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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苏机伶伶地打个寒颤,不由然忆起,这丫鬟能凭一臂之力,活活掐死梁婆,当时她帮这丫鬟处理手上的抓痕时,鲜血淋淋,这丫头愣是一声不哼。
    她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拿起棒子往她肚子上一击,是不是要一尸两命?
    宝瓶看出周玉苏眼底是闪烁不定的犹疑,忍不住劝道:“大夫人说了,趁着今日府里发生大事,大老爷、三老爷还有大公子都在老夫人房里,谁也顾不得我们,就干脆把事情解决了,以防夜长梦多。少夫人,依奴婢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干脆利落些,还少受些折腾,过了今晚,您以后就放心慢慢疗养身子,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大公子什么时候回来了?”周玉苏哑着声问,她为了改玉雕眼睛的事,等了他一天。
    “听说黄昏时就回了,和老夫人、大老爷、三老爷一直候在六小姐的寝房外,等六小姐的消息。后来,六小姐被皇上带回宫养病,大公子就随老夫人回房了,奴婢听说,连绿莺和百合都被赶了出来,可见今儿之事,是大事。”
    周玉苏心下明子,这改玉雕人眼睛的事,看来又得延后几天。
    眼下这局势,钟氏确实说得对,是处理腹中胎儿的好时机。
    宝瓶说着,拿铁剐,开始用烧酒擦洗,自言自语道:“这看上去刮口好象不是很薄。”说着,往自已手臂刮了一下,疑惑地又自语一句,“跟搔痒似的,能行么?”
    周玉苏看着那支闪着金属寒光的剐宫器,想到一会,这根冰冷的棒子就要从她身下探进,刮碎里面的肉,再一点一点地舀出,腹下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怯怯地移开视线,看到桌上有四根麻绳,心下不解,“要这绳子何用?”
    宝瓶讪讪道:“夫人您别误会,不是绑您的,只是怕刮宫时,您一时撑不住。所以,稳婆交待了,最好用这绳子把手脚分别固定,这样,处理起来比较顺利。”
    “不是稳婆,是大夫人的意思,是吧……”她的声音轻得近乎温柔,“她是不是交待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我肚子里的肉刮出来,怕夜长梦多?”
    宝瓶咽了一下口水,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周玉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方才所有积蓄的勇气在一瞬间掏空,这不是落胎,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她今天躺在上面,任由这个一身蛮劲的丫鬟折腾,死了都是笑话。
    钟氏呢,倒是解脱了。
    她俯下身,把地板上的衣服捡起,对着镜子,一件一件地裹上。
    周玉苏的眼里泛起一丝火红的涟漪,渐渐地,生出一汪泓水,沿着两颊,一滴,两滴地落下。
    转身,对着宝瓶,冷冷地开口,“带上东西,随我来。”
    走出寝房,深秋之夜,银霜覆满天。
    晚风吹来,周玉苏这才觉得夜凉似水,她打了一个寒噤,却再惊出一身的冷汗,紧接着,腹下又是一波接一波的疼痛,她闭了闭眼,看着天空璨灿的焰火,如此美丽,唇角露出一色凄惶,轻问:姐姐,如果你在天上,你会看到我么?
