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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了,为何不入门?”淡淡的声音在竹坊内响起,韩烨看着莫霜的方向,嘴角挂起一抹和煦的笑意。
“我隔个两三日总来串门,怕打扰你。”
两年相交,莫霜已不唤韩烨“殿下”,早以姓名相称。
“林中无人,日子乏趣,若无你时常打扰,怕是也难过。进来吧,今天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竹坊院子里长着根大树,枝繁叶茂,韩烨在树下摆了个棋盘,平日里来了访客,也能打发时间。
尽管他的访客两年来也只有两人,北秦国师净善道长和长公主莫霜。
当年他便猜测大靖帝都里那场大火是莫天蓄意为之,三国之战是北秦挑起,只是没想到他一心死于云景山,却被北秦国师和莫霜所救。莫天虽是侵略大靖的罪魁祸首,但莫霜和净善无辜,于他有救命之恩,韩烨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对二人一直很尊重。
一觉醒来,距云景山之战已过半年,他不再是大靖的储君,不能视物,功力尽散,莫霜成了不能出世的隐居人,而昔日的靖安侯君已经成了大靖的摄政王。
所有的轨迹都按照他在云景山上所想,只是仍有世事沧桑,物过境迁之感。
他没什么遗憾,重活一回,大靖太子韩烨已经是过去,更是不能存于这世间的人,他便安然在这怀城的小小竹坊里安静度日。
他和莫霜境遇相似,这两年又得她照顾相伴,便成了老友。
“没什么好东西,前两日有大靖的商队途径怀城,我从他们那买了些江南的梅子酒,今日正好无事,便给你带些过来。”
“哦?倒有几年不曾尝过了,你倒是有心。灵兆,拿两个杯子出来,今日我陪公主尽尽兴。”韩烨脸上露出一抹怀念,说着杵着竹竿朝竹坊院子里的竹椅走去。
“是,公子。”
灵兆是净善道长的弟子,当初为韩烨换心之人的师弟。他两年前被净善带来照顾韩烨,此后便留在了竹坊。
既得了韩烨邀请,莫霜栓了马走进竹坊,把两坛梅子酒放在竹桌上,她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屋檐下几盆空空的花盆上。
“咦?你倒有闲情逸致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来了?果然是洗尽铅华,怎么?你不打算再过问尘世,回大靖了?”
尽管看不见,韩烨也知莫霜所言为何事,他笑了笑,未有答复。
这两年莫霜话里话外多有打探他日后的意愿,他从不开口应承,即未言永远避世,也未有回大靖帝都之意。
北秦国师拼尽全力救下他这个大靖太子的命,总该是有所图。
这时正巧灵兆拿了杯子倒好梅子酒放在竹桌上,韩烨摸索着端起一杯递到莫霜面前,“怎么,公主这是嫌我占了你休憩的地儿,打算赶我走?”
自不能视物后,韩烨的一双眼褪了过去的凛冽威仪,多了一抹清冽醇和,他带着笑容朝莫霜望来的时候,不过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让莫霜红了脸,若不是带着面纱,怕是她一国公主的脸要在灵兆面前丢光了。
“不是不是,我不过随口问问,这园子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莫霜忙不迭地接过韩烨递过来的酒解释,她挠了挠额头,瞳中多了一抹黯然,“反正我如今的身份也出不得怀城,这张脸也就能在你和国师面前解下面纱。你要是走了,我连个喝酒下棋聊天的人都没有。”莫霜解下面纱,饮了一杯梅子酒。
竹坊里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灵兆看着神情黯然的长公主,心里颇不是滋味。
当年的长公主性子豪放,风云北秦王都,满国上下儿郎敬服。如今只能龟缩在小小的怀城,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是感慨。
“人生际遇就是这样,我们两个本都是已死之人,还能坐在这里品酒谈天,已是幸运。若是你不嫌弃,我怕是还会在这里叨扰些时间。”
“咱这旮旯地儿,你还愿意屈就呆着,我怎么会嫌弃。”莫霜在韩烨举高的杯子上碰了碰,“来,韩烨,干,敬我们往事皆过!”
