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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得的,他竟然会觉得惭愧。
确实,如果没有云莱那特意的一出,有事的只会是漕帮的所有权。其他人,包括金陆两家满门,都会活得好好的。这么看来,自己果然是促成这一局面的黑手,被人这么恨着,也是活该。
只是与敏之相处那几个月,倒是丝毫不见她的恨意,是她不恨?还是她已经完全对他没了心意?简直不敢去想……
屋子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连身边的小娃娃都冷落了。
“mammy,isthisdaddy?”小娃娃到底是小孩子,一着急,就忘了方才澄碧的告诫。
澄碧的眼神忽然就柔和下来,将铭儿牵到自己身边,指着对面的男人笑着告诉她:“这是父亲。”
又看着隶铭说:“这是我家小姐当年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按着奴婢的心意,是绝不会将她给姑爷您的,只是您也看到了,我这身体看来是不行了,拿督虽然往常待这孩子不薄,我却不敢打包票,说等我死了也能一样的待她好,更何况他还有好几房小妾,铭儿前路难测,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与姑爷留在香港的人联系。”
听这话,原来这澄碧一早就知道自己在那里留了人,大约也是看到了自己的诚意,这才愿意将孩子给他的。
“来上海之前,我带铭儿去了天津老宅,原想着让她认祖归宗,只是大房在那里,却还不如不在,祖宅全荒废了,竟然像个鬼屋,那茅草长得都比人高了也没人来打理,祖坟那一块就更不必说了。奴婢说这些,只是盼着姑爷能看在小小姐的份上,让金家先祖不至于逢年节都吃不到香火。”说着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隶铭看她的脸色,才发现红白的胭脂下头一张灰败的脸,看这样子,还亲自送铭儿来上海,可见平时果真是待她极好的。这么想着,她怨恨自己的事情,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从前……是我的错,往后我会好好带着铭儿的,金家的先祖也是我的长辈,你放心。”隶铭低声下气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十分不易了。
可是澄碧听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了四个字:“如此最好。”
铭儿不太明白大人们说的是什么,可是看着澄碧脸上的神色,忽然悲从心中来,放声大哭,澄碧又是连连咳嗽,根本无力抚慰。隶铭见状,两三步上前抱起铭儿,拍着掂着,又哄了好些话,并且许诺去吃糖糖,铭儿才渐渐好了。
待铭儿止了哭声,隶铭才发觉澄碧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眼里神情虽不能说是完全放下戒备了,但是怎么都比刚才好了很多。
“姑爷,澄碧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隶铭大约能猜着她想说什么。
“听说青帮帮众极多,不知道能不能找着我家小姐?奴婢没有多少日子了,只想在死前见一面小姐,还小姐和金家将我从小养大的恩情。”
澄碧是个丫鬟,后来又做了拿督的小妾,察言观色的本事虽在病中也是十分了得的,只是看见隶铭脸上一闪即逝的为难,她就又加了一句:“姑爷放心,奴婢只会说小小姐还留在香港,由二爷二奶奶照顾着。”
第一六零章
隶铭沉吟半晌,说:“三嫂的事,你要说也无妨,悠着点。她当年和你们三奶奶……好得很。”
澄碧怪怪地看了隶铭一眼,旋即低头应道:“是。”
青帮的弟子替澄碧引了路,就到了和平里外头那巷子附近,因为上头吩咐过,不能太靠近那宅子,便由青帮中一位嬷嬷掺着澄碧进去了。吴妈因为铭儿的关系,留在帮中陪她。想是以后也要长住的了。
到了门口,那老嬷嬷去叫门,澄碧便安静垂着手在门口等着。大约是新搬来还没有请门房,来应门的人便稍稍久了些。
门打开时,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露出了脸,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位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见后头站着一位穿戴有度却一脸病容的夫人,便行了礼问:“不知是……哪位贵客?”叉央台扛。
老嬷嬷笑着答:“我家夫人从香港来,您就这么去回话就成。”
于妈狐疑着,去了后堂回话,却看到夫人和玉姑娘同时站了起来,刚沏上的龙井泼在地上,两人竟都没有察觉。
“快请快请!”
难得见夫人这么失态的时候。于妈心里猜测着这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边出去迎客。
敏之坐在圈椅里,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门口到后堂的距离并不远。可现如今看起来却觉得有十万八千里那么长,恨不得起身奔出去。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到于妈远远地引着个人跨进门槛。
那人一进门,紧走几步,就跪在敏之跟前。
“你是……澄碧!”敏之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惊喜,忙上前扶起她,“其他人呢?还在后头吗?三嫂呢?还有二哥二嫂他们呢?”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澄碧都不知道要回答哪个。
墨玉忙上前来解围:“小姐也是急糊涂了,该让澄碧坐下来慢慢说啊。”墨玉与澄碧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是从小就伺候在敏之身边的,自然是熟稔的。又见如今澄碧的穿戴,便知道应该是过得不错的,将她往下首的椅子上引了,又奉茶上去。
敏之这才留意到澄碧的发髻和穿戴,满面笑容:“看来澄碧找了一个好夫君,真是可喜可贺。”
昔日的主仆三人都被这重逢惊喜到了,一时便搁下了方才的问题,只问些澄碧的婚后事。
可是该说的说完了,总要扯到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上。
“那么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呢?他们过得如何?还有……我的铭儿如何了?”说到这个,敏之眼神里的期许藏也藏不住。
没想到,澄碧的眼神却黯了黯。
敏之看她脸色,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澄碧的手:“我记得当时克烈统共给了他们四张船票,澄碧你……是怎么去的?!”
