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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秋面露为难:“娘娘,皇上吩咐过;不准娘娘平日吃太多甜物;只能服完药食用。”
想到今后要先喝药才能尝到好吃的糖点;奚勍扬嘴角的弧度降成平线。
弄秋看眼里,面对奚勍失忆后的改变,让她一开始很不适应,总会时不时想起那位倚立窗前,冷月高华的女子。可望向现那纯如水晶般毫无忧虑的眼神,弄秋又感到一阵轻松,因为曾经寒冽目光的背后,仿佛藏有太多诉不尽的悲伤,如今,却是将一切都放下了。
“娘娘别不开心;皇上这么做也是为您的身体着想啊。”弄秋劝道。
“皇上……”奚勍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是他!来的那个,是皇上!”得知对方身份,她瞳眸一时兴奋得亮如雪花。
“嗯。”弄秋点头;对方灿若春光的笑容;令心头顿生愉悦,“皇上尚未登基前,娘娘就与皇上早结连理,现娘娘贵为中宫之首,与皇上更是琴瑟相调;恩爱和睦呢。”
这句话注入奚勍大脑,使她表情猛然怔住。
夫妻……原来她与那个,是夫妻。
回想躺他温暖的怀中,被那柔情缱绻的眼神所注视,奚勍低下头,白皙的颊旁竟微微发烫,不知不觉升起两朵羞红。
“娘娘?”弄秋瞧她不语,从旁轻唤。
“那为什么喝药!”现奚勍对喝药有着莫大恐惧,总会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弄秋微愣,神色转而忧伤:“娘娘之前……因为一次意外小产,所以才需要静心调养。”
奚勍目光一晃,傻了似的看她。
弄秋立即安抚道:“不过请娘娘放心,太医已经说了,只要娘娘养好身子,以后还可以为皇上多添子嗣的。”
奚勍听完没吭一声,也不知听懂没有,只是用手捂住小腹,低头认真看着。
之后屋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祁容驾临倾鸾宫,弄秋赶紧和其他宫女出外迎驾。
等祁容进来,奚勍仍保持原先那个姿势,一头青丝流水般从两侧披散,虽看不清神色,但那情景,却像极了曾经。
他目光落向奚勍手捂的地方,身子顿时一颤,忽然恐慌到不敢呼吸,慢慢朝前走去。
当临近床边,他手指颤颤抖抖拨开奚勍一侧的发丝,对方才抬起头。
奚勍眸中正含泪珠,看到祁容雪白绝伦的面庞,先怔了怔,紧接一抽泣,眼泪就齐唰唰滑落下来。
“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她黛眉蹙凝忧,梨花带雨之下,面容也宛若泪珠般晶莹,娇柔生怜。
她伸手揪住祁容的袖角,似乎怕他生气一般,脸上闪动着焦急与无助,就好像不小心弄丢什么宝贵的东西。
那种失去至亲骨肉的痛楚并没有出现奚勍脸上,反而清晰浮于祁容眼中,他坐床边,将哭泣的奚勍轻轻搂怀里。
“娴儿,不哭了……”
奚勍原本浑身瑟缩,可听到他如夜一样低柔迷离的嗓音,身心受染,慢慢变得安静。
“不生气!”随即奚勍把脸埋进温暖的臂弯里,闷声吐字。
祁容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却是笑得有些苦涩、哀伤:“没有生气……失去孩子不要紧,只要,娴儿身边就好了。”
奚勍快速把头抬起来,睫毛上还黏挂着灵秀晶巧的珠泪,轻悬不肯掉落。
祁容以指尖拭去,不由想起奚勍当时,究竟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会导致失去一切记忆?又或许真的太累太痛苦,所以选择封闭忘记,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瞧瞧,哭的眼睛都肿了。”祁容取出绢帕替她轻轻擦拭起泪痕,帕上飘出的香气氤氲彼此之间,温馨暖。
而每触碰一下脸颊,奚勍就会眨下眼睛,等到面容恢复干净剔透,她对上那双充满关怀的瞳眸,忽然抿唇叫了声:“皇上!”