莫霜解下面纱,杯中梅子酒一饮而尽。
韩烨颔首,答:“往事皆过,也好。”
“你真的不想回大靖?”梅子酒饮来清洌香甜,后劲却足,莫霜喝了大半壶酒,眼底有些迷蒙,终是开口问了韩烨,“你可是大靖太子,将来的帝君,你就真准备在这个小小的怀城过一辈子?”
“如今的大靖太子,是韩云,不是我。”
“那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能堪什么大任?你还真指望他能代替你扛起韩家?再过个二十年还差不多。”莫霜撇撇嘴,满脸无语“我看不见了,莫霜。”韩烨一句话让竹坊里安静下来,“大靖朝堂和百姓能接受一个几岁的皇太子,因为他终归会长大,但没有人会需要一个什么都看不见、连一杯酒都不能倒的大靖太子。”
莫霜听见这话,有些不忍,却不肯轻易服输,趁着醉意道:“即便你看不见了又如何,大靖上下谁不服你,你不在,你父皇居于别苑,皇城里只剩个五岁的小太子,你就不怕哪日帝梓元不甘居于摄政王位,夺了大靖天下?那时候你韩氏皇族上下,会落得个什么结局?”
能说出这话,莫霜显然喝得有些多了。她摇头晃脑,连看韩烨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竹坊里安静了很久,久到莫霜以为韩烨不会再回答了才响起他的声音。
“无论她将来是否为皇,无论大靖天下姓韩或帝,这些问题,我从云景山上跳下来时便没有资格再过问了。将来如何,由大靖的摄政王来定,而不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灵兆,公主喝多了,你送她回府吧。”
韩烨朝莫霜的方向颔了颔首,起身,杵着竹竿朝竹房内走去。
“是,公子。”灵兆走过来扶莫霜,却见她早已坐直了身子,神色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意。
灵兆是净善的弟子,虽说照顾韩烨起居,但到底效忠的还是北秦。他安静德立在莫霜身旁,一语未言。
院子里,莫霜面上失望中又带着隐隐的喜悦。
她是北秦公主,和国师救下韩烨就是为了让他重回大靖制约帝梓元的帝星之位,让北秦可以逃过亡国之祸。
韩烨初醒时四肢经脉不通,莫霜足足花了一年时间为韩烨运气疗伤,才让他能下床行走。初失光明,即便韩烨性格沉稳,也难免浮躁不安,韩烨不能见外人,莫霜便请了盲人回府教自己如何打理平日里的生活琐事,她再手把手把这些教给韩烨。足足两年,凡韩烨所需所用,皆由她亲手打理,从不假手于人,就连韩烨身上穿的布衣,也是她辗转从大靖买来。
她本该早就送韩烨回大靖,可这两年,她陪着他一点一点的这么活过来,却越来越舍不得。哪怕韩烨不会爱上自己,她也希望他能生活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只要寻常时能下几盘棋,饮几杯酒,便好。
可她终究不能这么任性,如果韩烨不回大靖夺回帝位,那北秦只有亡国一途。
莫霜望着韩烨的背影神情复杂。
韩烨,你当真宁愿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也不愿再回大靖为皇吗?
把天下和韩氏皇族的生死交到帝梓元手中,你真的甘心吗?
