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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肉走,但是前提是不能叫他们去干这正面的活计。
叶黛暮私下里都管他们叫秃鹫,专吃死人尸骨。谢璋虽然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叫她收敛一些,但是眼角带的笑意表明他也是赞同这一说法的。世家确实太过贪婪不知足了。但是要想掰断徐家一条胳膊,还是粗的那一条,难度颇大。之前叶黛暮、谢璋和谢璇商量许久,最后还是得出结论,要借力打力。
否则凭他们现在在朝堂上的人手,是绝对做不到的。起码也要等春闱之后,叶黛暮招揽的人才在各个部门扎根壮大后,才有可能。但是那也太久了。汴州如今丧失人口大约在一万左右,黄巾之乱又剥夺了五万左右的壮年劳动力,再有些别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汴州今春开垦播种的人手可是少了不少。若是如此下去,秋收产量不够,到了明年,那可就是大饥荒,真材实料的民变了。
汴州徐家是肯定要除去的。叶黛暮现在手中有十几条方案,但是每一条都有严重的缺点,她还不能下定决心。但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陛下,由于干旱,今年汴州许多水系都干涸了。为了确保今年秋收,请陛下修水渠。”工部严尚书也站出来说。这是他们之前便讨论好的。堤坝修了便修了,只要修得好,来年洪水爆发还是用得上的,就当未雨绸缪了。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大旱天气还未结束,若是再持续一年,叶黛暮觉得自己屁股下的龙椅和脖子上的脑袋都肯定要保不住了。
还有比她更惨烈的皇帝吗?洪水来了,怪她;大旱降临,怪她;流民四起,怪她;国库不丰,怪她……马丹,她又不是专业背锅的,他们用得着甩锅甩得这么顺手吗?就没她这么憋屈的皇帝。然而和老师抱怨的时候,却被告知。
“有的。”谢璋摊开纸,给叶黛暮批改试卷。当堂测验也是惨哦。谢璋沾了沾墨,继续说。
“冲平帝6岁登基,被玄杲皇太后把持朝政视作傀儡,仅仅在位四年,便不明不白地病死在了寝殿里,年仅十岁;哀理帝上朝时从不敢说一句话,因为玄杲皇太后坐在他旁边垂帘听政;良哀帝不善朝政,被世家把持朝堂,最后重病而亡前连玉玺也被当时的中书省收走了;灵彭帝被世家大族挟持,在位仅4年;简康帝被世家大族挟持,在位8年;而先皇敦诚帝在位3个月。”
“陛下,如今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又没有丢掉性命。”谢璋抿了抿嘴唇,还是把最后一层纱窗捅破。“陛下,切勿轻信世家。无论是我也好,还是谢璇也好。还有卢淑慎,姜瑛……陛下,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拥有得越多的人,总是越有意外发生。”
这句话可真的诛心了。叶黛暮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如此赤裸裸地说穿。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避而不谈这最可怕的事情——世家与王权之间的争夺。如今他们能相安无事,不过是因为世家认为这也是他们对叶黛暮的一种投资。一旦世家发现叶黛暮拥有足够的能力脱离他们的掌控,那么现在的这一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打破了。
这当然不是说卢淑慎、谢璇他们注定会背叛叶黛暮。只是出身于世家,享受着超乎常人的地位,那么也会受到比常人更重的束缚,这束缚来自于血脉和骄傲。哪怕是谢璇那样放荡不羁,从不管世家俗事的浪荡子,也绝不会放任谢家坍塌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正如谢璋所说,他们可能便会从保护者的角色转向敌人那一边了。
而对于叶黛暮来说,是绝对不希望那一天发生的。
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朝政仍然在继续。众官围着工部提出修建水渠的意见开始了讨论。与其说是讨论,不如说是泼妇买菜,挑个大的带回家去那种既视感。叶黛暮扶额,这种场景到底要到猴年马月才会结束。叶黛暮忍不住又想到老师教导的事情。
“维桢,切记,土地才是一切的根源。修水渠只是个引子。你必须促成这件事,我们才有可能谈下一步。”
☆、第壹佰贰拾捌章 华容道
“可是老师,修水渠和土地有什么关系呢?”叶黛暮迷糊了。她就知道土地是农民的根。没了土地的农民是活不下去的,如果能给这些流民安置的土地,再赊些种子给予他们春耕,那么这场骚动必定会被平定,甚至不需要花费一兵一卒。因为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法则。
“我问你,可试过华容道?”谢璋笑着说。
叶黛暮摇摇头,她只听过曹操败走华容道。可是老师提的这个明显和她知道的不是一个意思。谢璋唤来淑慎,轻语几句。卢淑慎了然,笑着去了外面,不过片刻,便拿了一个木头小盒子进来了。叶黛暮有些好奇,可是也被好好地教育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喜形于色,只好按耐着性子等。
谢璋也没有多卖关子,打开盒子便示意叶黛暮去看。“此为华容道。”
叶黛暮探头去看。只见那小盒子里放了几个长短不一的小方块,随意地摆在盒子里,只有一块的木头上涂上了鲜艳的颜色与众不同。“这是积木?还是迷宫?”