祁容听完一愕,随即皱起眉头。
奚勍发现那一丝不悦,下一声不由自主地放低下来:“皇上……”
见她变得胆怕,祁容语调低柔地问:“谁教这么叫的?”
“弄秋!”这两日都是她跟妆儿伺候身边,所以奚勍记得她们的名字,尔后又补充句,“都这么叫!”
祁容笑了笑,抚摸起眼前的头发:“她们是她们,娴儿是娴儿啊。”
“以后娴儿朕面前……”祁容与她瞩目,温柔含笑的面容犹如染上层淡淡融光,流露出千丝春雨般的细腻柔情,开口道,“就叫朕‘容’好了。”
“容……”奚勍喃喃念着,却是用心记下,看到他眉宇间的笑意,毫不犹豫地叫道,“容!容!”
祁容听奚勍一遍遍叫着,眉毛扬得很高,笑痕从嘴角扩散到整个冰美贵气的脸庞,心底涌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软幸福。
奚勍只觉那笑容宛若清泉破冰,春华绽放,耀得目眩神迷,为此更是叫得不亦乐乎,好像只要叫出这个字,就能看到对方的笑容。
不过她的欢快很快就一句‘喝药’声中结束了,奚勍开始苦着脸,喝下被祁容递到唇边的药汁,而目光一直定格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忽然觉得那比吃下糖饼的感觉还要好。
至此,奚勍养成了只有祁容喂药才喝的习惯。
祁容下令更换掉倾鸾宫里的侍婢,只留妆儿一,弄秋知道后哭求连连,最后因她确实忠心伺候,留奚勍身边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妆儿求情下才继续留下来。而关于奚勍失忆前的事,她再也不敢对方面前提起。
小产醒来后,奚勍就对祁容有着过分依赖,大抵是因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总会有莫名的亲近与温暖感。同时对于过去,就好像繁花凋落,被风卷尽,徒留空白。现的奚勍少去清冷幽寒,已如纯净无垢的孩童般,失去独立能力,更需呵护倍至。
五日后,奚勍已经能下床走动,因为白天很少能看到祁容,妆儿怕奚勍烦闷,特意教她作画,可惜一上午过去,奚勍只会画些圈圈点点,根本难以成图,妆儿见她撅起嘴,只道:“心中所想,皆于画中。”结果奚勍听后好像真有领悟,再次动笔连神态都变得极为认真,不知潜心画着什么。
下午就见奚勍一个埋头桌上,害得弄秋都不敢过去打扰。
“说,娘娘到底画什么呢?”
妆儿瞄向被扔地上的一团团纸张,其中能隐隐约约看出个轮廓,微笑不语。
等奚勍画好后,吵着要见祁容。
“娘娘画的什么?”
弄秋好奇地凑过去想探个究竟,却见奚勍把画纸从桌上拉下,意思是不给看。
“见皇上!”奚勍深深记着那个字只能祁容面前叫出,所以没有喊出来,满脸兴奋地看向她们二,一副急于献宝的模样。
妆儿想祁容下朝后,应该正寿心殿批阅奏折,劝奚勍等到晚上,可眼瞧越劝越要哭出的样子,无奈下,妆儿与弄秋只好为她挽髻别上梅花小簪,简单一番梳妆,再披红缎外袍,坐上车辇行向寿心殿。
出了倾鸾宫,奚勍对外面景物分外好奇,不时掀开车帘往外望去,任阵阵微风拂过脸颊,因此这个举动很快就被阻止住。
来到寿心殿,奚勍一想祁容正里面,不等通报就直接跑了进去,使得两旁侍卫也不敢上前阻拦。
当奚勍兴奋地赶到寿心殿大门前,就听里面传来女子凄绝哭诉的声音,连栖息枝头的鸟儿,就被惊动高飞。
奚勍不由放慢脚步,从门口探去一个脑袋,看到玉阶上伫立着一道清长精瘦的身影,无数灿色金芒他周身闪动跳跃,散发天一般无可比拟的尊贵高华,他俯首低睨,嘴角噙起的笑容犹如罂粟花静静绽放,冷美而无情。
“皇上,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没有让她去谋害皇后娘娘啊!”
