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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才落,便听得窗外雨声,之后绵绵不尽,整整下了一夜的雨,好在天将明时霍然晴朗。
项晔被明媚的阳光晃醒,睁开眼便见珉儿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山峦重叠,绚烂的彩虹架在山头,她站在窗的一边,寝衣松散地裹着娇柔的身躯,阳光将她的身影拉长,而那在身影里都能看清的挺直的脊梁,便仿佛是她这一生强硬性情的灵魂。
皇帝道:“小心阳光太烈,晃晕了眼睛,快来朕身边。”
珉儿翩然回身,好似昨日的矛盾不曾发生,温婉甜蜜地笑着:“皇上醒了?”
而此时,京城却未得晴天,像是在平山下了一夜的雨,被风吹来了京城,这还没入夏,瓢泼大雨好不寻常,被困在殿阁里不得外出的大公主,闷闷不乐地站在屋檐底下,看着雨滴在积水中砸出硕大的水花,她时不时扯一把手边的枝叶,天女散花似的撒出去。
琴儿冒雨从长寿宫归来,站在门前由着宫女们为她脱下风衣擦拭雨水,瞧见姐姐折腾花枝,她便笑道:“等下雨停了,这些枝枝叶叶散在各处贴在地上,湿漉漉的不好清扫,姐姐既作践了花草又折腾了打扫的宫人,多没意思。”
“皇祖母可好?”项元满不在乎,反而嘀咕着,“你怎么这样勤劳,我也该去别院看望太祖母才是。”
见妹妹走来,便拿出帕子为她擦拭发髻上的雨水,却听妹妹说:“姐姐不是不乐意去探望太祖母,是怕自己去见了太祖母,有管不住脚往外跑了。”
项元拍了妹妹的额头:“就你话多。”
项琴道:“这么大的雨,姐姐好歹等一等,说不定午时就停了,何必着急这一两个时辰。”
大公主低声嘀咕:“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差这一两个时辰,会错过……”这话她没继续说下去,举目望向灰青色的天空,根本没法儿在暗沉沉的乌云之间找到丝毫将要放晴的迹象。
“罢了,罢了。”连叹两声,项元像是洒脱地放下了什么包袱,脸上恢复了往日笑容,催着妹妹,“快去看看你的兔子,不是说它们胆小,打雷下雨也怕?”
这边厢,皇子府一样被雨水冲刷着,噼噼啪啪的声响,让养伤的人十分烦躁,秋景柔侍奉了汤药后,疲惫地走出卧房,竟迎面见下人带着何忠出现在眼前。
她心惊肉跳,还以为自己在雨幕里看花了眼,可定睛仔细看,不是何忠是哪个?但他行色匆匆,像是得到二皇子的特赦,根本没把皇子妃或是其他人放在眼里,径直就跟着项沣的亲信进门去了。
“主子,雨大小心扑在身上,咱们回房去吧。”侍女们提醒皇子妃,搀扶她离开二皇子的卧房,可是秋景柔却一步比一步沉重,她猜想着何忠出现在这里的缘故,而他来了皇子府,哥哥又在哪里?
然而回到屋子里,椅子尚未坐热,二皇子便派人将妻子请去,秋景柔已经习惯了丈夫的使唤,只是今日因为何忠的出现,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料想,丈夫开口便道:“方才何忠进门,遇见你了?”
皇子妃的心几乎跳出胸膛,颤颤地应着:“殿下说的,是我哥哥的护院吗,那个新来的人?”
项沣颔首:“那你也算认识他了?”
秋景柔惴惴不安地看着丈夫,揣摩着他的心思,胆怯地点头:“算是,殿下,那个人……怎么了?”
