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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桢,你不得不下定决心了。”谢璋这是在催促她去筛一遍侍女。其中的奸细不能再留了。其实很早之前,谢璋便如此暗示过叶黛暮。但是叶黛暮不肯。
这一殿的女子来历正不正,叶黛暮早就心知肚明了。哪一个都不干净,若是想要泼脏水,说老实话,连卢淑慎也不能撇清关系。可是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过去。
不管她们进入长生殿来服侍她的时候,背负着什么,在她们选择效忠于她的那一刻,叶黛暮便下定决心要包容她们了。这也许是个愚蠢到冒泡的决定。可是叶黛暮不忍心,她做不到,背弃那些曾愿与她同生共死的眼眸。
“不,我做不到。”叶黛暮还是再一次拒绝了他。
“也许她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愿意效忠于你,但是这一次的事件,还是说明了,有人背叛了你。”谢璋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钉子,一根一根地刺进她的心里。“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一两个人,害死你自己,然后毁了我们全部人吗?”
“不。”叶黛暮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缩成一团。若是这么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中伤。她的嘴唇像是被黏住了一般,艰难地开口。“可是,这么做的时候,可能会伤害到很多人。我不能确定审判出来的是真的背叛者,还是被描黑的人。”
“但是你不去做,那只老鼠只会在暗中积蓄越来越多的力量,等到关键的时刻,便是致命一击。你不能妇人之仁。”谢璋看她如此痛苦,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但若是你不愿,便稍微警醒一些吧。”
陛下,还是太仁慈了。这样的帝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谢璋已经无法预知了。但是这是他认定的君王。那些老鼠休想伤到她丝毫。有些事情陛下不肯去做的,总要有人去做。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璋没好气地对青盏说道。
“陛下,姜瑛将军带来了北边的消息。看将军的脸色,恐不是什么好消息。”青盏越过谢璋便对叶黛暮说道。虽说都是为陛下效忠的,但是青盏她们和谢璋就不是一边的。当然这一点,是决不能叫陛下知晓的。
“北边,是幼安吗?”叶黛暮一想到这里,立即跳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听到这个名字,本来相互没有好颜色的青盏和谢璋居然不由自主地对视了。大概就是敌人太强大,一下子便打破了内乱吧。谢璇在西京大抵是要连打好几个喷嚏了。这么远也能膝盖中枪,做万人迷陛下的姘头可是不容易的。
“仲常,如何?是幼安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叶黛暮一只脚还没迈进殿,就急急地问出了口。
姜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守在门边,在叶黛暮进去了之后,小心地观望了四周,将门彻底关上了,才说。“陛下,北国大军入境了。”
“什么!”叶黛暮这一下被吓得自己绊倒了自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赶紧追问下去。“从哪里?何时的事情,为何朝上一点也没有收到消息?”
“半个月之前兖州收到了敌袭的警报。我们的人比驿站来的更快。也可能是谁在暗中阻拦了。”姜瑛几句话将信息吐露。
叶黛暮脸色铁青。
这是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内忧未除,外患又起。这贼老天,是不要她的命不甘心是吗?
但是还好。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必须要调兵。叶黛暮咬住手指,拼命地镇压自己尖叫的神经,她必须要冷静。
冷静个鬼啊!
☆、第贰佰捌拾贰章 穷途难哭
若是换一个皇帝,换一个朝代,面对这样的兵祸,大概只有“如何调兵”“如何遣将”这类应对的问题。不幸的是,坐在皇位上的是叶黛暮,是一个还未将国家的权柄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年幼无能的皇帝。
叶黛暮面对的问题可不止这么一点。首先,兵部的卢宥嵩不是她的人。虽然对方是卢淑慎的伯父,但是和她叶黛暮又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想攻克他,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但是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摔,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伯父不可能听我的。但是我能为陛下牵线。卢家近来三十年未有出过三公,陛下若是以此来引诱,他大抵是可以被动摇的。”卢淑慎冷静到了极点。
在这里,叶黛暮不得不夸赞一下自己的眼光和运气。上辈子绝对是烧了高香,才找到卢淑慎这样可靠的人。
能干,聪慧,任劳任怨,理性大过感性,二十四小时待机……总而言之,这样优秀的人才,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她居然不用出门就找得到,实在是太幸运了。
“三公之中,适合他的不过是太尉吧。”三公反正是名义大过实际,说老实话是没什么实权的,但是听上去就好听啊,是一个家族立足于世的荣耀。不过,这么一点砝码,长乐毅王也能拿出来吧。
等等。叶黛暮觉得自己有许多的想法,但是突然来得太急太快,叫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她先捋捋,捋顺了再开口,否则这些思路要是少了哪个关键点,她一定会懊恼死的。
第一,长乐毅王想要起兵造反。对方的兵力从目前看,大概有十万人。但是这不过是推测,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可能更多,敌人的情报太少,无法完全统计出来;可能更少,敌人不过是夸大其词,想要震慑她们罢了。
第二,长乐毅王想当皇帝有两种选项,让她禅让,这一步需要收买朝臣;第二种,自立为王,杀光所有反对他的人,自己培养的班子做臣下。前者叶黛暮需要小心朝臣暗中投敌,倒打一耙;后者,她倒是可以趁机笼络朝臣,掌握朝政。
第三,朝臣的心理,是偏向她,还是偏向长乐毅王,这一点很重要。
第四,宗室的力量。叶黛暮之前都没有想到他们,原因嘛,很简单,他们也是杀死她母亲的帮凶,而且从来也不在乎她,任由她在地狱里生活了十年之久。哪怕是她登基为帝,也没有人上来讨好弥补过去的裂痕。
第五,这个倒是常规,便是调兵遣将的问题了。不过,这一个放在最后吧。目前看来,还轮不上这一点。
“呼。”叶黛暮刷刷地写下满满一卷轴。写完,气喘吁吁地扔掉了那毛笔,手指都颤抖不已。她写得太快太急,生怕自己下一瞬间便忘记了,现在反应过来,手都写脱力了。
卢淑慎站在一旁安静地候着。等叶黛暮放了笔,才绞了温热的帕子,握住她的手擦拭她手心的汗水。“陛下,辛苦了。”
叶黛暮冲她摆了摆手,大喘气了几回,才说出话来。“这有什么呀。只是思路一旦断了可就不好找回来了。淑慎,来,替我看看,有什么可以补充的,还有对策如何?”
