个有脾气的。
“周大人,孤的老师呢?”韩云一双小手负在身后,瞅着周彦问得一板一眼。
周彦眼一眯,想着才六岁的小太子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众目睽睽之下回的不好,说不准明日朝会上便会有人参奏帝烬言藐视皇家。
周院正做了半辈子正正派派的崇文阁大学士,风范扎实得很,朝韩云躬了躬身,回:“世子今日头一回入崇文阁执教,正在后阁为殿下的授课做准备。殿下,请入阁。”
周彦回的不偏不倚,韩云到底才六岁,嫩得很,一不留神被周彦顺顺当当地拐进了崇文阁。
周彦和一众崇文阁大学士领着韩云朝授课的古今堂而去。古今堂位于崇文阁后院,和藏书阁比邻,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时,平日上课的子弟皆已落座。十六之数已至十五,正中间一位空置,正为韩云而留。
帝烬言手持书卷,一身绣竹晋服坐于案首,微风自窗中而过将他挽袖吹起。众人入堂之时他正抬首望来,温润一笑,真真应了当年温朔公子“温仁冠雅,朔朗星辰”的雅名。
走在众人前列的韩云愣愣立在门口,望着帝烬言出了神。
他认识帝烬言,或者说,他认识三年前的温朔。
不止韩云,瞧见韩云容貌的帝烬言明显一愣,温煦的眼底拂过轻不可见却又极浓烈的情绪。
“世子,这是……”韩云已入古今堂,帝烬言仍未行礼,到底乱了礼法。周彦为帝烬言着想,出声提醒。
帝烬言回过神,敛了异色朝韩云看去,“十三殿下,臣帝烬言,忝为殿下授业之师。”
十三殿下?帝烬言这句称呼让满堂无声。韩云是嘉宁帝册封的太子,大靖名正言顺的储君,以韩云在皇家的排名相称,实大不敬。但所有人都明白帝烬言这句称呼并无存心藐视皇家和韩云之意。
大靖太子,对靖安侯世子而言,或许永远只会是那一位。
众人忐忑于韩云的反应,奇怪的是在崇文阁门口因帝烬言未到都要找茬的韩云这次却异常沉默。他垂下眼,竟朝帝烬言的方向遥遥行了学生礼,“韩云见过老师。”
帝烬言挑了挑眉,昨夜吉利遣人送信,说韩云是个有心气的,今日倒有些意外。他压下心底疑惑,道:“上课的时辰已到,进来吧。”
韩云颔首,入堂落座。周彦见两人会面这关险险通过,领了众人就要离去,未料跟着韩云前来的宫中禁卫牢牢守在古今堂门口,并无离开之意。
谨贵妃派来的禁卫皆是宫中高手,肃冷杀气扑面而来,让古今堂里的一群学子战战兢兢。
“崇文阁乃大学士府,无天子令,不得带刀而入。烬言以靖安侯府作保,在这崇文阁内,只要有我在,定保十三殿下万全。”
帝烬言朝门口的禁卫军扫去,淡然开口。他这一眼慑若千钧,带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出来。
“是,世子。”为首的禁卫额前冒出薄薄冷汗,神情为难,他见韩云未有反对之意,朝帝烬言行了一礼,领着禁卫和周彦众人退出了古今堂。
一番折腾后,古今堂里总算只剩下帝烬言和十六个进学的学子。
帝烬言是大靖历史上最年轻的三科状元,师从右相,由前太子韩烨教养长大,是当今摄政王帝梓元亲弟,如此曲折离奇的人生履历,也算是大靖开朝来头一份了。
韩帝两家数十年前一起建立大靖,几十年风雨沉浮恩怨交错,真正传承两家学识底蕴长大的唯有帝烬言。即便是如今朝堂上韩帝两家针锋相对,也未有一个皇室子弟表露过对帝烬言的不满。或许对皇家而言,如今的帝烬言仍然是那个由太子韩烨一手养大的温朔。
三年前一场科举帝烬言名满天下,曾被朝臣赞为云夏百年难遇的治国之才。自传出他教学的消息后,崇文阁学子翘首以盼的同时也带了点好奇,不过十八岁的靖安侯世子真对得起如此盛名?