姚楚儿跪地拽着祁容的金边袍角,此时她鬓发散乱,珠钗颤乱,哭得更是杂乱无章,不成形。
祁容丝毫不予理会,任由她这样拽着,阴影之下,绝美似幻的容颜配上冰冷残忍的冷笑,让如浸千年寒潭之中,浑身战栗。
“给朕,拉下去——”
他淡淡的语音中掺杂不知名的厌恶,神情无边冷漠,看着姚楚儿被两名侍卫直接拖了出去。
“皇上,冤枉啊!是翠儿,是翠儿那个贱陷害臣妾!臣妾真的冤枉啊!”
原本哭到毫无力气的姚楚儿,最后发疯似的大喊,但无论她怎样挣扎哭嚷,祁容都是无动于衷。
当被拖出门槛,姚楚儿猛然看到一脸呆怔的奚勍,目光刹时变得犀利恶毒,似乎要连带她一起拽入地狱深渊。
奚勍受那视线直刺,身体就像被戳穿一般,瑟瑟颤抖,同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惊愕的声音——
“娴儿?!”
祁容看到奚勍站殿门外,意外之下正要赶去,可奚勍一瞧他走近却显得满脸恐慌,纸张从手中掉落,飞快地跑离出视线。
祁容一下定格原地,脸上有种失去血色的苍白。
被看到了……
刚刚他那般,阴狠绝情的样子。
疼痛吞噬心脏,祁容缓和好一阵才走上前,弯身拾起被她丢地上的薄纸,看过后,酸暖的情感交织眼中。
☆、第135章 仇爱
奚勍一回来就钻进被褥里,脑海里浮现姚楚儿那张狰狞怨毒的面庞,好像森罗恶鬼一样,挖出自己的心肺,再于掌心里攥个粉碎。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转瞬想起祁容冷若刺骨的笑;与面对自己时全然不同,是一种惊心、寒进心底的笑意;没缘由感到恐惧和害怕;难道有一天;他也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娴儿……”
隔着被褥,对方的声音朦朦胧胧传入耳中。
随之临近;锦衾即被掀开;奚勍突然大喊几声:“不要!不要过来!”
对方的动作果然停止;或者可说是僵滞。
之后许久,奚勍没再听到响动,才肯把头跟身子慢慢露出来,谁知一回首,就见祁容静若蜡像般坐床边,脸色发白地注视她。
奚勍一惊,有种上当感觉,正要重新钻进让她感觉安全的被窝,整个却如小猫一样被他从后搂入怀里,张开的广袖宛若两片黑色羽翼,将她从中轻柔包裹。
“娴儿,不要动……”
他的怀抱失去往昔温暖,只有恐惧带来的冰凉,由后紧密相贴;好像正吸取她的温度来取暖一般。
“朕让,害怕了吗……”
背后的阵阵颤抖,逐渐覆盖奚勍身上所有感官,听到胸口剧烈的心跳,她抬头,就这样看到一双忧浓伤朦的眼神,同时,也是怕失去的眼神。
莫名间,一股悲腔贯穿全身,奚勍只觉哀伤难喻,心脏痛绞,直恨不得要落下泪来,好像隔雾梦里,自己就曾被这样一双眼眸所注视,那么爱恋至深,又那么悲痛至极,一瞬感染心田,让奚勍难过地转身紧紧搂住他。
“怕……”轻微地吐字。
祁容揽她怀,轻问:“那现呢?”
“不怕。”奚勍犹豫一下,补充道,“不开心。”
祁容与她拉开距离,有些不解地问:“娴儿不开心吗?”
奚勍摇摇头,望入那双墨瞳,道:“容不开心。”
祁容一怔,随即笑了笑,将她重新搂怀里,身子微微摇晃。
奚勍感觉自己像坠入柔软的摇篮里,双手欢喜地环抱起来,同时听上方传来柔美似潺潺月光流泻的声音——
“朕,永远只对一好。”
是宠溺,是保证,亦是今生不变的誓言。
奚勍心头砰然一跳,面颊上的羞涩蔓延到耳根处,久久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