卢淑慎没有先看她写的东西,而是转身去外面要人拿来一壶煮好放得恰好可以入口的莲子百合汤,给叶黛暮盛上一碗,递到她手边,才拿起那卷轴仔细地看起来。
叶黛暮想了想自己午膳也就匆匆吃了两口,现下反应过来了,也觉得有些饿,随即拿起那白瓷碗舀起莲子吃起来。这莲子是新季的,甜软糯,十分地可口。
这边叶黛暮吃得欢,那边卢淑慎三两下便看完了,拿起新纸,提笔写了起来。叶黛暮见她有了思路,赶紧收了自己的声音,踮起脚,抱着汤碗,走过去看。
看了一会儿,叶黛暮便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心一意地看,直看得入神,还不时点头赞同。那边卢淑慎写完了,见她家陛下站在自己后面傻瓜似的点头,不由地发笑。“陛下,汤都要洒了。”
“哦。”叶黛暮赶紧正了一下姿势,索性将碗放在了旁边。她转过身来,兴奋至极地抓住卢淑慎的手。“淑慎,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刚才都看傻了。”
“这也只是我的一点想法。但是陛下只我们两个人商讨是绝对不够的。”卢淑慎有些紧张,这件事并非是给陛下选择哪件朝服这般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若是做不好,便是几万人的性命都要葬送于此了。
“恩。幼安太远了,消息容易走漏,若是有可靠的渠道再考虑找他吧。剩下的便是老师,仲常,青盏……满打满算也没有比一个手的指头多啊。”叶黛暮抓了抓头发,很是崩溃地发现可信的人太少了,其中擅长谋略的人更是少得可怜。
“不,陛下,此战绝非陛下一人的战役。若是不好,半个大魏都会沦陷在战火之中。百姓是决不会倾向那令他们妻离子散,无家可归的叛党的。”卢淑慎很清醒。
“但是若是动用我们的谋士,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足够忠诚,万一有利益熏心之人,那么一切就完了。”长乐毅王知道她们已经警醒,那么他势必会撕破最后一层纱纸,直接发兵。但是叶黛暮离准备好这三个字实在是差得太多。
缺兵、缺钱、缺消息、缺计划,总之一切都缺。这上京简直比筛子漏得还厉害。若不是如今还有一个卢淑慎在她身旁支撑着她,她非得现在就发疯不可。
从前她面对的困境顶多是她自己的命,大不了一死了之,人生自古谁无死啊,反正博不过就死呗。但是现在,她居然要背负着所有人的命运,所有人的生死,单单是用想的,叶黛暮便觉得连肩膀也抬不起来了。
这实在是太沉重了。
卢淑慎突然觉得陛下沉默,她抬起头去看叶黛暮的脸,情不自禁地微笑。陛下真是容易懂,所有的困惑都写在了脸上。
只是这张天真又坦率的脸,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流露。卢淑慎可还记得朝堂上那威严的、面无表情的、冷酷的女皇。她轻轻地反握住叶黛暮的手,柔声说。“陛下不必忧愁。”
“我怎么能不愁呢?”叶黛暮简直要被眼前的这堆麻烦给愁死了。她紧皱眉头,唉声叹气。
卢淑慎望着她,脸上一片平静。最终这平静也传染给了叶黛暮。她终于停下了那数不尽地叹息声。卢淑慎知道她冷静下来了。
“淑慎,去召集人。”
☆、第贰佰捌拾叁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维桢,不可。”接到叶黛暮的消息第一个赶回来的人是谢璋。他才到家连壶中的水都没有煮沸,得到卢淑慎的消息,立即便又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为何不可?”叶黛暮手下的笔尚未停。在人来之前,她的事情还很多。虽说很多都只是一个设想,但是现在对于叶黛暮来说,哪怕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可能也包含着一线生机,她决不能错过分毫。
“维桢……”谢璋还想要分辨一二,却在目光撞上一地的卷轴之时哑声了。他不过是读了半句,便没有心情与叶黛暮争辩了,他毫不犹豫地跪下去,捡起一卷来,一边快速的浏览,一边惊愕地问。“陛下,这都是你写的?”
“不全是,一部分是淑慎写的。青盏还在写,不在这一边。”叶黛暮写得飞快,一边写一边捡起前面的看几眼。“老师,您别愣着了,不管要不要把其他人叫来,您是肯定要来的。快写吧。看看我们的思路哪有补充,或者有不同想法的。”
谢璋根本来不及说其他的,便被一边的霁曦给推着走了。霁曦小心地避开地上那几卷宝贵的文献,催促道。“哎呀,太傅大人,您就快点吧。要不是我不会写,哪还有人收拾地上的东西啊。您是没看到,后面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