    走在空旷的廊道上,两排的宫灯在夜风中晃动着,周玉苏一手撑着扶手,慢慢挪动着沉重的双脚,脸色苍白不似常人,目光呆滞而涣散,竟呈现着失魂落魄之态,她掏出锦帕,只觉得胸口一股浊气老是压着肺吐不出,心口又开始狂跳,汗珠一点点从鬓边润出。
    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向钟氏的行苑,绕过小鱼池,走进主楼,对丫鬟的施礼视若无睹,只冷冷扔下一句,“不必侍候,听说母亲摔了,我是来看看她。”语声未落,人已沿扶梯而上,到二楼时,听见钟氏的寝房里传出钟氏抽气的声音。
    孙大夫道:“大夫人您别担心,脱臼不算大事,先敷一晚药,明天老夫再来给夫人换药,三五天,就能动了。”
    周玉苏站在楼梯口,嘴角全是阴恻恻地笑,身后,是提着箱子,气喘息息的宝瓶,她又是勾唇一笑,转身,一脚悬空,而后,绽开最灿烂的笑,缓缓倾身,跌下——
    西凌繁华已近二十年,帝王銮驾经过荣华街时,街道两边商铺林立,红灯高照,夜市繁华。
    再加上今晚烟花盛放,漫天璀璨焰火,照亮西凌皇城半片星空,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跷首观赏。
    帝王的銮驾内设精致华丽,外设庄重古朴,行于闹市,并没有引起多少行人观注,倒是因欣赏烟花引起行人缓行,致马车几乎以龟速在前行。
    銮驾内,把一切喧哗阻隔在外,镶在轿壁上的鹤嘴吐着一缕青烟,四周散着淡淡清香,谢良媛仰面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衿,微侧着脸,睡得正香甜。
    兰天赐盘腿坐在一边小案边,执笔批阅着暗卫方才送达的奏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兰天赐笔下未停,嘴角挑了些许笑意,“想问什么,就开口,不要控制呼吸偷偷打量,对你身子不好。”言毕,眸光抬起,双眼含着珠光莹玉,辉洒点点温润。
    谢良媛舔了一下唇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又偷偷咽了一下口水,问,“皇上今天怎么这么凑巧去了谢府,还救了我。”
    “捉拿饮犯。”
    这个答案令谢良媛微微吃惊,“皇上需要亲自捉拿钦犯。”
    谢良媛沉默了下来,之前准备了一堆的问话,这回倒一句都问不出。
    兰天赐不置与否,执笔粘了些朱砂,继续批改。
    既然是捉拿钦犯,那兰天赐救她纯属偶尔,接下来,见她伤重,出手相救,是医者仁心,到于抱她,可能是……。权当是兰天赐一条筋错拐了。
    她呀,就别想太多,好好享受第一病患的待遇吧。
    谢良媛这一回有点精神,虽然闭上眼,一时半会却睡不着,加上銮驾中的空间就那么大,虽然沉香袅袅,但她还是隐隐闻到男子身上淡淡的龙涎之香。
    兰天赐搁了手中的笔,“既然睡不着,就看会烟花。”语未毕,伸手触了一下旁边的机关,轿顶上,缓缓打开,霎时,烟花爆竹之声响彻天际,星空上烟火璨灿,让人的情绪瞬间饱满。
    兰天赐负手而立,仰头静静看着,夜风突起,吹起他的头发,黑发象绸布飘荡在风中。
    软榻上,谢良媛脸上的平静如海潮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噬骨般的仇恨,她死死盯着烟花火爆后,在紫幕上划下的一条白色的烟尘,脑海中不由然地浮起玉窖烈火燃起时,那滚滚的白烟……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此刻划,她是安全的,且,这一次,执生死棋的是她,但那种惨烈死亡的回忆依旧化作一团浸了水的海绵,堵住心口,让她的气息开始紊乱。
    兰天赐马上察觉到不对劲,倾身搭上她的脉搏,触及她眼底浓烈的恨意时,倏然明白,马上关闭天顶的机关,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眉心,轻揉中,低声道:“不看了,别害怕,只是烟火,伤不了人。”
    “不是怕!我不是怕!”她哽着声,如鲠在喉吐不出,咽不下,刺得生疼。
    她是恨——
    她咬着牙龈,胸口上下起伏,神色近首巅狂。
    但,残余的理智让“恨”字她没有道出口,她用力闭上眼睛,让自已情绪平覆下来,感受着空气中的一缕安稳人心的龙涎香,沸腾的血夜渐渐安静下来,同时,一缕疑惑却上心头,方才,兰天赐安慰她,让她别害怕,烟火并不伤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是不解的情绪代替了她心中的恨意,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满是疑惑,“皇上,您方者说,烟火伤不了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兰天赐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思忖,看来这孩子很敏感,只怕一道真相,她便对朕坚起一道城墙。
    “嗯……。”兰天赐微微拉长尾音,带着安稳人心的语调,淡淡地戏谑,“朕以为小女孩怕烟花爆竹,你被吓到了,瞧你方才的脸色,是不是以为那些爆竹会落了下来?”