项沣怎么会想到妻子的心早已飞出皇子府,身为皇子他也从不认为这天底下会有人胆敢违背他背叛他,不以为意地说:“何忠是我派去你哥哥身边的人,好便与我与秋景宣互通消息,往后他时常会进出皇子府,你不必大惊小怪。”
秋景柔克制住自己不安的心,谨慎地答应:“我记下了。”
项沣叹了一声:“再有,我和秋景宣之间的事,你尽量少知道的好,我不告诉你或是你哥哥不提的事,你都不必好奇不必打听。自然不是我们要瞒着你,或是嫌你碍手碍脚,你经常出入后宫,如今是在我娘亲面前,将来是在皇后跟前,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说错话,反而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必瞻前顾后地小心,岂不是更自在。”
秋景柔的心渐渐安定,应道:“多谢殿下体贴,的确是少知道的好,我一个女人家,相夫教子才是天职。”
一句“相夫教子”,不过是随口说的,可还是触碰了彼此心里的弱处,项沣现在腿伤了,不可能行云雨之事,而之后伤愈必然还有其他的事等着耗费心血,怕是真要等浩儿的长子出生,才轮得到他们报喜。
二皇子烦闷不已:“孩子的事,不要在母妃面前提起,我不在你身边,都不能护你周全,何必叫母妃和皇祖母终日念叨你。”
秋景柔连连点头,耳边听得窗外雨声,她鼓起勇气道:“殿下,我早晨吹着风,此刻嗓子疼得厉害,若是风寒,就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了。我选了几个可靠的丫头来,今天明天,要您委屈一下。”
项沣摆手:“不过是端茶送水,你自己保重才好。”
夫妻俩便这么散了,秋景柔出门来,手下的人已经把两个漂亮年轻的丫鬟带到跟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后,秋景柔便冷冷道:“好生伺候殿下,我不会亏待你们。”
待丫鬟进门,皇子妃舒一口气,抬眸间,仿佛又在雨幕里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没想到他不仅在哥哥身边,往后还会时常出入皇子府,回想皇宫御园内的相遇,如今却像是老天爷,一步步把他送到自己的身边。
秋景柔暗暗握了拳头,她要稳住,细水长流。
而这一天的雨,没有如二公主所料在午间停歇,时急时缓怎么也不见停,自然一年四季阴晴云雨常有,谁也不会为了一场雨愁眉苦脸,宫里一切如旧,安乐宫里还请了太医来,为夏春雨查看腹中的胎儿。
此刻太医正在淑贵妃面前回话,夏春雨缩成一团躲在边上,淑贵妃正询问夏春雨分娩的日子,但见尔珍从门外进来,一脸惨白地说:“娘娘,书房里出事了。”
第359章 他不在京城了
大雨如注,淑贵妃毫不犹豫地撂下一众人出门去,太医见自己再无用处,便默默地退下了。
其他宫人来照看夏春雨,她小心翼翼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老嬷嬷叮嘱她:“头几个月很要紧,你胆子也是大,跟着三殿下坐马车走,在路上把孩子颠没了怎么办?”