澄碧见再也瞒不住,只能再次跪下。
“奴婢下面要说的话。还请小姐平静地听,别有什么闪失才好。”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敏之见她这样说话,心里明白是不好了,却还抱着一丝期望,拿帕子遮着眼睛:“你说吧。”
“那天袁大公子的人刚送了三奶奶他们回来,紧跟着就来了一帮人,都是从前三爷在窑子里头的狐朋狗友,说要三爷出去喝花酒,三爷没答应,那帮人大约是喝多了,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硬绑了三爷去。第二天一早都要走了,三奶奶他们就不敢声张,只让家里还在的下人们出去寻找,前后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奴婢们找回来的却只有三爷的……尸首……”
敏之已经从圈椅里猛地坐直了身子,却瞪着澄碧说不出话来。
澄碧只是颤抖着双肩跪在地上,继续说:“那时候金府的人都是失了依傍的,若是报了官,第二日三奶奶他们是铁定走不成的了,说不定还会为了这事再被官家盯上,最后三奶奶没有办法,将多出来的那张票拿出来,问我们谁愿意跟他们走,问了一圈,只有奴婢没有家小牵挂,便跟了去了。临走前三奶奶给袁大公子留了书信,说这事不要叫小姐知道,隐秘着替她查探就好。”
敏之眼神已经失了焦距,只略微点了点头,示意澄碧接着说。
“后来我们到了香港,三奶奶在船上时就不十分好,又不习惯那里的气候,刚下船就病倒了,后来……”澄碧忽然想起隶铭的嘱托,硬生生停下来。
“你说吧。”敏之已经猜了个大概,脸上悲戚神色收起不少,只是心里还是阵阵的痛。
“后来一场疟疾,三奶奶……就没熬过去……”
虽然是有思想准备,可是听见这话,敏之还是悲痛地呜咽出声。墨玉站在一边,忍不住就上来挡澄碧的嘴:“你千里迢迢来这里看小姐,就是为的惹小姐伤心吗!说了这么多话,没有一句是好的,金澄碧,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澄碧说了好些话,此刻停下来便止不住的咳嗽,咳了好久,直到脸颊上的都起了奇怪的红晕了,才好不容易止住。
“奴婢不是有意来惹小姐伤心,只是奴婢的日子也不多了,怕往后没有人告诉小姐这些……”
敏之无意瞥了一眼,发现澄碧拿来掩口的帕子上竟然有一抹嫣红,抢过帕子:“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
澄碧脸上的妆容都被咳得失了色,听见问,艰难地回答:“西洋大夫说我肺里头长了个瘤子,怕是没几天了。”
“怎么会这样……”
“生死有命,奴婢只遗憾不能长陪着小小姐。”见敏之似乎要问什么,又加一句,“小小姐在二爷二奶奶那里很受疼爱,拿督也很喜欢她。”
敏之接连受了打击,现在听见说自己女儿很好,便渐渐冷静下来,向着墨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墨玉便带着于妈和那位老嬷嬷退出去,顺手还替她们将门带上。
“你病成这样赶来这里,是有什么话定要当着我的面说吧,现在没有旁人,你但说无妨。”
澄碧缓了许久,才抚着胸口道:“奴婢在香港看见了云莱。”
第一六一章
云莱?
这名字许久没有听见,也不知道是身边的人刻意不提,还是暂时跟她断了缘分。
澄碧却大约是怕自己病的太重来不及说完,稍稍平缓了一下就接着说:“奴婢在拿督举办的酒会上见过她几次。已改了名字,但是那张脸,化成灰奴婢都认得!”
当年墨玉陪着敏之在别院,相当于是被休弃了,自己脸上当然也是没有什么笑容的,为着些许事情要回去金家时,也就是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澄碧能说上几句心里话。埋怨姑爷的。或是诅咒云莱的,澄碧听着,自然是为小姐不值,也就自然地厌恶云莱。
“从前姑爷宠了她六年却对小姐置之不理,奴婢还当她对姑爷是多深的情谊,却在拿督的酒会上左右逢源,凭着一张好脸和一副好身段得了不少好处,……”
澄碧只顾自己发泄,却没看见敏之脸上怪异的脸色,到注意到时,赶紧止了话头,脸上一时憋得通红,又不敢再大声地咳嗽。
“你们也是为我好,”敏之伸了手虚扶一把。“只是跟这样的人置气实在不值得。”
澄碧得了赦令,便起身坐到一边椅子上,只是仅挨着椅子外侧一点点。
敏之看她依旧如从前小心谨慎的样子,也将自己的疑心往下按了按,有心要多问些话,便说:“澄碧这回来,是就回去呢。还是要再待几日?”
“奴婢原本送了……送了东西回乡拿督就要让回去的,只是多耽搁几天也没事。”
“那不如就住在这里,有什么话,咱们也好好聊聊。”
“谨遵小姐吩咐。”澄碧起身行礼。
当夜,澄碧就在和平里住下了,那位老嬷嬷被澄碧说成是从香港就跟来的人,也一并在此地留着。休长找巴。
敏之虽然吩咐了墨玉替澄碧准备客房,可是澄碧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只要跟墨玉一起睡丫鬟的房间。推让许久,到底还是顺了澄碧的意。
夜深,墨玉与澄碧一起躺在通铺上,仿佛从前在老宅时候的样子。说些儿时趣事,只是国破家亡,一块儿长大的几个丫头最终只剩了她们两个,颇有一番唏嘘。
“玉姐姐,你说咱们小姐对姑爷,还有什么心思吗?”
墨玉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听见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