    谢良媛闻言,偷偷嘘了一口气,果然是疑心生暗鬼,是自已多虑了。
    “睡吧,你今天元气大伤,忌太多的情绪。”烛光的映染下,兰天赐的脸如玉璧无瑕,湖水般清澈的眼眸,出奇清旷幽长,那眸底此刻呈现出一片水草般的柔软,让她的心软塌了一片,同时,胆子也大了几分,开口差谴,“我口渴,想喝水。”
    兰天赐点头,转身走到镶在壁中的柜旁,拉出其中一格,拿出一个羊皮制的水壶,走到她的身边,倾身,托起她的脑袋,喂她缓缓喝下。
    “不要喝多,润润唇便好。”
    许是因为心情受了震荡,谢良媛的精神又差了几分,喝了水后,蔫蔫的,很快又睡了过去。
    夜色开始浓重,人群渐散,马车拐了一个弯,离开荣华街后,开始快速前行,不到一盏茶时,进入了皇宫。
    帝王銮驾直驶到鸾凤宫前,沈千染听到动静,从大殿处走了出来,看到兰天赐怀抱谢良媛,心里何此是震惊可以形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与一个异性如此亲密。
    在她的记忆中,兰天赐连妹妹兰缜平都极少抱,在宫里,唯一随时享有他怀抱的只有宝宝。
    但沈千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她知道,他的儿子,从不会隐瞒她什么。
    走过去后,只是看了一眼昏睡的谢良媛,沈千染道:“寝殿已经准备好,为施诊方便,就在鸾凤殿的偏殿。”
    青荷从另一辆马上下来,提着两个包裹,低头跟着,也不敢打量四周,只是看着自已的步伐。
    “两时辰前就接到皇上的消息,说谢家六小姐要进宫养几日,太后已经为谢小姐备好寝殿。”水月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别紧张,宫里没这么多规距,安心住下,照顾她你家小姐便是。”
    青荷红着脸,小声道:“谢谢姑姑。”
    走了两条长廊,进入一个偏殿,兰天赐小心将沉睡的谢良媛放进被褥上,便退了出去。
    母子二人并肩走到空旷的廊道上。
    月色下,沈千染见儿子眉宇间凝着一缕疲惫,便伸手摸了一下兰天赐的后颈,心疼道:“流了一身汗,沐浴后早早歇着,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兰天赐颔首,又问:“父皇呢?”
    “今日暗卫遇袭,他和卫扬在御书房商议情况,你就不要管,暗卫的事,交给卫扬处理便是。”
    “宝宝今天这么早睡?”自从小狐狸生了一窝小松鼠,宝宝忙坏了,白天要打理他的草园,晚上还要哄一窝小崽崽睡觉。
    “宝宝今天累坏了。”沈千染失笑,月光轻轻地辉洒在她的眉眼之间,看上去连连笑容都是满满的,“小狐狸的夫君找到宫里,要看孩子,宝宝不愿让它靠近,跟小狐狸的夫君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天,连午膳和晚膳也在小狐狸的窝边,后来撑不住,才由着水玉抱着他去睡。”
    兰天赐轻“嗯”了一声,突然伫足,双手扣放在沈千染的肩膀,声音带了一丝微微的轻颤:“娘亲,谢良媛就是阿惜姐姐。”
    
第56章  决定助她完成心愿
    “阿惜姐姐?”沈千染脸色微微一变,“是你七年来,一直梦到的那个玉人?”
    “那个梦,是她死亡的场景。”兰天赐淡唇紧抿,苍白脸上呈现一抹撕狠的戾色,“那个玉窖,就是谢家在城南的玉窖别苑,阿惜的……身体,孤伶伶地在那里守了两个多月。”
    沈千染心底浮起寒粟,“谢家?谢家的什么人,和良媛有何关系?”
    “是谢家的