“与陛下所说相似,却也有所不同。陛下来试试便知道了。”于是谢璇便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操作。棋子的方向是固定的,只能沿着直线滑动。最终只要让那红色的棋子穿过重重阻碍,最终到达唯一的出口便算是成功。
叶黛暮的脑子灵活,而且非常喜欢推导,上手很快。谢璋设计的几个难关,被她一下子就破开来了。谢璋反倒比她本人高兴,夸赞道。“陛下,很聪明。”
叶黛暮也不谦虚,傻乎乎地笑了几下。她最是擅长的便是这种游戏了,不过,以前玩的都是电子版本的,而且往往叫些奇奇怪怪的名字,没想到就是华容道了。“其实,我都是从最后的结果倒推来的。因为这个不是只能走一条路嘛?只要想想,如何去除这条路上的阻碍就好了。”
“陛下,很聪明。”同样是这句赞赏,叶黛暮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不同的意味。刚才的是鼓励,现在的是欣慰。谢璋提起笔,在那黄色木块上写下一个“民”字,接着在各个木块上写下不同的字,摆放起来。叶黛暮一瞬间便懂了谢璋的含义。老师,真是足智多谋啊。
回过神来的叶黛暮望着底下吵杂的百官,支着下巴,轻咳了两声。若是在过去,她就是挥袖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不过,如今嘛,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静。叶黛暮清了清嗓子,说道。“旱情如何?天文馆如何说?”
“禀陛下,旱情恐会加大,汴州如今最为严重。”天文馆的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嘛,都是谢璇出的主意,谁叫这天文馆里主要是些江湖术士,反正正经的士族是不屑与此的,正好给了叶黛暮他们钻空子的机会。“水渠非修不可。”
王尚书立即站出来反对。去岁修了堤坝,虽然只是小规模的修建,但是也花了不少了徭役和税赋。现在还要开仓放粮,若是要安抚流民,这恐怕会叫国库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全都一次性耗尽了。根本没有可能再去负担汴州全线的水渠修建。“陛下,不可。怎能因小失大?汴州的百姓是百姓,那么其他地方的百姓难道就不值得陛下怜惜了吗?”
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关乎到自己的项尚人头,叶黛暮真想点头。但是她要是这么做,大概今天就会被百官的唾沫给淹死,虽然这些家伙也根本不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爱面子真是从古至今文人的特性。叶黛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想那华容道上画着的第一个阻碍。
叶黛暮过了好久,才终于开口。“大魏的百姓,不管是身处何处,自然都是朕的百姓。既然是朕的子民,朕自然都怜惜。只是如今也并非是要将所有的事情一口气做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预防工作罢了。”
“陛下的意思是先做策论?”严尚书赶紧跟上。他是不通人情世故,可也并非是个傻子。全然是个傻子,也活到今天,做在这个位置上。
“那是自然。修不修水渠另说,总不能明知旱情严重却不作为。那朝廷养你们何用?防微杜渐,当是要道。水渠修不修自然不要紧,但是你们也不能一口否决。如果最后旱情真的严重到不修水渠不可的地步,你们却坚持不修水渠,那你们便是杀死这些百姓的凶手。”叶黛暮叭的一下先给他们扣顶大锅。
“陛下,怎能如此武断!”徐尚书果然跳了出来。
这家伙大概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叶黛暮尖锐地盯着他,气势汹汹。其实内心想得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家伙会不会是脑后勺有反骨,天生就喜欢当反对派?“怎么?朕还不能追究你们失职的责任了?要追究,朕还真就要拿你吏部开头。你们如何选材的?如何评判的?叫这些酒囊饭袋,尸位素餐!这是国家的中心,不是乐馆,叫你们闻乐吟诗享乐的地方。如果做不好工作,就滚。”
叶黛暮的话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她的肚子里窝着一股子火呢。不过是一件事便进展如此缓慢,当踢皮球呢,九十分钟不进一个球还有理了。“明天,我要听这策论。户部出预算,工部出方案,吏部出人选。剩下的也要给我出一篇,不管你们从什么角度做,做不出来,明日便把所有人的策论念上三遍,看看有没有新思路!”
挥袖而去。叶黛暮豪气得不得了。嘿嘿嘿,奴隶翻身把歌唱,巴扎黑。这个故事如果到这里下去了,那大概是个正常的打脸日常。然而,下了早朝,还有一个大魔王一样的老师在等着她。果不其然,叶黛暮又被泼了一盆凉水,还是带冰渣的那种。
谢璋冷冷地望着叶黛暮,隐忍不发。但是叶黛暮已经能看穿他平静表情下的黑气。救命啊,老师这是真的动怒了。怎么办?问题是,她根本想不起来今天又犯了什么忌讳啊。
“告诉我,我教你的第一课是什么?说。”谢璋的声音冷得像寒冰滑入叶黛暮的喉咙,令她冻得刺痛起来。
☆、第壹佰贰拾玖章 城中桃李
叶黛暮扣着自己衣裙上的刺绣,怎么也想不起来。老师,第一课教了什么?那么远的事情,她怎么记得。只记得第一次她拜师的时候,老师给她起了字。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起字“维桢”,国之栋梁。老师期待她身为大魏之君,能够支撑大魏将来。如此宏大的字,叫她有些心虚。因为她实在没自信自己,能做到那个地步。顶多克制自己的欲望,不去做个遗臭万年的昏君吧。只是想到这里,也没想起来,老师第一课教了她什么呢?
那时候的她又势弱又懵懂。还未登基,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就因为自己并非嫡出,又无才名显出,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她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势要叫他们好看。那日皇太后还来掺了一脚。她不想暴露自己,更不想被敌人重视,忍耐着,拼尽一切地忍耐着自己。
藏拙。
“老师教的是藏拙。露巧不如藏拙。因为树秀于林,风必摧之。”叶黛暮一边观望着老师的眼色,一边仔细地回忆。而那些似乎已经过去很久的声音,再一次清晰起来。“更何况人如棋子,命如棋盘。越是焦急走下一步的人,越容易出错。而越是有耐心的人,越可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说到这里。不需要老师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