第五十八章
大靖头两代帝王掌权时,朝廷被氏族勋贵把持,崇文阁只是朝中大学士研究经文典籍的地方,纵涵盖整个大靖最睿智的头脑,但这些满腹经纶智商超高的人除了被高高闲养在崇文阁编纂典籍历史外,并没有什么实用。按帝梓元的说法,这些年大靖糟蹋了一群最好使的老师。
帝梓元入主朝廷后,让崇文阁院正每三日择一位大学士在崇文阁后堂为世族子弟授课,起初这道命令颁下时,勋贵们乐开了怀,却很是惹了一群老学士不满,想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到头来教一群小毛头上课,即便是世家子弟仍觉着自己掉了价。帝梓元做惯了土匪头子,匪气得很,设宴召满朝勋贵和崇文阁大学士入宫,一边摆着勋爵,一边摆着崇文阁学士,只举着酒杯轻飘飘对着两方人马道了一句……“凡入崇文阁进学的世家子弟,除拜师外,每年当封千两白银束脩赠予师长。”
这一下满朝金金贵贵的大学士们都不吭声了,一边一本正经又有涵养地说着“皇朝的未来全在这群聪慧子弟身上,是该多栽培栽培”,一边施施然接受了帝梓元的安排。
文官大多出于百姓之家,素来清贵,千两白银可当三年俸禄,又来得名正言顺,既得名又得利,何乐而不为。况且这些大学士俱是当年的状元探花出身,学识上各有千秋,谁都不想教的弟子落了下乘,各个卯足了劲倾囊相授。
当然,至少有秀才学识且十二岁以下才能入崇文阁拜师,这一要求极为苛刻,筛选下来,帝都内亦只有八位孩童被送进阁内学习。一年下来,这八人在学识见解上脱胎换骨,名声大噪于帝都,一时传为整个大靖的佳话。
闻得消息的各地王侯勋爵纷纷上呈奏折至华宇殿,希冀将自家优秀子弟送入崇文阁内学习。在这两年削世族之利让于民的施政措施后,帝梓元的崇文阁之举总算在世族中扳回了点人心。
帝烬言幼时师从崇文阁老学士,近日听多了他们闲谈时教弟子施展才华的比拼,一时技痒向帝梓元请求入崇文阁教学,帝梓元眼皮子一扫允了他,第二天便给他塞了第一个学生进来——韩云。
太子韩云年仅六岁,虽有右相启蒙,但学识明显够不上入崇文阁,不过这后门走的太强硬,让人无话可说。
摄政王的命令传到崇文阁后,这群个性高傲的大学士们愁了好几日,大靖太子历来在宫中由太子师教导,从未在幼时被送出宫学习过,如今堪堪六岁的小太子被摄政王粗蛮地送出了宫,他们到底是在底下伺候着好,还是在高堂上执鞭教导得好?是好好教导得好,还是把太子养废了好?摄政王的心思崇文阁院正周彦还真不敢猜。他心底转了个圈圈,默默把韩云入崇文阁第一堂课的导师安排成了帝烬言。
既然摄政王让靖安侯世子为太子师,那就看看靖安侯世子是怎么个教法吧?
韩云长到六岁,除了这两年被谨贵妃带到城郊别苑给嘉宁帝请安外从未出过皇宫,也没出过谨贵妃的保护圈儿。这次若不是帝梓元的强势,她说什么也不会把眼珠子送到崇文阁去。
韩云出宫进学这一日,谨贵妃牵着韩云入华宇殿拜访帝梓元,本想众目睽睽下亲自把韩云交到帝梓元手上,顺便正式拜会这个嚣张得逆了天的摄政王。
哪知在华宇殿外候了半晌,却只等到福海回了一句“摄政王早起出宫狩猎,夜晚才回”便被打发了回去。
纵使谨贵妃素来性子温和涵养好,听说从华宇殿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是冷沉的。
谨贵妃立在崇阳阁上,可望见禁宫卫队护送着韩云朝崇文阁而去。
“帝梓元欺人太甚。”谨贵妃未回转头,对着身后立着的人沉声吩咐:“上次你对本宫说的事……”她转了转指上的扳指,微凛的面容竟有些肖似嘉宁帝,“就按你说的去办。”
“是,娘娘。”承恩立在她身后两步远,微微躬身,埋下的眼底染上了冰冷的笑意。
小太子的行辕从宫内浩浩荡荡而出,停在了崇文阁学士府前。崇文阁院正周彦领了一众大学士出府迎接,队伍中唯独少了靖安侯世子帝烬言。
虽然帝烬言被帝梓元令为太子师,但终究不是太子名正言顺拜的老师,太子头一日出宫便未接驾,足见帝家如今在朝堂上权势滔天。
满帝都的勋贵都猜着以摄政王的性子,一个不慎便有可能把江山夺了给亲弟来坐,还真说不好将来谁的身份更尊贵。
迎驾的众人暗暗咂舌,想着行辕里头的小太子究竟会如何做?
韩云掀开布帘,周彦领着众人上前行礼,他朝接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