众人都想瞧瞧,这一堂课帝烬言究竟要教什么?国策?儒学?民论?无论哪一样都是崇文阁大学士通晓之学,他来教又有什么不同?
“听说咱们崇文阁的老师有个规矩?”帝烬言放下手中书,朝满堂世族学子看去,笑道:“第一堂课老师给出题目,凡答对者都有彩头?”
帝烬言模样出了名的俊俏,笑起来格外温润,一下子让凝神屏息的学子舒缓下来,当下便有性子活脱的少年喊起来:“世子,您说的没错,赵夫子和周院正都给咱们备过好东西!不知道世子您今天准备的是什么?”
堂中学子俱出身京城或封疆勋贵之家,不是嗣子便是嫡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让他们兴奋,足见崇文阁的大学士们开堂授课时是真咬牙拿了些压箱底的好东西出来。
帝烬言摆手,一旁候着的下人抬上一方墨盒置于案首。
墨盒落下声若晨钟,足见盒中之物重量非常。
堂中众人俱是有眼色的,见连藏物的墨盒都为南海沉木所刻,一下子眼神发亮,伸长了脖子朝案首望来。
不愧是靖安侯世子,区区一堂开业课拿出来的东西就如此金贵。
就连韩云也张大眼望着帝烬言,他到底只是个六岁孩童,平日宫廷授课枯燥无味,又只有他一人,现在这授课方式和课堂氛围让他新奇不已,早忘了和帝家对立的傲骨志向。
墨盒被置于案首,帝烬言敛了玩笑之色,挺直身体,双手前倾推开墨盒上盖,他挽袖上的碧绿修竹随之而动,不过一推之间,晋士雅韵之风更甚传言。
因着帝烬言的慎重以待,堂中众人不自觉坐得笔直,眼底多了重视之意。
墨盒开封,里头安静地沉睡着一把通体玄黑的铁剑。
铁剑以龙头为柄,盘龙雕刻剑身,古朴大气,摄人心神。
“上龙剑!”铁剑落入众人眼中的一瞬,当即便有学子立起身来惊呼出口,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玄剑上龙,为三百年前云夏大剑师炙尧以玄铁锻造,剑重若千钧,锋利可削山石,乃不出世的名剑。当年大靖开国时东骞送给太祖的国邦贺礼,传闻太祖后来赐给了当时的皇太孙,未想如今竟在靖安侯世子手中。
帝烬言朝唤出“上龙”之名的学子颔首,面带赞许,“此剑名为上龙,我十岁那年殿下送我的生辰礼物,跟着我在西北浴血沙场,是我随身之剑。”他朝堂下睁目结舌的学子抬手,“今日谁能答对我出的题目,这把上龙,便归谁所有。”
太子韩烨亲赐之物!只这一句话,堂中众人的目光就比刚才炙热了十倍不止。
尽管过去两年之久,提到大靖太子,满朝上下印在心底的仍只有那一位。
仁德谦和、济怀天下、御敌军于国门,护百姓之山河。以储君之身换三国战乱休止,纵身跳下云景山的太子韩烨成了大靖朝臣和百姓最沉重的遗憾和悲痛。
若能得他赐下的“上龙剑”……安静的古今堂内,一众学子的呼吸声都重了起来。
几乎没有人看到坐于前位的韩云眼底悄悄升腾的焰火和郑重紧绷的小脸,而这一切帝烬言尽收眼底。
第五十九章
“世子,您真舍得把殿下的上龙剑送给我们?”齐南侯府的幼子赵仁忍不住问出了口。他嫡兄赵岩乃当年的东宫第一谋士,和帝烬言情谊深厚,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帝烬言对太子的敬重满朝皆知,怎会舍得将太子遗物送出?
