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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想回答,却嗓子发紧说不出话,刚想清一清喉咙,却见眼见忽然迸出桃红色的一片片,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那小炉子里的花汁子。
“这个贱人!”
其他人还以为她说的是二奶奶,为的是被她拔了头筹。只那个报信的小丫头知道,姨太太这样嫉恨着的不是旁人,而是这几天看着和姨太太尤其亲热的大少奶奶。别人不知道个中缘由,她怎会不知?往来穿针引线也有她一份跑腿的功劳。大奶奶有孕实则多日前大夫来时就已发现,若非姨太太碰见大夫时见他拈须而笑,有心猜了一句,也不会套出那大夫的话:“既然姨太太都已经知道了,老朽也不便相瞒,大奶奶确实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姨太太这才上赶着地跟大奶奶套近乎,连带着大奶奶的那个陪房丫鬟,都受了姨太太不少的体己……
“都给我滚下去!”几乎是一声暴喝,一圈人脊背一凛,都不知道这位姨太太发的什么疯。除了书寓里头带来的这一个丫头,其他人都是进了府才买的。哪个奴才不想跟个好靠山?偏巧让自己赶上了这么个主子。这样的北方大士族,虽说不介意男女大防,但也不是乡下的暴发户,讨了这么个……说白了,不就是娼?讨了这么个娼回来做小老婆,连带着跟她的自己都失了脸面,去厨房吃个上工饭都要受其他几房的白眼,哪一次不是排到最后才能吃上?还净是些还没给装去喂猪的泔水预备队。就这样的主子还好意思跟自己吼?!
当下就有两个年级大一些的,也在别的员外老爷家里头做过伺候嬷嬷的甩了脸子:“有什么!哼!”
下人们去了,只留莲姨一人在屋里。
自己这几日极尽敷衍之能事,不过就是托她帮个忙,好哇!原来一直是当自己是只猴子耍着玩呢!这个钱世兰看着一副佛爷面相,竟然干得出这么阳奉阴违的事情!老爷也是,吹尽了枕头风,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这金府里头,原来个个都当自己是外人呢!打量着老娘出身不好,都尽着法儿的欺负老娘呢。
莲姨越想越气,一条湖州绢帕在她手上皱得不成样子。
“打量我好欺负?都给我等着!”
第十七章
除了那一天吼了底下人一句让都滚,莲姨那里好几天没有动静,反而听说不时地带了敏之出去各处游玩。
“倒是没看出来,还挺沉得住气。”世兰现在卸了差事,自然一身轻松,闲时侍弄花草,再不然还有各房的八卦拿来听听,生活惬意得很。
“她就是看着大小姐脾气好好欺负呗,奴婢就不觉得她会那么好心。”
“这种话,知道就可以了,别没遮没拦地乱说;不知道的,还当你羡慕她呢。”世兰眼见着一盆绿菊里头长了一朵粉白的,皱一皱眉头,下剪子剪去了。
莲姨也不管人家怎么说,只是每日寻了好玩的去处带了敏之去。
听说城隍庙来了一队绍兴杂耍的,就与敏之一块儿去,顺便排队去吃那南翔小笼包;听说霞飞路上一个白俄没落贵族开了一家点心店,叫做凯司令的,就带了敏之去那里尝鲜;听说和平饭店装了两部电梯,也带了敏之去,上上下下搭了好几趟,排队也搭;还搭了一次不用马拉的车,说是一个犹太人从美利坚买来的,整个大清朝就这么两辆,光是运过来就想了好些辙,最后还是饶了个圈子从香港过来的。为着这个车没有马也不烧煤,沪上的官员们还不知道把它们归到哪一类里头,于是到了上海以后那两辆车就一直在工部局的院子里头摆着积灰。不过反正会开的人也没几个,那劳什子犹太人自己也不会……
。……
因为受了伤在家里头养了三个月,哪里都不能去,金岳溪瞧着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也怪可怜的,所以对怡莲常常带她出去玩这事就睁一眼闭一眼,此外他也觉得女孩子要有些见识,养在闺房里太拘着了,未免就失了可爱,将来难讨丈夫欢心。
这么接连着在外头玩耍,说不累简直是不可能,进了房门勉强洗漱就安歇乃是常态。且因为莲姨说了带着婢女不好玩,连莲姨都没带,敏之自然不能越过长辈去搭架子。因此连墨玉云莱都不太能见得着敏之的面。
这一日又是从午前就去了外头,直到用过晚饭才回来。
瞧见小姐进门,墨玉云莱二人一脸的欢欣:“小姐,陆夫人的信来了。”
敏之仍然觉得困困的身上乏力,勉强打起精神道:“云莱念信,墨玉伺候我洗漱。”
“是。”二人分头忙开了,剩下敏之一人靠在床桅上,头一点一点的。
“……前日你义兄出门,遇见一个卖‘扫雪’的,那小兽玲珑可爱,想着该合你眼缘……”云莱念到这里,不解道,“小姐,这‘扫雪’是什么呢?小姐?”