夏春雨不敢说话,由着宫人将她送回去,只是隐约听边上的人说:“书房里的横梁断了,险些砸伤四皇子。”至于三皇子如何,却没听人提起。
书房这边,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沉重的横梁从顶上掉下来,唯恐房屋也会随之坍塌,两位皇子和太傅们早已被请出来,宫人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古籍古董搬出来。
淑贵妃到来时,两位公主已先一步到了,她进门便见二公主项琴在指挥宫人,小小的人儿言语架势像模像样,命宫人们惜命要紧,不要再往深处去搬东西。
三皇子负手站在一旁,像是与他毫不相干,而四皇子则被大姐姐搂在身边,项元眉头紧蹙地盯着这随时可能坍塌的房屋,仿佛在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宫人高呼淑贵妃驾到,孩子们才转过身,三皇子最先走上前,皇后的儿女们也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淑贵妃长吁短叹,笑盈盈看向项润,“润儿,你没有被吓着吧。”
四皇子摇头,本是依偎着长姐,此刻自己站直了身子,朗朗应道:“孩儿无事,多谢娘娘关心,这么大的雨,劳动您来探望。”
淑贵妃笑道:“多懂事的孩子,瞧瞧你三哥,见了我只会直挺挺地站着。”
且说三皇子被抓回来后,皇帝动怒要责打他,结果闪了腰送去平山疗伤,母子俩也没能好好说话,淑贵妃只命他重回书房,再没有别的什么话,此刻相见虽不尴尬,项浩却也没什么话可说。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弟弟,本就和他的母亲端着客气,说再客套体面的话也不会听着尴尬。
但见项琴上前,稳重地说:“娘娘,之后的日子要着工匠仔细检查这书房里所有的屋子,若是父皇母后另有旨意,怕是整座皇城都要修缮。这几日三哥和四弟不能在书房念书,您看是另择一处地方好呢,还是各自回寝宫另作安排。”
可不等淑贵妃回应,三皇子便先道:“我早该和润儿分开念书,不耽误他也不耽误我,不如借此机会,我们各自挑选先生,待书房修缮妥当之后再做安排。”
哥哥这样说,做妹妹的自然不敢有意见,倒是看见淑贵妃失望的神情,她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项元姐妹觉得好生尴尬,便领着弟弟要回去,向淑贵妃告辞道:“雨天湿冷,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淑贵妃淡淡一笑,见二位公主请她先行,便朝儿子看了眼:“我们也走吧。”
如此,等得母子俩离开后,项元姐弟才回涵元殿去。
“三哥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要不认得他了。”回去的路上姐弟三人并排走着,项元说着说着,拍拍弟弟的脑袋,“你往后可不许犯浑,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项润好生不屑,反驳姐姐:“我可不会不听话,难道不是大姐仗着父皇母后宠爱,总是无法无天,甚至不顾皇家礼教,您一个大姑娘,没事总往外跑做什么?”
可说完就被二姐拉到一旁,琴儿笑着说他:“傻小子你不要命啦,敢说大姐的不是,大姐生气的话,二姐可帮不了你。”
弟弟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知道了,不是连父皇都要让着她,天上地下都没有大姐怕的人或事。”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当我是聋子吗?”项元霸道地挽起袖口,虎着脸逼向姐弟俩。
项润便拉起姐姐的手,大声道:“二姐快跑。”
姐弟俩就这么冲入雨幕里,项元一愣,朗声道:“你们两个小东西,淋雨病了怎么好,快给我回来。”
一旁伺候的宫人们,亦是手忙脚乱,可是姐弟三人却在雨里追逐嬉闹得欢喜,才刚在书房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竟没能吓着他们,只是苦了跟随的宫女太监,若是小主子们因此染了风寒,他们便惨了。
嬉笑声几乎盖过了雨声,这边淑贵妃还没走远,他的儿子闷声不响甚至垂头丧气地跟在一旁,淑贵妃不禁停下了脚步,宫人们忙上前问是不是要抬轿子来,她却望着远处模糊的身影,听着那隐隐约约的笑声,问道:“是两位公主和四皇子在嬉闹吗?”
宫人忙道:“是啊,涵元殿里时常有笑声,皇后娘娘也很少拿规矩束缚公主和殿下。”
淑贵妃点头,看向一旁的儿子,她问:“他们不和你玩吗。”
三皇子不屑:“儿子是兄长,何况现在是大人了,怎么能和小孩子玩在一起。”
淑贵妃叹息:“我自然是问你小的时候,过去他们也不带着你?”
项浩应道:“书房里课业很忙,二哥顾不上我,皇后娘娘和妹妹们倒是时常关心,可终究是没有玩耍的时间。母妃不必觉得他们姐弟日日如此,润儿那孩子很用功刻苦,元元和琴儿也知分寸,不过是难得嬉戏一回,就叫您撞见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母子之间变成这样,淑贵妃知道责任在自己,是她狠心把年幼的孩子丢在这里,那么现在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还谈什么母子情分呢。可她不会害自己的儿子,只盼他们明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