“当年殿下将此剑赠予我时,我亦问过相同的问题。”帝烬言眼底露出一抹追忆,“当时殿下说……古剑再有灵,无人去御便如同死物。我如今已另有随身佩剑,此剑留在我身边将难再见天日,不如赠予日后能陪伴它的人。”
能让帝烬言舍下上龙剑,也不知是什么绝世名器,众人心底疑惑,但见帝烬言不说,也不好打听,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上龙剑身上。
“世子,那您的题目是什么!”
这群少年不再矜持冷静,全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盯着帝烬言。
“这是我所出题目的答案,答对者,得上龙剑。”帝烬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于墨盒里,那纸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他将墨盒重新盖起,坐得笔直,望向众人沉声开口。
“世人常说,家、国、天下,无家便无国,无国亦无家,今天我便问你们,于这天下而言,国与家什么更重要?”
帝烬言话音落定,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是一道无解的题。家国孰轻孰重,古来未有定论。若言国重于家,虽溢于忠义,却不免凉薄;若答家重于国,虽溢于人伦,却不免私心。
“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将答案呈上。”帝烬言朝桌案上的香炉虚指一抬,不再管他们,顾自执书看起来。
堂下学子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纷纷执笔作答,唯有韩云始终未曾提笔。众人只觉他年龄尚小,放弃了争胜之心。
转瞬一炷香即过,堂外一声钟响,惊醒了答题的众人。
书童将答卷收回,放在帝烬言面前。他一页页翻看,神情始终波澜不惊,堂下的学子屏息盯着他的神态,伸长了脖子也没瞧出半点端倪。
半柱香后,帝烬言手停,朝众人望来。
“赵仁,你的答案是国更重?”
见点到自己,赵仁起身,朝帝烬言行弟子礼后才答:“是,世子,国不在家怎会安?无国便无家。”
“沈旭,你认为家更重?”
“是。”这道问题半数以上言国更重,景阳候嗣子沈旭是为数不多的回答家更重的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不能保住,如何有能力去护国?学生认为当先有护家之力,再谈为国效力。”
两人的回答针尖对麦芒,都底气十足。
帝烬言颔首,对两人的回答不置可否。
“世子,不知我二人谁回答的更对?”赵仁是个急性子,不落音便问了出来。
恰在此时帝烬言翻动答案的手顿住,眉微微皱起,忽而抬首问:“谁没有作答?”
十六个人,只有十五份答卷。
众人的目光落在韩云身上,眼神都有些飘忽,小太子也太实诚了,虽说年岁小尚不会回答这等题目,随便写上一两句也成,直接交了白卷,传出去也不怕成了帝都笑柄。
“学生没有作答。”韩云抬首,回。
“哦?怎么,你不知道怎么选?”
“不是。”韩云摇头,“学生的答案不在您所列,故没有作答。”
韩云此言一出,一堂学子皆摸着下巴叹了叹气。小太子另辟蹊径,也不知会说出什么荒唐无稽的话来。
帝烬言挑眉,目光头一次正儿八经落在韩云脸上,“不在我所列?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韩云起身,在帝烬言审视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人。”
只一个字,帝烬言收了散漫之心,微微坐直身子,眼底一抹亮光划过。
“你继续说。”
“人亦百姓。老师您刚才问,于天下而言家和国谁更重要。学生认为无论家或国,都不及百姓重要。无人,不成家,无百姓,不成国。王朝会覆灭,家族有兴衰,唯有百姓是天下基石,得人心者才能保王朝氏族永续。”或许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韩云神情紧张,小手垂在身旁紧紧握起,在帝烬言的沉默中他深吸一口气,朝装着上龙剑的墨盒看去。
“老师您刚才说,当年皇兄赠您剑时曾说古剑再有灵无人去御便如同死物,天下也是,若云夏之上无人可得百姓之心,将永无家国,亦永无天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