墨玉正将温热的水浇到敏之泡着的纤纤玉足上,听见云莱问,小姐却没有反应,不免抬头看她。
却发现敏之已半靠着锦被睡着了,忙替她收拾妥帖了,两人一起扶她躺下。
这期间,敏之都没醒。
别说醒,似乎连感觉都不曾有。
这一日很难得的,莲姨没有来邀了敏之出去,敏之得以好好休息,又因父亲去了南京述职,因此就睡得晚了些,直到午膳时分才起来。
“小姐可算醒了,二爷在楼下已候了好些时候了。”墨玉伺候敏之起身,云莱递上漱口的青盐茶水。
“二哥哥?他那么早做什么?”敏之好奇。
三位兄长里头,长兄存斋因年纪隔得有些远,敏之出生时他已十五,兄妹间便敬爱有余而亲密不足;最小的存义一向冷情,自从敏之见着了大喜那日他看三嫂的眼神便有些怵他。这么看下来,二哥哥存志虽一身纨绔习气,然平易近人又放得下架子,倒是与敏之最聊得来一些。可是现在……
敏之看着外头即将正中的太阳,暗忖着二哥哥此时不应该在长三书寓哪个倌人那里海棠春睡么?二哥哥面如冠玉,倒是当得起“海棠”这两个字。
存志见自家妹妹向着自己款步而来,却怎么瞧着不似往日轻盈?一向端庄持重的那张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有些浮肿。凭着自己品鉴了那么多美人儿的双眼绝对不会看错,这丫头缺觉缺得这样?她是陆小凤么大半夜做贼去了?
存志颇为不满地看着敏之:“你怎么回事啊精神这么差脸还肿了?”那个说话的语气倒是与痞子无二,嘴里再叼根草就更像了。
“有吗?”敏之摸摸自己的脸,“我只是觉得最近这阵子特别累,早晨也起不来。”
“抽大烟了你?”存志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对着自己的妹妹也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这才对嘛,记得别老端着架子,要不是长得年轻讨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奶奶呢。”
敏之无语,这像是一个年长自己九岁的兄长说出来的话?
不理他,慢慢撇了茶沫子喝了三分之一的茶,才悠悠开口:“不是金家二爷今日有何要事。”语气平板没有起伏,眼皮子也不抬一抬地只看着手中的茶碗盖。
哟!这是生气了。
“没什么,带你尝个鲜。”不由分说拉了敏之就走。
直到了园子角门口,敏之才甩开他:“二哥哥!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最讨厌别人离自己很近了,何况是握着自己的手腕?亲哥哥也不行。
可是怎么忽然想起来被隶铭抱着的时候?因为愤怒而发红的脸更红了,连耳朵都烫起来,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忙眨眨眼,仍然瞪着存志,用不甘示弱来掩饰内心的小纠结。
存志可没工夫研究自己妹妹的内心戏,只是特别自豪地让开一步,将身后那个宝贝展示给敏之看:大红色的木质车身,黑色可开的顶棚,没有马拉却能跑的奇怪东西。一脸等着敏之询问的得瑟小表情。
“汽车。”敏之白他一眼。
“真不愧是我金家二爷的……等等,你怎么知道这是汽车?”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前几天刚乘过,莲姨带着我坐的,是那个犹太人叫做李恩什么时的从香港运过来的,一共两辆,还有一辆黑色,顶棚不能开。”敏之其实还记着刚才存志那句说她抽大烟的玩笑话,不开心。
“怎么可能!这车一直停在工部局呢,要不是大哥管事,就连我金家二爷的面子都不管用,她一个……”险些说了不该说的不敬长辈的话,存志忙捂住嘴。
看他这样,敏之倒是乐了。
上前挽住存志的胳膊:“司机,开车。”
第十八章
存志一路上都甩了个冷脸给敏之,不是气她,是气自己。
好不容易求了大哥才将这新玩意儿借出来,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那是什么人啊?大哥是工部局交通部副部长,部长是洋人不管事,说起来算是名誉的,管事的就是自己大哥,怎么还有人敢抢他的头筹呢?还是那工部局的大门大开着谁都能进去把车开出来?
“好了好了,二哥哥,是我的错,不该乱说话,早知道你会臭着一张脸对着我,我就不告诉你坐过这车了……”虽然是大小姐,也还是能体谅别人的。
存志想一想还是气不过,正视着敏之:“哥哥我本来想给你看个新鲜的,你说谁这么缺德把老子这点兴趣给整没了!太过分,你刚刚说是谁?莲姨?老子一定要去问个清楚。”金家三兄弟都有乃父之风,一着急起来一口一个“老子”。
敏之看他这样子,自然不敢往旁人身上引,立马说:“我没有说过,是你听错了。”
“是吗?哦……可能是我听错了,我就不信问不出来,反正会开车的全上海就两个,都在工部局里头,老子就不信了!”
敏之看着哥哥的样子,想他平时也不笨,怎么就为了一辆车就能自己说什么他就信呢?
二人一路拌嘴,直到车进了万国饭店的停车场。
“二位少爷小姐,稍稍停一停吧,万国到了。”司机听二人叽叽喳喳了一路,脑仁都疼,但是那位小姐看着养眼得很,也就忍下了。
“好,你自己耍耍去,我们吃过晚饭才出来。”存志掏出一沓纸币,现在沪上时兴这个,谁还用银元啊?沉甸甸一大兜子,压得人脊梁都弯。
“好嘞!”司机得了赏,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二人在饭店大堂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落了座,存志先时听说敏之爱喝凯司令的奶茶,就想让她尝尝这里的味道。
“别,二哥哥,前阵子奶茶喝絮了,你给我换个别的吧。”
“怎么就喝絮了?和莲姨出来得太多了吧,每次都喝一样的。”
存志做主换了个英式花茶。他的几个女伴都喜欢喝这个,自己尝过一次,奇奇怪怪的味道。茶么,自然还是得老祖宗的喝法,凭他什么东洋西洋,捯饬出来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特别是那些个英国人,好好的茶泡好了,临了还得问一句“加糖还是加奶?”傻了吧唧,怎么不把茶汤倒了把茶叶吃了?!这些个洋人,就是些没开化的东西,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还是得咱们自己个儿来欣赏。
“怎样?”存志小心翼翼地瞧着敏之把那花茶尝了一口。
“不怎样,酸。”敏之皱着眉头回答。
“这可是英国人时兴的喝法儿。”再下一个套。
“那又怎样。”敏之白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